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13、感冒

　　进入十一月，临水的温差大得离谱，清晨穿着小夹棉的外套还会觉得冷，到了中午恨不得穿短袖，班里就已经有几位同学因冷热交加病倒了，齐泽成回家的时候拎回来一大包东西，让何洵有点感冒症状了就冲一包喝，何洵看了一眼，里面是类似冲剂的东西。

　　这些东西齐泽成从来没喝过，他自己的身体壮如牛，年轻那会儿那么拼也没怎么生过病，感冒了也都是穿厚点衣服等个把星期的，身体自动就好了，他的身体没那么娇贵。

　　但是何洵跟着他生活那他不就得仔细一点，现在的生活方式和以前的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说齐泽成以前常常晚归，现在如果回家，基本十一点以前必到家；以前喝醉酒回家直接躺床上就睡了，现在要么不回去，要么散散酒味还得洗个澡，家里有小孩呢；齐泽成之前从来也不会买零食，不过偶然看到冰箱里有几块紫米酥，之后便会定期在买菜买水果的时候扔几包零食进去。

　　这些何洵当然是不知道的，因为齐泽成太过自然了，他自己说拥有新身份不太适应，可是做出来的事哪一件不是只能如此了。

　　那包药何洵只拿走了几袋，剩下的全被何洵放到了客厅的柜子上，万一齐泽成感冒了也能找到。

　　齐泽成安排得再妥当，再怎么嘱咐何洵，何洵还是感冒了，本来班里就有几个感冒人员，再加上班里人多空气不流通，一向体质不太好的何洵也中招了，脑袋晕得像晃悠悠的马赛克，上课本来就容易跑神，一感冒脑子是彻底飞了，只见老师张嘴，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高致生龙活虎的，看到何洵病怏怏的模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是因为他怕何洵传染给自己，不走是因为不忍心看到好兄弟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只能多买纸，把抽纸放到课桌中间，用完一袋再拿出一袋，何洵一开始还挺客气，自己的纸用完了鼻涕要出来了也不管客不客气了，抽一张纸就用。

　　这一生病，原本温声笑语的何洵更显得气势弱，高致这个时候也不忘拿他开玩笑，说何洵要是个小姑娘，班里指不定多少男生送温暖了，看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啊，何洵头晕，抽出张纸擤了下鼻涕，没工夫理他。

　　齐泽成跟他发消息说晚上不回来了，自从那日看到何洵蹲在外面以后，齐泽成但凡不回来就会跟何洵说一声，他是不怀疑何洵的话，只是那一次给他提了个醒，万一哪次何洵进不了门或者遇到什么事了，何洵也不一定会找他，这一点齐泽成相当有自知之明，就这么一想，齐泽成又琢磨着挑个时间把门换成密码锁的。

　　不回来也好，齐泽成看到自己感冒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扔医院挂吊瓶去了，何洵简单回复了下，没有提自己感冒的事。

　　瞒得住一天瞒不住三天，感冒第三天齐泽成回家了，这时何洵已经不流鼻涕了，只不过说话的腔调里还有些沙哑，一听就知道是感冒腔，齐泽成问他喝药没，何洵点头说喝了。

　　实际上他没喝，他不喜欢喝药，而且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至于。

　　按照平时，齐泽成指定就不再多说了，说多了怕何洵烦，只是何洵一感冒，病恹恹的，也不像平时那样随意打着哈哈避开进一步的交谈，齐泽成就有心想多说几句。

　　自己的气势弱了，对方的气势就强了，何洵坐在沙发上，乖巧得要命。

　　倒也不是说何洵性格强势，他就不是个强势的人，只是他总有方法润物细无声一样地迫使齐泽成转变话题或者终结对话，今天倒是乖顺，齐泽成说什么都听着，一副咱俩彻夜长聊的表情，时不时还会小声反对一下，这让齐泽成开心坏了，不自觉地连喝了三杯水。

　　这代表什么，代表着何洵愿意和自己敞开心扉聊一聊啊。

　　但是这种状态持续时间短暂，因为第五天何洵的感冒就好了，脑子变得清醒，话变少，时刻和别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又是那副嘴角总是噙着笑的模样了。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学校开始组织了期中考试，这所学校尽管有部分和何洵一样是砸钱进来的，但是除去在师资方面有失平衡以外，其他的也大差不差，A班仿佛和他们不是一个次元的，那个班级每周都有周测，下课除了去厕所以外不允许出去，也不允许和外班的结交，而A班所有的消息都是高致告诉何洵他们的，对于高致的交际能力无人质疑，毕竟被称为“交际花”。

