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扬的希望》舒敬

32、联谊偶遇（下）

　　舒望刚想推开包间的门进去，忽然手臂被扯住，她踉跄一步，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皱眉，强忍着怒气回头，看到的竟然是莫远扬冷静平淡的脸庞以及他身后与他差不多同年纪的一群年轻人。
　　舒望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巧！
　　手臂上的疼痛在她转身时已经减轻了许多，然而莫远扬仍旧没有放开她，黝黑深沉的眸子锁住她的目光，无声的询问，竟然带着她不曾见过的隐忍的……
　　莫名的怒气？！
　　仿佛控诉一般……
　　舒望吃了一惊，眉尖轻蹙，这样的莫远扬是她陌生的，这段日子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看到她蹙眉，了解她的想法般，莫远扬唇角一点一点弯起来，放开她，微笑着问：“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映在眼帘的是温柔浅笑的脸庞，仍旧是温顺乖巧的样子，舒望皱着的眉松开来，刚刚大概是她的错觉。
　　“我和静琪来参加一个联谊。”她微笑着开口解释。
　　“联谊？”莫远扬有些困惑地看她，似乎要确定般反问了句。
　　舒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若不是怕扫大家的兴不礼貌，她真想现在就回家，她刚想嘱咐莫远扬先回去，后面那群人中忽然有人喊：“联谊岂不就是变相的相亲？”
　　舒望微微的窘，顺着喊声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结实的男生，皮肤黝黑，巧克力的颜色，眼睛亮闪闪满脸兴味，有点面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其实也不算。”看到后面的那群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仿佛遇到了什么稀奇事，舒望出声解释，然而视线游移，不敢看他们。
　　即使她的性情平板淡漠，还是忍不住脸颊发热，尴尬地想转身离开。
　　“姐姐你还这么年轻，干嘛要相亲？”始作俑者又冲她喊，粗低的嗓门，“相亲不是三十多岁的女人才干的事么？”
　　怎么会有这么八卦一根筋到底的男生。
　　“呵……谢谢！”舒望僵着唇角扯出一个笑脸，恨不得有条地缝给她钻进去，真是太丢脸了。
　　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的话有漏洞，谢什么，谢他夸自己年轻？她本来也没有那么老，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舒望抬头，目光再一次落到那巧克力肤色的男生身上，突然之间，她想到了这个男生是谁，那次她和莫远扬在小餐馆遇到的三个男生之一，当时的氛围明明是剑拔弩张，现在他们竟然成了朋友。
　　刚才因为羞窘，她几乎没敢抬眼看前面这群朝气蓬勃的男生女生，突然间她很想看看莫远扬在学校里的朋友都长什么样。
　　人不多，总共六个男生五个女生，她在小餐馆见到的那三个都在，女生中她只认识那个弹琴的女孩子，其他四个没见过。
　　“姐姐，那你相亲有没有遇到好男人？”有人兴致勃勃锲而不舍的追问，完全是不怕死、厚脸皮加粗神经，没看到舒望已经通红的耳朵。
　　“呃……这个……”舒望支支吾吾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没遇到，那岂不是说今晚一起吃饭的几位男士都不是好男人；说遇到，说不定他们知道真以为她暗恋其中哪个，那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偏偏前面那群半大的孩子还双眼放光的盯着她。
　　怎么就对相亲这么好奇？
　　“刘琦！”站在舒望身旁一直静默的莫远扬忽然出了声，声音平淡，也不大，平平常常，然而那叫刘琦的少年马上闭了嘴，悻悻地做了个鬼脸。
　　一群人因为他这个鬼脸都忍着笑意。
　　莫远扬徐声道：“我跟我姐一起回去，你们先走吧。”
　　众人也没什么意见，相互道了再见然后向外走。
　　那个弹琴的少女走到舒望身边停下来，视线迎上舒望微微错愕的眸子，微笑着问好：“姐姐你好，我叫萧韵凝。”
　　这还是舒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她，真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瓜子脸，弯弯细细的眉，五官精致，身量苗条，她的美纯粹天然，真如那深谷幽兰，芳香吐蕊。
