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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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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芍下意识合上匣子。
因为心里紧张,拿小铜锁的手微微颤抖。
她深呼吸一口气,吩咐道:“金粟,你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
其实不用她特意交代,坐在窗边的金粟已经撩起窗帘。
“呀,是车马行那边有匹马不服管,伙计们在拉着它呢,不过那匹马长得可真俊啊,怎么就沦落到拉车的地步?”
“金粟妹妹,你别这么说啊,我们家的飞羽、踏雪和绝尘听了会吃醋的。”一帘之隔,暮云提醒道。
与此同时,外面还传来“咴咴”几声,似是应和暮云的话。
“好嘛,飞羽、踏雪和绝尘你们最好看了。”金粟高声说道,又给丹芍和银珠打手势让她们看外面。
银珠稍稍前倾身体,丹芍锁起匣子放好后跟着探出头,三颗脑袋挤在木格花窗前看向远处。
崇仁坊位于皇城的东边,南临平康坊,东南与东市相接,这里地理环境优越,因此成为士子、商贾入京停歇的首选之地。
大路宽敞,可以容纳五辆骈车同时行驶,旅店酒楼伫立在道路两旁,纵向的街道则是各类商铺,车马行隐匿期间,为南来北往的客人提供租赁服务。
马车停靠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对面街口的车马行。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咬着缰绳,胡乱地踏着步,与几个伙计角力,企图夺回自己的自由,只是它发现拉不过他们,又抬起前蹄立起来,展现自己的力量。
它肌肉线条结实,乌黑的鬃毛在光线下泛着光泽,即便是丹芍金粟这样的外行人,看了也觉得是一匹难得的骏马。
枣红马不属于矮马,个头比成年男子要高,光站着都给人一种傲视群雄的气势,更别说它立起来时所带来的威迫感。
路过的见了都自觉绕路或者躲远点,生怕那几个伙计控制不住,教它跑了出来祸害他们。
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那人衣着鲜艳华丽,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应该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他指挥自己的家丁,但他的家丁畏惧这匹高头大马,不敢上前。
眼看着枣红马迟迟没被收服,那人或许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指着枣红马骂骂咧咧,见它仍不停歇,便用马鞭抽了它一鞭子。
丹芍不由得皱眉。
马车忽然往前动了几步,晃得丹芍和金粟银珠抓进车窗边沿,没等银珠询问,就听暮云急忙哄道:“哎,我又没这么残暴对待你们,乖,别看了,少马不宜!”
那边,枣红马吃痛,越发挣扎起来。
几个伙计死死抓住缰绳,试图上马控制它,然而他们咬紧牙关,憋到肤色紫红,手臂、手背青筋突现,也不过是跟枣红马的力量持平。
边上有人劝阻这位大少爷不要靠近枣红马,但鞭马之人更为恼怒,一把将人推开,跳起抽了枣红马一鞭!
“啪!”
马车和车马行相隔一条宽敞的主街,附近又是商铺酒楼,几乎听不见那边的说话声,但就是这样的距离,丹芍竟能听见马鞭划破空气抽在马身上的脆响!
时间仿佛凝固一瞬。
枣红马忽然暴起,发了狠撞开限制它行动的伙计,几个成年男人跟断线纸鸢一样被甩到弄一旁,满地呻吟打滚。
见到此情此景,家丁还哪敢上去,更别说是打马之人了。
他一开始仗着车马行的伙计牵制枣红马,打骂起来肆无忌惮,如今枣红马发狂,他才知道恐惧,瑟缩着后退几步,丢下家丁拔腿就跑!
“救我!”
枣红马撞开一群人,最后才来找始作俑者算账,乌黑的眼睛充满仇恨,它加快速度朝人撞过去!
近处,一名妇人跟米铺掌柜讨价还价。
“九百文?昨天籼米不是一百文吗,你撂这宰冬天的猪呢?”
“这是豫州米,那边已经一个月没下雨,你今儿不买,明儿就不是这个价了。”
妇人的背篓睡着一二岁的小娃娃,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她看着写在竹片上面的粮食价格陷入纠结,打算看看其他米粮。
一不留神,手便松开了。
三四岁正是小孩活泼好动的时期,很快他就被店里巡视地盘的狸奴吸引住目光,“猫猫。”
“粟呢,不能便宜些吗?”
