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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结阴婚 ...


  •   所谓的结阴婚,也叫冥婚,就是死人的婚礼。当然也有死人与活人的婚礼,这里就暂且不提。
      这次是两个过世的人结亲,婚礼的仪式要在夜里子时和丑时进行,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将两位新人的骨骸合葬,只有这样做,这场冥婚才会被阴间承认,两个人才算是夫妻。
      现在的人都不信这个了,只有在一些山村还保留着这样的风俗,而我只在八岁的时候见过一次阴婚,至今记忆犹新。
      半夜时分,一队人穿着白色长袍,打着白色灯笼,一对童男童女走在面前,童男手中捧着男方的牌位。
      他们来到女方家中,女方家也要早早准备好,在堂屋正中供着女方的牌位,周围是堆成山一样的纸钱、香烛、五牲六畜、纸花纸人、馒头红纸等。
      屋子里青烟缭绕,香火呛人,女方的家人分立在堂屋两边,看着迎亲的人把牌位,连同堂屋中的那些嫁妆全部抬走。
      等最后一个迎亲的人走出大门,女方的家人就立刻放一个供桌在大门口,上面摆满各色祭品,跪拜过各方鬼神之后,立即把大门关上。
      迎亲的队伍回到了男方家之后,把嫁妆放在堂屋中,男童拿着男方牌位,女童拿着女方牌位,面对面站立,然后就由男童女童拿着牌位,跪天、跪地、跪父母。
      礼毕之后,仪式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男方家里会摆宴席。
      整个村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去吃酒席,人头攒动,喇叭唢呐,吹吹打打,非常热闹,席间的客人却安安静静,诡异至极。
      不过这里面的事比我想象的更复杂,要共葬,首先就要起棺,挖开坟墓,掘出棺材。
      村长让我帮忙起棺,因为村里人多数都去城里打工,起棺需要六个年轻人,必须是正当壮年的男性,而且属猪鸡狗鼠的都不能参与,好不容易找了五个,还差一个,就让我充个数。
      我拒绝再拒绝,还是犟不过村长,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天晚上我们就打着白纸灯笼出发。
      白纸灯笼发出黯淡的光,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在黑暗中浮着一些雾,乍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还弥漫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
      路并不好走,我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一看,快一点了,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再走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冯家的坟场。一整个小山坳,数里的山地,一眼望过去,全是坟头。
      我跟着他们一直走到了坟场的最里面,树木疯长,茂密的枝叶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黑晃晃的阴影。万籁俱寂,安静得像是死了。
      起初还有人偶尔说句话,现在都没声了。
      斜长出来的荆棘刮破了我的袖子,我低头仔细地看了看手臂,幸好没出血。
      低头抬头的一瞬间,余光似乎瞧见树木掩映之下,亮着一点光,好像有人提着灯笼站在那里,再一看就不见了。
      “怎么停下了?”我后面的人见我不走了,推了我一下。
      也许是看错了吧,而且这里是坟地,看见鬼也不稀奇。
      “没什么。”我应付了一句,重新迈开步子。
      最后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坟前面,上头长了草,零星地开着几点青白的小花。
      在起棺之前,先拜了拜,就开始挖,棺木埋的并不深,土也并不结实,墓坑很容易挖出来了。
      我探头一看,里面是一口黑漆棺木,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透着股像要发芽的气味。

      几个人把棺木抬了出来,此时整个坟场上方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墓碑沉默地站着,绿幽幽的的鬼火摇曳着,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最终棺木搬到祠堂里,整个祠堂里只点着两根长明烛,烛光不算明亮,惨白的光线只照亮了一小块地盘,余下的就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他们撬开新郎的棺材,里面白骨森森,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
      看身高,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专门有人为新郎换好吉服,胸前还别着一个大红的花球,再让他躺进新的棺木里。
      新娘也抬了进来,凤冠霞帔,面容有点浮肿,浓妆艳抹,长得还不错,只是她的眼珠子是向上翻的,看起来很是骇人。
      牢牢钉好棺盖,我们抬着棺木去重新下葬。
      天空中的月亮早就不知去向,在月光消逝之后,黑暗扑面而来。朦朦胧胧的惨白光线下,是黑乎乎的路面。
      我看着他们棺木又埋了下去,带着湿气的泥土,洒落在棺木上,无端地就让人生出一种荒凉且悲伤的感觉。
      天渐渐破晓,天空显出一些星子。灰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带来一些如丝如缕的寒。那具棺木被潮湿的黑土渐渐吞没,直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土丘。
      周围一圈丛生着荒草和灌木,只有新坟上光秃秃的,虫子窸窸窣窣地爬过,冷冰冰的白雾沉重地弥散在空气中,明明有风,却吹不动这白雾。
      离开的时候,我觉得背后有一道奇怪的视线,阴冷却不带恶意地看着我,始终如影随形……

      大概是昨晚睡得太迟了,到了中午,才醒来,洗漱完毕,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皮下有些发青。
      出了院子的门,听见村里人在嘀嘀咕咕,一打听,才知道昨晚的阴婚没结成。
      冯家的新郎对新娘不满意,今天早上冯家祠堂的牌位被一阵邪风吹翻在地,后来冯家人跑去查看新郎新娘合葬的新坟,坟头上竟然塌了一块。
      到了吃午饭时,三婶还跟我说起这事:“冯家那孩子命也挺苦的,小时候体弱多病,他妈把他打扮成女孩子养,还是不到十三岁就死了,给他娶个媳妇,在下面有伴,他还不乐意。”
      三婶说完这话,一股阴风从门口席卷而入,我顿时觉得背后一凉,勉强笑笑地说:“三婶,管那么多干嘛,吃饭吃饭。”
      这事确实有些古怪,但我不是贺兆齐,又不是十方,我什么也管不了。
      吃了午饭,没了困意,就出去散步。这个时候,村里人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睡午觉,整座村庄静悄悄的。
      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身有三个人合抱那么粗,年龄已经记不清了。叶子绿得发黑,蓬蓬的树冠就像一顶斜斜歪歪的大伞。
      一到夏季,每天晚上,村里人就点起驱蚊虫的艾草,带上板凳,坐在树下纳凉闲谈。
      正午的阳光白晃晃的,照花了人的眼。身上汗涔涔的,我走到老槐树下休息一下。
      两个小孩跑过来,一个不小心跌倒了,另一个立即扶起他,跌倒的小孩也没哭,一起笑着闹着跑远了。
      我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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