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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十八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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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洵的小腿一使劲,顿时钻心般的疼。他眉头锁成了川形,不可置信地看着高致,孙一举早就跑了出去。何洵拽住高致不让走,脱口而出:“他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什么对我有意思啊,”高致哭笑不得,而后反应过来笑了下,“他想让教他打篮球,我楚哥跟他还是邻居,你想哪去了啊?”
齐泽成见从房间里跑出来一个,红着脖子缩着脑袋地,他便问了一声,孙一举含含糊糊地说着不打扰了,齐泽成走过去,透过房间的门缝看到了不知做何表情的何洵。
何洵瞥见齐泽成,立即撒开了抓着高致的手,也心虚得红了一片。
两个人走之后何洵拖着伤腿躺回床上,盘着之前种种,他死都想不到孙一举会对他有除了同学感情之外的心思。
孙一举他并不讨厌,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要论起伴侣,何洵不会想到孙一举,也不会想到其他任何男孩。
他只能想到齐泽成。
想到齐泽成,刚刚齐泽成那个眼神又浮现出来。他撑着身子挪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看向客厅,齐泽成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上拿着一本书正在看。何洵悄悄把门关上,虚支着左腿,把身体重心放到右腿上。
齐泽成似乎真的只是在尽一份责任而已。想到这何洵的心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又过了一周齐泽成才同意何洵回学校,只不过齐泽成会接送他上下学,这个时候何洵是一丁点儿也不敢忤逆齐泽成的。
怎么样都行。
在家自学比不得在学校听老师讲,何洵落下的课程都要补,孙一举听课比以往都要认真,何洵一回到学校,他就把工工整整的笔记放到了何洵面前,何洵只得说了谢谢。
孙一举倒是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眼神要更炙热一点,何洵这才发现以前不是孙一举没表现出来,而是他太迟钝了,根本没注意到。
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以后,何洵总能感受到那抹和别人不一样的视线。孙一举向来不避讳自己的心思,何洵的腿使不上多大力,只能踮着脚,再慢慢用力地走,刚开始那两天,何洵上厕所都是孙一举架着他去,何洵是不愿意的,好说歹说才让孙一举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不送他去厕所了,该站在教室门口张望了,何洵的尿意在回头看到孙一举的时候就没了。
其实就像孙一举这样,喜欢一个人也不去掩饰,大大方方展露出来并不会引起不适,就是太真诚反倒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何洵没啥经验来应对这些,他无数次暗示,最后在孙一举突然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时,何洵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说有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人。
他不想糟蹋别人的喜欢,也不想模糊朋友的界限。
两个人都很坦诚,彼此又都心照不宣。
自此以后,孙一举便跟何洵保持了距离,没有亲昵的举动和言语,偶尔还是会眼神炙热地看着何洵,不过也就一两秒钟的时间,人还没注意到他就转过头了。
齐泽成接他回家的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何洵头靠在座椅上听着他打电话的声音,淡淡的嗓音有些陌生,但又觉得格外好听。
何洵十八岁生日那天,也是他去医院拆钢板的日子,今年的生日何洵记得牢,而且还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倒数了。
尝过甜味就吃不下苦味了。
他享受过齐泽成的好,就贪婪地想要更多。
齐泽成之前告诉过他什么是让人不后悔的事,后来何洵认真想了一下,单就对齐泽成表露心思而言,何洵一点儿也没后悔,他后悔的是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时机,急匆匆下意识就把心思袒露出来,让齐泽成那么失望和难过。
钢板被取出来以后,何洵顿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身侧的医生忍不住笑了他一句:“怎么还舍不得了?培养出感情了?”