　　这样一个漂亮的教养良好的女孩子，怎样都让人讨厌不起来，舒望微笑着点头还礼：“你好，你是小扬的朋友吧，长得真漂亮。”
　　听到她的夸赞，萧韵凝羞涩的红了脸颊。
　　舒望看她一眼，难得难得，毫不骄矜造作，也没有富人家小姐那样骄傲的脾性，若她真是小扬的女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金童玉女也不外乎如此，果真是登对，舒望微微笑：“以后在学校里两人要相互照应。”
　　她这无疑是暗中的鼓励。
　　闻言莫远扬眸色一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竟然能够这样毫不在乎就把他推出去。
　　“我会的，那姐姐我先走了，再见。”萧韵凝乖巧地答，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静默的莫远扬，对他轻声道一声再见，便转身小跑了出去。
　　“真是个优秀的女孩子，琴弹得好、漂亮还懂礼貌，难得还这样天真率直，很可爱。”舒望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侧过头看莫远扬，微笑着夸奖。
　　然而莫远扬的神色却有些冷淡，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静默了一会儿，舒望提议：“你先回去吧，我晚一点才能回去。”
　　她实在拿不定这联谊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让莫远扬回去还能早点休息。
　　闻言莫远扬抬眸看了她一眼：“还需要多久？”
　　“我也不清楚，看情况吧。”舒望抬手看了看表，都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不过对都市人来说，这时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莫远扬似乎有些累，退一步靠到墙壁上，微微眯了眼看舒望，眸子里是让人看不懂的光晕，语气却十分坚定。
　　舒望看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叹了口气：“你又被灌酒了？”
　　他靠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嗯。”莫远扬轻应了声，没有动，脸上挂了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们是商量了好的，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机会怎么会放过。”
　　他的容貌本就俊秀英挺，尤其是那双眼睛，细长精美，平常看人还好，这样眯缝着眼，像是挑逗一般，配上唇角微挑的弧度，简直像成了精的狐狸，魅惑人心。
　　舒望叹口气，怪不得人家说秀色可餐，原来是这个道理，还好她跟莫远扬相处久了，即使被吸引，也不会露出什么夸张的表情，好歹她也比人大了五岁，要不然就太丢脸。
　　“怎么样，头晕不晕？”舒望认真看靠着墙壁的莫远扬，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远扬摇摇头，将按着太阳穴的手指放下，冲她微微一笑：“还好。”
　　他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可是并不像舒望认为的喝醉了。
　　舒望呼出一口气，那她就放心了，在原地踱了几步，她也在莫远扬身边靠着墙壁站定。
　　“你怎么会来参加这个联谊呢？”沉默了一会儿莫远扬忽然出声问，侧头垂眸看着身边的人。
　　他已经比舒望高出许多，男生在生长期间个子窜得特别快，这半年他长了将近六公分。
　　舒望抬头看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不来的话会被你静琪姐唠叨死。”
　　“她撺掇你来的？”莫远扬恨恨地咬牙，他就知道这事儿跟沈静琪脱不了干系。
　　舒望看莫远扬愤愤不平的样子，倒像被强迫的人是他，有些好笑地开口：“静琪她也是一片好意。”
　　莫远扬掀了掀唇，轻哼了一声：“一片好意？”
　　眼光有些不屑有些愤愤。
　　“嗯，”舒望笑着点头，“她想帮我找个男朋友，说我老这样窝着，将来没人要。”
　　“那你呢，你怎么想？”莫远扬认真地看着她，“你现在也很想找一个男朋友么？”
　　舒望有些讶异莫远扬严肃认真的神情，心思转了转，随即大悟，他是担心她有了男友会忽视他么？