　　何洵所在的C5班和后面的C6班基本是花钱买的入学名额了，这还是程画告诉他的。

　　班主任胡芯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把外套搭在椅背上，用着标志性的站姿立在那里，眼神凌厉着，皱着眉扫过班级的同学，等班里彻底安静下来以后，胡芯才舒展眉头，缓和眼神，敲着桌子说：“期中考试时间都知道了吧，这次考试跟前两次月考不一样也知道吧？”

　　底下的学生断断续续地回答着“知道”。

　　“那好，既然知道我也不多赘述了啊，好好复习，这次全校排名，把我们C5和隔壁C6也加进去了，这是什么情况还用我说吗？”

　　学生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哪个领导想出来的办法，月考把我们摘出去，期中又带我们玩？

　　“哎，第一次全校亮相，别太丢脸了啊。”

　　胡芯稍稍用力敲下桌子，示意下面的人安静。

　　程画回过头，用手挡住半张脸，掩耳盗铃、不可置信地跟后面俩人说：“领导疯了吧。”

　　“程画！”

　　胡芯厉声一喝，程画连忙转过头坐直。

　　“上课不准说话睡觉首条规定你搁这当摆设呢？”

　　被老师当着全班人的面批评，饶是大大咧咧粗线条的程画面子也有点挂不住，清丽的小脸通红。

　　这就是没经验，说话睡觉这种事情怎么着也不能在班主任课上干，传小纸条都掩人耳目得多，以身涉险的事不能这样做。

　　“振作点，战前不能丢气势啊，前面班里的同学说不定还考不过你们呢，远的不说，C4班C3班这些，努努力赶不上？”

　　看着萎靡不振的同学，胡芯难得出声鼓励了两句。

　　“行了行了，看你们一个个不清醒的样，把昨天留的卷子拿出来，张润、沈权龄，上来写下你们的答案。”

　　胡芯摇了摇头，暴脾气班主任向来不擅长鼓励人。

　　“今天丢死人了。”

　　瞅着班主任走出教室，程画皱着脸哭诉道。

　　“谁让你那么不机灵啊，何洵睡觉从来没被抓过。”高致在一旁拧开水瓶盖，不客气回道。

　　刚要趴下去睡觉的何洵突然被cue，然后慢慢直起身子，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像是在夸人？

　　“这次来真的了，我怕我妈扒我的皮。”

　　莫奇头也没回，吭吭哧哧地订正着数学卷子，边写边说。

　　程画爱怜地戳了戳莫奇的小胖脸：“看把我们小奇吓的。”

　　莫奇头也没抬，写得飞快，最后忍不了才气势不足地说了一句：“别戳脸…”

　　几个人都笑了，因莫奇年龄小，大家都想逗逗他。

　　“我们这是按成绩排的...啊？”

　　何洵后知后觉问了一句。

　　三个人同时扭过头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哥，你知道什么是自费生吗？”程画问他，估计也没想他能知道，紧接着说，“我们班就是啊，花钱进来的，大家都知道，C6班也是，按成绩我们都进不来。”

　　程画不知该做何表情，高致趴在桌子上闷笑出声：“不是，你真不知道啊，你爸妈没跟你说啊？”

　　何洵脸上原本不好意思的笑一时怔住，秀气的眉微微拧起，而后又渐渐放平平，进而恢复笑容：“没说。”

　　“但是我们这俩班估计有黑马，不一定多交钱的就不是好学生，”程画转过身，拍了下莫奇的头，“我看小奇就很有潜力，学习这么努力。”

　　莫奇白胖的脸上透着一抹不自然的红，微微别过脸，没接话。

　　高致这会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何洵静静地看向窗外，满脑子都是程画刚才说的“多交钱”三个字。

　　因为前段时间感冒盛行，班主任要求靠窗的同学多多通风，此时窗外的风轻飘飘地吹进来，像是万斤重的铅球砸到了何洵脸上。

　　一股复杂的情绪钻满了胸腔，无名火烧得旺盛，但是这火烧得再旺盛也不是冲齐泽成，兴是冲何洵自己，只是他理不清原因，越理越乱、越乱这火烧得越旺。

　　程画回头还想跟何洵说什么，看到何洵的表情后又转了回去。

　　那是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刚被高致说过的程画这会聪明地没上前说话惹人嫌。

　　不过那低压情绪也仅存在了一会，何洵像弹簧一样伸缩有度地恢复原样，而神经大条的程画也忘记了刚才要跟何洵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