感情不感情的不好说,没了钢板不是病号,不是病号就不能享受一些特权了,用腿折换齐泽成能回来住,好像挺值。
就是不知道这下齐泽成还会不会搬走,齐泽成现在对他很冷静,何洵耍什么心眼都没用。
从医院回来是下午,西边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手机壁纸上面的晚霞也是像现在这样。这景象勾起了往事,何洵摸出手机,对着车窗拍了张照片,有点糊,他的技术向来不好。
齐泽成把车速降低,车窗缓缓放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外面凉风吹进来,十分舒适。
何洵像只小猫一样扭过身对齐泽成一笑,就算知道齐泽成没看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他又把手机摸出来,拍了视频。
天边上的晚霞,桥下面的江水,四月底的暖风。
齐泽成不知道的是,何洵一开始拍的并不是晚霞,而是车窗上映出的齐泽成的侧脸。
回到家以后,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安静吃完了饭,各自把餐具洗好归位,然后又去洗澡洗漱。
何洵躺在床上,小夜灯昏黄的光把整间屋子照得温暖,门没有关严特意留了一个缝,这样齐泽成晚上起来走动的时候何洵就能听到。
空调的风太过干燥,何洵摸出遥控器把它给关了,被子有点热,他又把脚伸出去一只,小夜灯有点亮,何洵揽腰去关,关上又太黑,他又重复动作打开。
他瞎忙活了一阵,外面始终保持着安静,只有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发出“喀哒”的声音。
23:40了。
何洵看了眼时间,兴趣索然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齐泽成应该没记得他的生日,今天一整天了,别说提了,就连眼神都没给过几回。
不是想要礼物,就目前而言,齐泽成能给他个笑脸就是天大的礼物了。他就想再体会一下,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第二天何洵起了个大早,特意赶在齐泽成之前起床,把房间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还看了房间门口,什么也没发现。
他晚上做梦梦到齐泽成偷偷给他塞了礼物,塞到哪里他没看清。
这果然是做梦,连个影子也都没瞅到。
齐泽成也做不来这事,凭着何洵对他的了解,齐泽成要是真不想搭理人真就冷个脸.怀有一丝希望罢了,他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齐泽成会这样做。
何洵的腿恢复得差不多了,齐泽成没再接送他,东西也都没拿走,但还是不怎么住在家里。何洵那最后的希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高二最后的期末考试里,何洵拿了个全班第一,挤进去了全年级的前一百。
放暑假的第一个星期何洵是没见到齐泽成的,他得知成绩以后,兴奋劲一下子冲到了脑门,截个图戳着键盘直接发给了齐泽成。之前他还会拐弯先发给于岁,现在什么也不顾了,这是他有史以来最好成绩,就算他不说齐泽成也会收到成绩单,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齐泽成自己看到,和他让齐泽成看到这两件事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何洵知道,齐泽成也知道。
但他就不明说。
当天晚上齐泽成回来了,还拎着打包的饭菜,去厨房的时候捎带着看了何洵一眼,何洵就心明眼亮地立即去洗手,然后帮忙摆碗筷准备吃饭了。
何洵趁着吃饭的空隙又给齐泽成说了一嘴自己的成绩,眼睛看着盘子里的菜,夹了几次没夹起来。
“嗯,看到了。”
齐泽成扒了一口饭,看着何洵夹菜。
何洵更夹不起来了。
“我这次考得还行......”
何洵放弃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小,明明是陈述语气却有询问之感。他偷偷抬眼看了齐泽成,见对方没注意就肆无忌惮盯着看。
“你们班主任今天说学校有个外出培训活动,文理各一百名,”齐泽成没往上搭话,像传达消息一样通知何洵,“问你想不想去。”
何洵看着齐泽成因低头显出流畅的鼻梁弧度,因吃饭而动着的嘴巴。吃饭时嘴唇上沾着油,看起来红艳光滑,何洵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喝水的时候悠悠转转对上了齐泽成的眼睛。
猛地一呛,何洵只觉喝下去的水从鼻孔里冒了出来。
齐泽成拧了下眉,抽了张纸巾放到桌子上,何洵讪讪地拿过来擦了擦脸。
“什么?”
他刚刚没听清齐泽成在说什么。
齐泽成掀起眼皮看向他,没有回答,先是起身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然后才又重复了一遍。
何洵默默地看了眼自己喝过的那杯水,垂下眼睛,捏紧了筷子回复:“好啊,我想去。”
他才不想去。
但是齐泽成的不耐烦已经让他感到委屈难过了,就算知道事出有因,他也有种窒息感。
果然齐泽成对他还是太好了。
渴望有人关心、期待有人陪他过生日、取得成绩以后有人在旁边给他鼓掌、喝水被呛了以后还有人能笑着说他两句.......
这些明明无足轻重却又能时时刻刻踩在何洵心尖上的事缠得他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