《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无限]》祭寒

106、我不是精神病4

　　姜悦不是那种会放过机会的人。

　　眼前这个人，说的这种话，很难不让人把她和那位25床联系起来。

　　她已经被逼到住进精神病院了吗？真是个可怜的女孩。

　　姜悦想到以前的自己，她差点也……但她自己救了自己。

　　在她之前，不知有多少和眼前女孩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受到迫害。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能在困境中找到解救自己的办法。

　　是以哪怕知道眼前的人只是个npc，她也忍不住，想要触摸、拥抱她。

　　“你怎……”

　　姜悦指尖还未触到女孩瑟缩单薄的肩膀，像是触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猛然撤回。

　　病号服袖口内的手指攥紧，她粗重地深呼吸两次，才放开手指，恢复平静。

　　她怎么会有这种心理？她一向是个冷漠的人，进了往生医院后更是把考试和现实分得很清，她有自己的队友……朋友们，npc也有自己的“朋友们”，两方矛盾本就不可调和。

　　她到底在心软些什么！

　　往生医院，真是恶毒！让考生和npc共情，人一旦共情，就会变得软弱，就是在给敌人递捅自己的刀子。

　　寒霜渐渐在眼底凝结，又在看向小女孩时，化成水汽消散，只余寒霜褪去后的无形的冰冷。

　　她扯起一个适度的微笑，抬手，拍向小女孩瘦弱的肩膀。

　　“你怎么了？可以和姐姐说说吗？”

　　女孩肩膀一哆嗦，静止了一分钟，这两秒中里，姜悦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她的手掌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就这么陷入短暂的尴尬。

　　从上俯视下去，能看到女孩柔顺的长发，刚好落在肩下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她很瘦弱，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松垮，领口因为动作敞开，姜悦甚至看得见她突出的肋骨。

　　女孩脚下是一堆水，这堆水本来只有老婆饼大小的一块儿，姜悦那声虚假的关怀出来后，女孩沉默了，她双手捂住脸，瘦削的下颌处开了水龙头似的，水珠划成一道线往下落。

　　很快，水迹变成一个肉夹馍那么大。

　　呃，好糟糕的演技。

　　谁会流这么多眼泪？这个npc是职场新手？遇见人类食欲大增，把口水当眼泪流？

　　负责重要剧情的npc，不该是这个水平。

　　难道她判断错了？这不是那个在会所工作的25床？

　　姜悦猛然惊醒！

　　这个女孩几乎是自己送上门的，在她经过的时候念出自己刚好想听到的台词，SSS级副本能只有这种水平？这不是把答案往嘴里送？

　　可恶，还是太粗心大意了！

　　她那一闪而过的怜悯之心，差点害了她。

　　对方缓缓转身时，姜悦也握住了锈刀。

　　哦，锈刀坏了不能用，她又默默把它关进手机里的储物槽。

　　没关系，她在商店买了超大桶万能胶，只要立马推倒npc，再泼上去就好。

　　两秒不到时间里，姜悦已经想好退路。

　　一秒钟内！

　　npc转身！

　　姜悦弯腰伸手欲推！

　　“呜呜，姐姐，你不是死了吗？你快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幻觉，你的灵魂真的来看我了。”

　　糟糕，动作不够快，被抱了个满怀。

　　于是，【自由之地】内出现了这样一副景象。

　　两个女孩抱在一处，年龄稍大一点的那个半弯着腰，年龄稍小一点儿的女孩仰头抱紧了她的腰，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流。

　　真能哭到整张脸上都是眼泪啊。

　　那地上的“肉夹馍”也可以解释了。

　　突入其来的变故，让姜悦双臂尴尬地伸在女孩身后，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好在她不是个矫揉造作的人，只尴尬了一秒钟，就保持演员该有的职业素养，手掌轻轻拍在仰头哭泣的女孩后背上，轻轻地拍着，脸上顺便露出一个姐姐对妹妹该有的心疼的表情，眼里蓄满泪花，又坚强地不让它掉落，和妹妹四目相对之时，恰到好处露出几分愧疚和躲闪。

　　“是姐姐对不起你。”姜悦哽咽，目光扫向女孩病号服口袋上方的名字，“不渡。”

　　“姐姐也以为自己死了，但是姐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有一个好心人救了姐姐，姐姐才有机会在今天见到你。”

　　一边解释，一边躲闪女孩诚挚又热烈的目光。

　　这样，一个欺骗小女孩诈死，多年之后被发现的姐姐形象就惟妙惟肖了。

　　“呜呜，姐姐，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就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快死了。”

　　“姑妈说你死了，她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白天想你，晚上想你，吃饭想你，睡觉也在想你。”

　　“只要我还有一丝神智，就无法停止对你的思念。”

　　“就算我死了，我的尸体也会记得你，只要你拍拍我的棺材，我的灵魂就会飘出棺材之外，我会拥抱你，和你十指相扣，向你索吻，向你求爱。”

