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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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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野,许拓说想见你。”
护工领着许拓进屋时顺便把灯打开了,世界曝光的瞬间,直接映入眼帘的是王野那副神情枯槁的模样。
王野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许拓?许拓你怎么来了,外面下雪路滑…手冷了吧,暖水宝你拿着…”,王野自说自话,疯了一样讨好许拓,又是倒水,又是把暖风机转过来对着许拓吹,一刻不歇脚的忙碌。
许拓带着一身凉意不为所动,视若无睹王野的徒劳之举,淡道,“别忙活了,有些话不当面说你好像听不懂,所以我说两句就走。”
王野把薄毯披到许拓身上,“你先暖和下来再说,慢慢说,我都听着。”
许拓丝毫不顾及还有外人在场,不耐烦的把那些罗里吧嗦的东西打落一地。
“第一句,我这个月底就走。”
许拓清了清嗓子,薄唇吐出的话跟刀子一样,“第二句,这张卡是你借我的钱,包括转给我的那些,一分没动,咱俩两不相欠了。”
许拓真就只说两句,说完头也不回走了。王野呆愣了一下,赶紧拔腿扑过去,可保镖给他拦的死死的。王野眼睁睁看着许拓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变小的背影伸手捉也捉不到,他简直要疯了。
“许拓!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咱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弄成这样?难道朋友都没法做吗?”
“你回来!带着你的臭钱一起滚!”
王野扯着嗓子吼,声控灯一直到走廊那头都亮了起来,廊道上的人越来越多,许拓脚步停都没停一下,王野急忙跑到窗边,想揪着许拓的背影再说些什么。
许拓一口气跑到屋外,雪花铺天盖砸在身上,落到睫毛上瞬间变成冰凉的水滴,又顺着脸颊掉下去。
忽的,王野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不停地喊他名字,一侧头,他看见王野蹲在狭窄的窗沿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两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把这窗框,病号服都被身后的人扯变形了。
整个世界都是静谧的,大雪让声音显得不那么空旷。许拓听见王野说,“想用钱买断咱俩的感情?行,你真牛逼,那就看看吧,我的命在你眼里值多少钱。”
王野挣扎着就要往下跳,身后保镖拽紧衣服,护工更是拦腰抱住他。
许拓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往前跨了一大步,打算用身体去接住王野,可是看楼上几人姿势怪异的僵持着,他的心才缓缓放回肚子里,扭头走了。
王野还在那咬着牙使蛮劲儿,心被刺的生疼,原来许拓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死,也对,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心疼他。
王野胳膊缓缓泄了劲,护工以为王野闹够了,便扶着他下来,谁也没想到这个时机,王野毫不犹豫就跳下去了,保镖倒是拽着衣服,但是衣服扣子僵持了太久,叮了当啷掉了一地。
许拓一直往前走,可身后像长了一双眼睛,在王野跳下去的瞬间他猛然回头,楼上人惊呼声都变成旁白似的,他只听见肉摔在地上轻轻的闷响。
脑中一片空白,只剩意识让他做出机械反应奔向王野。
“王野!王野!”
王野发际线处蹭破半个巴掌的伤口,血顺着发间往后流,许拓紧紧怀抱王野,可怀里的人紧闭双眼,只剩微弱的呼吸。
不到一分钟医生护士带着担架冲过来,转眼间一队人风风火火不见了,许拓还在雪里保持跪坐的姿势,他垂眼看见衣服上的血迹,狠狠刺痛着神经,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那些话,王野不会跳楼的!
许拓颤抖着走进大厅,一路询问才找到手术室,刚才护工还笑眼盈盈,现下一见他来了,眼睛跟刀子似的剜人。
护工心里这顿悔啊,丫的小青年一点信用不讲,跟他保证有话好好说,他才放人进去的,这下完犊子了。
许拓如坐针毡,手术中三个发光的红字让他有些晕眩,便想到拐角那等着,护工开口问,“你要走?”