　　“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舒望微笑着安抚他，“出现了就抓住，没有莫强求。不过，不管我交不交男朋友，你还是可以和我住在一起啊，不用担心。”
　　莫远扬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拿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凝视着她，仿佛那眼光中含了千言万语。
　　舒望被那眸光看得一震，心底柔软酸涩起来，垂在墙边的手寻到莫远扬的，轻轻握住，像是誓言般郑重地道：“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抛下你的。”
　　在你有足够的能力创造自己的幸福之前。
　　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这后半句却隐没了没有说出口，仿佛不说，两个人温馨快乐的生活便会长长久久。
　　莫远扬也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看到她满脸的认真，微仰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在走廊这晕黄朦胧的的灯光下，连同那那跳动的血管都仿佛度了一层蜜色。
　　他的视线被那层蜜色吸引，怎样都移开不了，本来不重的酒气仿佛上了头，他的血液烫着了般的热，有些口干舌燥。
　　脑子里闪过上次他偷偷吻她时的触觉，细腻温热的脸颊，柔软甜蜜的双唇……
　　心里像是猫爪在轻轻挠动般，又烦又痒。太阳穴突突跳着，他伸出食指去轻轻的按压，想要缓解大脑的涨热。
　　“黎小姐怎么还不进去？”一开始去洗手间的王先生已经折回来了，看到仍旧站在走廊上的舒望，有些诧异地问。
　　舒望冲他微微一笑：“正要进去呢。”
　　被他这一搅，莫远扬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抬头，打量着这位王先生，随即认出来，他走出包间看到和舒望说话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大概也是那相亲团中的一员吧。
　　那王先生被他黯沉犀利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开口问舒望：“不知这位是？”
　　“哦，这是我表弟，莫远扬，他同学生日刚好碰见了，想等我一起回家。”舒望开口介绍。
　　“这样啊。”王先生了解的点头，“那请他一起进来玩吧。”
　　舒望习惯地客套：“那多不好意思。”
　　王先生摆摆手：“这有什么关系，多一个人还热闹。”
　　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舒望本来还想再劝劝莫远扬，让他先回去的，后来想想又算了。
　　推门进了包间，众人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都愣了一下。
　　舒望笑着说明了原委，大家都热情地说一起玩一起玩，她和莫远扬笑着道谢，便走到沈静琪旁边坐下。
　　“小扬同学真巧啊。”沈静琪笑嘻嘻地冲坐在她身旁的莫远扬打招呼。
　　莫远扬挑了挑嘴角：“是很巧。”
　　沈静琪没有听出他话语中淡淡的讥诮，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扑克牌上。
　　玩得久了大家也没了开始的拘束，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问谁要参加。
　　舒望立即举手告饶，她最怕的就是这个游戏，选择真心话吧问道尴尬的问题不好回答，若选择大冒险，指不定别人出题怎么刁难，闹出笑话就不好。
　　每次沈静琪都说她直肠子到底，真心话就一定是真么，半真半假，别人也不知道，只是玩玩那个氛围。即使是这样舒望还是不习惯，而且，她的撒谎能力非常低。
　　莫远扬当然也不参加，他对他们这群人来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若是被问到什么不宜的话题就太尴尬。
　　除了他们俩剩下还有一个没参加的便是那个王先生，舒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疲惫，显然平常不经常到这种地方来玩。
　　舒望微微一哂，倒是跟她有些像。
　　于是包间里的格局立即发生了变化，玩游戏的分了一拨，他们三个单令的又是一拨。
　　“黎小姐平时在外跑新闻很辛苦吧。”那王先生忽然开口，与坐在他身旁的舒望攀谈。