　　索吻什么的，就不必了吧。

　　这究竟是个什么副本啊，救命！

　　姜悦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如此热烈的正向感情，竟然是从一个npc身上。

　　荒谬到令人发笑。

　　当然，她是一个好演员，好演员可以把控全场，并且……忍住自己的笑意。

　　这场表演，她一定要拿下。

　　因为她感觉到，随着女孩令人窒息的情谊表达出的，还有npc浓浓的敌意和杀意。

　　她也更加确定，这是个关键npc。

　　这个叫李不渡的女孩，给她的感觉，只比沈麓那家伙的危险程度低上一点儿。

　　如果能把她争取过来，对付沈麓……

　　“不渡妹妹，”姐姐难掩哭腔，“是我的错。”

　　“好心人的帮助下，我幸运地拿回了自己的生命，但是却遗憾地失去了自己的记忆，我整日浑浑噩噩，在图书馆流连，读那些感情泛滥的诗。”

　　“起初，我因此感到痛苦，我不明白我为何会喜欢这样令人痛苦的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我的灵魂，每一行字都在控诉，我曾经抛弃了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人。”

　　“迷茫席卷了我的大脑，我越想知道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就越想不起她的名字，她的容貌，她的性别，甚至，我一度以为，我记忆里的人，应该是一个没有任何魅力的臭男人。”

　　李不渡颤抖的肩膀和喉中小动物般的呜咽都停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

　　想来，是被自己即兴发挥的这场戏打动了。

　　姜悦再接再厉，拿出专业的水准，语气达到情绪的顶峰：“那些诗句，我越是读，越是痛苦。”

　　“救下我的好心人阻止我，可我总觉得，如果那些诗我都不读了，时间迟早会逼我忘记那些深切的感情，忘记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我不想忘记她，我无法忍受她的身形在记忆里消失后，和她有关的一些无形的东西也随之消散。”

　　姜悦的语气变得平和，她伸出手，抹了一把眼角苦苦支撑的泪水：“我的情况越发严重了，就在上一个冬天，我把自己溺进水里，企图在缺氧的情况下，逼迫自己那可怜的神经，想起你的模样。”

　　“但是我失败了，好心人发现了我，在你的身影朦胧地出现时，强行将我拽出水池。”

　　“可是只差一点点，我就能看到你长什么样子了，那个时候，我朝那位好心人发火，我止不住的用最恶毒的语言控诉这位好心人。”

　　“那样的情况持续了不到一周，我就被送进了这里。”

　　“在这里，我更接触不到可以看见你的契机了，这里没有浴缸，没有水盆，护士会监督我洗脸，屋子里也全都是没办法撞死人的软材料。”

　　“他们逼我吃药，说我有病，说我需要治疗，最初的日子里，他们甚至绑着我，令我除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他们的药物很有效，不到两个月，你那在我记忆里朦胧的身影也没有了，除了我那股强烈的情感，我几乎无法通过其他任何方式想起你的存在。”

　　“他们说我的病情越来越好了，没多长时间就能出院了，但我反而觉得，我一日比一日病重了。”

　　“因为我发现，就连我仅存的能感知到你的那股情感，也慢慢变淡了。”

　　“那种感觉，就像手心里的沙子，我拼命留住它，可越是用力，沙子就逃得更快。”

　　“半个月前，我已经完全忘记这种情感了，我的主治医生说，只要再观察一个月，我就能出院回家。”

　　一直沉默地听着姜悦瞎编地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是吗？那这个医生，还真是个坏东西。”

　　姜悦：“……”

　　她又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杀意！

　　“是的，这个医生非常坏，他叫沈麓，不渡一定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李不渡：“好呢，姐姐。”

　　声音软软糯糯的，恶意却更明显了。

　　姜悦继续自己的表演：“感谢上帝，在我即将离开的日子，遇到了哭泣的你，你转身的一瞬，我的记忆突然恢复了。”

　　“姐姐喜欢我现在这张脸吗？”小女孩突兀地问。

　　四目相对，姜悦这才发现，小女孩的眼睛，又黑又亮，她的鼻子，翘挺可爱，她的下颌，棱角分明却又不突兀。

　　这张脸简直是艺术家的杰作。

　　太完美了！

　　完美到姜悦几乎愣住。

　　“姐姐被我现在这张脸迷住了吗？”女孩直视她的目光，漂亮的狗狗眼弯成月牙的弧度，眼里满是期冀。

　　什么叫现在这张脸？

　　有现在，就有以前。

　　直到这一刻，姜悦已经完全确定，这个npc就是25床。

　　一个集齐了精神病学和整形医学元素的角色。

　　“姐姐还没说呢？你喜欢我现在这张脸？还是以前那张脸。”

　　“答不对的话，可是有惩罚的哦，你以前最怕这种惩罚了，我却很喜欢。”

　　寥寥几语，姜悦后背渗出一片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