许拓连忙摆手,“没,没有,我只是想去那边…”
“你别去了”,护工给保镖使了个眼色,“王董马上到,你最好自己和他解释发生了什么。”
“我,我知道…”,许拓低下了头,两个接近两米的保镖压迫感十足,他都要呼吸不了了,干脆闭上眼睛求王野没事。
不到十分钟赵秘书和王占义齐刷刷出现在医院里,来的比想象中快太多了,许拓有些不知所措,不管这些人怎么看他,他都像犯了错的孩子靠墙低着头。
彼此距离很近,每个人说什么他都听的一清二楚,赵秘书拉着护工轻声说,“廖医生,你怎么回事?心理医生这都开通不了?人还能被你逼下楼?”
护工一改之前做小伏低的样子,他捋着头发道,“我说赵儿啊,你也没和我说这两个小朋友感情这么深,三言两语你家大公子就跳下去了,我也懵啊,得,这会儿不是推脱责任的时候,你就庆幸是二楼吧。”
俩人一边说一边朝许拓看,许拓头垂的更低了。
王占义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让人看不出心里想的什么,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破口大骂或冷嘲热讽,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每个人心都堵到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摘掉口罩,赵秘书赶紧上前与他握手,“蔡主任辛苦了,孩子怎么样?”
蔡主任微微一笑,“没什么大碍,就是额头上会有挺大一条疤,我叫了美容科的主任来给缝合的。”
“哦,那还挺好的,”赵秘书松了口气,又追问道,“那身上呢,从楼上摔下来没骨折或者…?”
“你放心,小伙子身子骨倍儿棒,一点问题没有,就是脑震荡得修养一阵。”
几人说话间王野被推出来了,他仍然睡着,王占义脸色缓和了一点,开口说了到医院的第一句话,“怎么还没醒?只是脑震荡吗?”
蔡主任拿着化验单子,指着上面的数值道,“低血糖,挂上葡萄糖了,没事。”
趁着他们说话,许拓悄悄走到床边,他心里终于安定下来,还好没事,刚才挂着鲜血的样子真是吓坏他了。
许拓想摸摸王野嘴唇上翘起的死皮,被王占义沉声打断,“又见面了,有空吗,聊聊。”
许拓乖顺的跟着王占义上车,看到车前脸装凹了一块,崭新的剐蹭,应该是来时路上造成的。
司机给他打开后排车门,许拓咽了口唾沫,跨一大步上了车。
王占义拿出双层玻璃杯喝了口浓茶,“吴东伟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许拓如实回答,“省外有学术研究,他跟着一块儿去了。”
王占义长长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打量许拓,“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啊。”
“什么意思?”许拓眉头一皱,这句话带的显而易见的弦外之音。
“我俩一直合作的很愉快,因为你的出现,我俩不愉快了,所以结束一些事情后,他哪来,滚哪去。”
许拓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吴叔叔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这是他家…他能去哪?”
“自然是我让他去哪,他就去哪,你别怪我无情,这是你的错。”
许拓攥紧了拳头说不出话,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害怕,他害怕眼前这个人,随随便便就把人安排了,法治社会,公平公正,他凭什么如此轻松决定人的前途,吴叔叔二十多年的优秀职称,人脉,家业,半辈子时光都在这座城市,他凭什么!
“我知道是我的错…”,许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求你,能不能让他回来…”
“放心我没那么绝情,他女儿爱人清明节扫墓特许回来一天,很近,就在河北,哦不行,我忘了,因为你又惹祸,他现在应该在去宁夏的路上,所以如果你再靠近王野一次,我保不准他在哪个国家了,唉真可怜,都知天命的年纪还四处漂泊。”
许拓还想冲他发誓保证哀求,王占义看了眼时间,伸手示意他闭嘴,随后掏出手机打电话,“喂?老儿子睡醒了吗?到点该吃药了,别撒娇,听大夫的,好,爸爸一会儿就回去给你带蛋糕。”
许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占义,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王占义,说话温柔和煦满面春风的王占义。
不争气的他又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王野,忽然恨谁都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