　　舒望微微笑道：“还好。”
　　顿了一下，王先生又开口：“黎小姐平时主要写哪方面的新闻呢？”
　　舒望仍旧淡淡笑，有礼而又客套：“主要是财经方面的。”
　　舒望话少，这王先生也不是能说会道之人。这样聊了两句，一时间找不到话题，有些冷场，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那王先生咳了两声，低声询问舒望是否唱歌。
　　舒望本想拒绝的，但是又觉得就这样一直沉默坐着实在是很尴尬，便点头答应了，刚好电视里的歌曲跳到一首情歌对唱《有一点动心》，也不知道是谁点的，现在都沉浸在那游戏中，他们两人便拿起话筒唱：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
　　谁愿意有勇气不顾一切付出真心，
　　你说的不只你还包括我自己，
　　该不该再继续该不该有回应，
　　让爱一步一步靠近。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不知结果是悲伤还是喜，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害怕爱过以后还要失去。
　　这首歌的男声部分原唱是情歌王子张信哲，他的音色声线一般人很难唱好，不过王先生唱歌还不错，音调都拿捏的很准，舒望则胜在音质清润，为唱出的歌声加了不少分。
　　王先生看着将话筒放在面前小茶几上的舒望，微笑着赞道：“黎小姐歌声很动听。”
　　很少有人这样当面夸自己的，还是一位陌生的男性，舒望面上微微有些羞赧，轻声道了声谢谢。
　　王先生倒了两杯啤酒，一杯递给舒望，一杯自己端在手中，笑着道：“相逢即是缘分，王某敬黎小姐一杯。”
　　他说的那样诚恳，舒望也不好推辞，正要举杯喝，一旁的衣袖却被莫远扬拉住。
　　舒望看清他眼神里的劝阻，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没关系，我今晚没怎么喝酒，这一杯还醉不倒，这样拒绝太没有礼貌了。”
　　暖热湿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地喷在他的耳际，鼻尖还传来身边人身上他所熟悉的独有的淡淡香气，本来有些愤懑的委屈的心底因为这不经意的亲近渐渐生出一丝甘甜来。
　　莫远扬抬眸看了看，仍旧是那双清澈分明的双眸，此刻染了微微的笑意，像是温柔透彻的湖水，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亲一亲。
　　不过确实没有酒醉的痕迹，他静默不语，拉着她衣袖的手却松开了。
　　舒望给他一个安慰的笑脸，转头对王先生举了举手，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
　　毫不拖泥带水，使她平凡的样貌平平生出一丝大气来。
　　那王先生看舒望细密睫毛下黑亮的眼眸，墨玉一般，脸颊因为热气和羞窘泛着粉色，唇微微翘着，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唇色还带着水光，诱人的色泽，明明那样普通的容貌，不经意间却有一股妩媚风情。身上忽然就燥热起来，他本想趁舒望没察觉，往她身边挪一挪，更加亲近佳人的，正要行动，忽然身边的人身体一偏，他诧异地望过去，竟然是黎舒望的表弟将她拉过去，偎到了她的怀里。
　　他愣住，心底觉得怪怪的。
　　十八岁的少年，已经不是幼童了，这样亲密的姿势，若是他事先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肯定会误解是情侣。
　　他正出神，忽然将头埋在黎舒望肩窝里的少年抬起头，犀利深沉的视线直直向他射来，有些凶狠，带着敌意警告。
　　他的心抖了一下，头皮有些发麻，抬头看了看轻柔拍着少年背的黎舒望，想说些什么，终究是咽了下去。
　　他没有证据，又是这么敏感的问题，再加上他们又不熟，这样唐突，实在是不智之举，而且那少年的目光，实在是非良善之辈，现在的孩子，一旦狠起来……
　　他赶紧起身，假装去看另一拨人玩游戏，耳中还听到那少年用一种温软乖巧的声音撒娇：“姐，我头好晕。”
　　分明是在演戏，那样清明狠厉的眼神，怎么可能会头晕。
　　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少年人的占有欲本就极强，他只是不想旁人抢了他姐姐，王先生在心底自我安慰了句。
　　个人自扫门前雪，他本身也没什么错。
　　那动心，本来就只是一点点，若是真的和黎舒望有了牵扯，会很麻烦，不如现在就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