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15、成绩

　　齐泽成走后第三天，也就是周一，学校组织了期中考试。

　　前面几个班级是打乱了分考场的，只是后面的学生在之前两次月考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在前面学生分好考场以后，学校领导才又把他们给塞了到尾巴。

　　程画气哼哼地抱怨着学校搞歧视，莫奇在一旁默着单词，时不时口中出个声音，何洵扒拉着自己的课本，嘴里叼着一袋牛奶，兴趣缺缺地胡乱翻着。

　　早自习结束，临时抱拂脚的一堆。

　　“我说，高致这些天怎么老不见人影啊。”

　　程画转过身，好奇问道。

　　何洵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到程画八卦的表情上，轻轻摇了摇头，他又困了，昨天晚上熬夜复习好像没复习出个结果，抱着书啃到大半夜早上还差点迟到。

　　“以前也往外跑。”

　　只是最近频繁了一点，上课都火急火燎地。

　　“估计有情况，前天我上街还看到他了，在电影院，举着两杯可乐进去的，他不能一人喝两杯吧，骗我们说去学习了，鬼才信他会学习呢。”

　　这事何洵也知道，因为这话程画已经在四个人的群里说过一遍了，高致和程画在群里争辩着，程画说话高致反驳，何洵窥屏了一会儿就没再看了。

　　别人的私生活何洵没想打听，敷衍地对程画点了点头，快速把牛奶喝了，他想赶紧把这篇古文的重点句子背下来，第一场考语文，凭着短期记忆万一碰到了呢。

　　早饭的时间一过，班里的人都收拾着文具去各自的考场，何洵不熟悉路线，跑错了一次教室，等一位女生过来，他才知道走错考场了，又连声抱歉顶着一众打量的目光收拾笔和纸并快速溜出教室。

　　何洵不怎么害怕语文，因为就算不会，读读文章总能答上几句话，可能由于字体加成，何洵的语文成绩还行，麻烦的是其他科目，尤其是英语，说他的英语稀烂一点也不冤枉他，二十六个字母倒是能认，简单的英语单词和句子也能认，再加大难度就不行了，看英语试卷像看天书一样，英语小作文看上去很漂亮，英语字母写出来像印的，仔细一读狗屁不通，单词都写不对，再读可能还会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家伙人家从前面阅读理解抄过来的，英语老师都要被气得火冒金星了。

　　初中听课的时候容易跑神，一跑神他就强迫自己练字体，字体倒是越来越好看，跟他的脸一样精致漂亮，成绩却越来越拉了。

　　高一没分科，九科足足考了三天，三天下来，学生都精疲力尽的，每次考完的那个晚上算是学生最轻松愉悦的时刻，最难捱的莫过于公布成绩的自习课。

　　班主任胡芯总是拿着白花花的纸，那便是学生的生死簿，家长的晴雨表。

　　她站在门口用眼神巡视一会儿，然后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悠悠地走进来，自顾自地盯着自己班上学上的成绩，时而皱眉时而皱得更深，就这么简单几个动作，就连高致这样的硬汉都得绷紧脸，手用力捏着笔，时不时抬头跟胡芯对视，然后又赶紧低下头，莫奇坐得笔直，圆润的身体偶尔颤一下，程画想掏出镜子看下脸上因上火冒出来的痘，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何洵呢？

　　妈的他又快睡着了！这人眼睛是被502粘上了吧，高致看着逐渐往这边靠近的班主任，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何洵困倦地睁大眼睛，强打起精神双目空洞地望着黑板。

　　“怎么样各位？自我感觉如何？”胡芯转过身，身后众人轻轻呼出气，“分数名次下来了。”

　　众人再猛一吸气。

　　胡芯又看了眼成绩单，突然就笑了，可能是被气的。

　　“成绩呢，我就不念了，”她把成绩单放到第一排学生手里，“你们往后传阅。”

　　“你们在全校的排名确实不怎么样，先看班级排名，名次较之前退步的把你们家长请过来。”

　　说完就摇着头走出了教室，教室里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听到“家长”二字，何洵的瞳孔猛地放大，缓缓看向那几张白色的纸，高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表示“你怎么才开始紧张”。

　　幸好齐泽成出差了，何洵刚一这样想，念头还没下去心又突然吊到了嗓子眼。

　　这成绩他应该知道了吧。

　　何洵死盯着被一点一点往后传的成绩单，浑身上下只有等待凌迟一样的感觉。

　　“小奇你可以啊。”

　　程画指着上面的名字对莫奇说，莫奇神色紧张又带着某种隐晦期待地“啊”了一下，程画把成绩单递给他。

　　“全班第十啊，我就说你行吧。”

　　程画开心地说，仿佛第十名是她一样。

　　莫奇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半开心半为难地说：“全校排名不怎么样。”

　　“我们班目前也就这样，看第一名，全校排名也不行啊。”

　　程画向来口无遮拦，声音也不算小，周围人听了向她报以异样的目光，坐在中间的一位男孩羞红了脸，然后狠狠地剜了程画一眼。

　　“我说得没错啊，”程画小声咕哝着，“班主任也这样说的，全校排名不好下次考好点不就行了，瞪我干什么。”

　　“行了啊，”高致微微起身，一把抓到成绩单，坐好，看了看程画，“别说话了。”

　　何洵的心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高致把成绩单放到两张课桌的夹缝处。

　　“一起看吧。”

　　然后自觉地跳过第一张，直奔最后一张，从倒数第一位开始往上找。

　　“还好不是倒数第一，啊，没在倒数第五，嘶—”

　　高致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微变，直勾勾地看着“高致”两个字出现在倒数第十一的位置，撇了下嘴趴下了。

　　何洵继续往上找，看到名字的时候心都死了。

　　倒数第十三？

　　后悔莫及，他但凡多写对一个英语阅读也不至于后退一名，倒数第十四都能接受，后退一名怎么回事？

　　何洵捶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自己也真不争气，靠自己的力量让老师请齐泽成喝茶？这事他想都不敢想。

　　羞耻、难为情一股脑蹿到了心头，这学上得他压力大，硬逼着自己学的感觉不好受，而他主要是不想给齐泽成再添麻烦，想着赶紧把高一读完，然后随口扯个理由不读了。

　　一面因为齐泽成而想着辍学，一面因为不想齐泽成被请进办公室不得不学。

　　这样两面夹击，何洵能学好才怪，他一开始读书的动机就不纯。

　　这破烂成绩他自己都为齐泽成感到憋屈，他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是因为齐泽成之前辍学了感到后悔，这才把读书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又否定了这一想法，要真是如此，齐泽成不会让他这么放松，从来没厉声要求过他什么，就算成绩不好也不会骂他，还让他放轻松别有顾虑。

　　只不过齐泽成越是这样说他越是没谱，倒不如齐泽成狠狠逼他一把，他也能找到读书的意义和回报他的方式。

　　关于读书这件事，不光是何洵没明白，其实齐泽成也没完全明白。

　　两个人彼此维持着和平，殊不知暗地里早就波涛汹涌了，各自想着两套事，也没法沟通。

　　高致把脸露出来，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陷入自己怪圈子里的何洵，问：“怎么样？”

　　背后没人了，何洵把成绩单连忙递给前面，让程画往前传到讲台，难得没对人露出微笑。

　　“就那样。”

　　何洵把自己的分数腾在笔记本上，和上次的成绩排在一起，边写边问：“你不是跳出倒十了？怎么看着不高兴？”

　　要是以前，高致早就开心大喊大叫了，毕竟他爸的底线就是倒数十名，看着这耷眼的样，好像还挺委屈。

　　“你不也是看着不太开心，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成绩了？”

　　何洵手里的笔一顿，也没搭话，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致坐起来，叹了声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爸倒是没什么，就，”他瞎扒了扒自己的头，难为情的模样，“就是，我哥不会满意。”

　　何洵眼睛眨了眨：“你还有哥哥？”

　　高致他爸不就这一个儿子吗？

　　高致大老粗一个居然羞赧一笑：“我爸是只有我一个......”

　　了解了，何洵点了下头，看着高致吞吞吐吐的样子，说：“嗯，我明白。”

　　“你明白？！”

　　高致的声音陡然拔高，何洵微微闪了下眼睛，前面的程画快准狠地捕捉到信息飞速转过身：“啥啊啥啊？”

　　高致像没听见似的，脸一红，目光锁在何洵身上，试探性问：“你怎么知道的啊？你见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没跟你们说过啊。”

　　“说过啥啊？”

　　程画焦急问道。

　　何洵的眉缓缓拧起，轻轻出声：“没见过啊。”

　　“你俩搞啥飞机呢？”

　　高致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眼神有些古怪，某种希望落空：“那你还说你明白。”

　　“嘿，这俩人搁这打哑谜啊？”

　　何洵眼皮一抖，干笑道：“没有亲哥不也有表哥堂哥吗......”

　　他跟不上高致的脑回路，也明白高致一波三折的情绪打哪儿来，很清楚的一个事情被问到自我怀疑，他都在心里揣摩几回高致话里的意思了。

　　高致神经松弛下去，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斜看着何洵一眼，小声嘟囔一句：“以为你知道。”

　　何洵哭笑不得，他知道什么啊？

　　高致咳嗽一下，然后出声：“画画啊，”程画一副终于轮到我了的表情，目不转睛看着高致，高致躲避着程画燃烧着八卦火的眼睛，然后沉声道，“别瞎打听男人的事。”

　　程画顿时锁起了眉，气呼呼用力甩了下马尾，把身子转了回去，可怜兮兮喊着：“小奇...”

　　小奇塞给了她一颗糖，然后把脸埋进了课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