“要是你用生丝来换,咱可以以一斤生丝两斗米的价格卖给你。”
俩人忙着议价,铺子里的伙计也在忙,谁都没有注意到小孩子追着狸奴的尾巴跑出店外。
“喵嗷!”狸奴发现前面高头大马冲过来,吓得毛发直竖,一两个跳跃矫健地掉头跑回米铺。
徒然失去猫猫的踪影,小孩站在街上陷入迷茫,他没有发现危险在逼近。
但周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着急打着手势:“谁家孩子?”“娃娃快跑啊!”“别站那了!”
打马者看见前方冒出一个小孩,他非但没有提醒驱赶,反而甩出马鞭卷住小孩往后面的枣红马身上扔去!
他要拿这个孩子挡灾!
“天哪!”丹芍惊呼,腾地一下站起,也没察觉自己的头撞到车顶,她的心神完全被孩子的命运牵动。
妇人这会才发现小孩跑到大街上,眼看着孩子呈抛物线一样飞向枣红马,她发出凄厉的尖叫:“我的孩子——”
说那时迟那时快,一道紫色身影疾驰而过,跳到空中接下小孩,与此同时,他一记飞踢,踹开枣红马。
枣红马的头稍稍偏过,错开致命一击,但那一脚仍然落在它的颈部,将它踹得连连后退,摇摇欲坠。
车马行的伙计连忙过去用绳子栓住枣红马,以防它再度暴起伤人。
一场街头事故就此结束。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好,其他人如梦初醒,跟着鼓掌叫好。
妇人跌跌撞撞跑出来,夺过紫衣男子手中的孩子,仔细摩挲他的眉目,紧紧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吓死我了!”金粟拍拍胸膛道,“幸好孩子没出事……你说那人怎么这么的坏!”
“同样是富家子弟,那人草菅人命,而紫衣公子见义勇为,人与人果然不能相提并论。”银珠说道,“也不知紫衣公子是何许人也。”
“我也不知——”闻言,暮云拖长声音,语调里有些阴阳怪气。
丹芍不禁莞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旁边的看客已然给出答案。
“你不知道?他是瑞王啊!”
暮云:“……”
唯恐其他人不知道瑞王是何许人也,看客继续说道:“咱们这位瑞王殿下,说来也神奇。他出生时百鸟来贺,没多久边境就停战了,都说他是麒麟降世呢!”
“瑞王在人群一站,犹如鹤立鸡群,果真有仙人之姿——诶,那瑞王岂不是很得圣上厚爱?”旁人赞叹道。
“那倒没有,瑞王还没得到一官半职,平日见他懒懒散散,没想到竟如此有勇有谋,比那位好多了!”看客的口吻从惋惜到赞赏。
丹芍听着微微点头。
可不是么,早期穿越文、古言小说的男主都是表面玩世不恭的闲散王爷,实际掌握一地情报,文武双全还腹黑。
不过这篇古早文的男主还多了一个属性——他祥瑞,与号称煞星转世的凌燕却形成鲜明对比。
哎,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男主长啥样,距离有点远没看清。
妇人从旁人口中得知救命恩人的身份,怔忪片刻,拉着小孩给瑞王磕头。
瑞王忙把人扶起来,安抚几句,又出银子让妇人带着孩子前去看病。
那边其乐融融,借一步说话的这边气氛截然相反。
凌燕却面不改色听完其他人的评价,看向曹武:“光天化日之下,不法狂徒当街伤人,身为都尉却跟废物一样在边上看着,现在还要等瑞王给你们善后?”
“……”曹武脸颊肌肉抽搐,他急促起伏的胸膛证明他在控制情绪,“小人过去看看。”
他带着手下跑出去拜见瑞王。
瑞王指着车马行掌柜、肇事马匹以及富家子弟,粗略讲述事情的起因经过,让曹武把人带回京兆府。
"我没有当街纵马,反倒险些被这只畜牲害死,哎哟喂,我浑身都疼,应该是他们赔偿我才对!”
富家子弟叫嚣着。
“你虐待马匹在前,致使它发狂伤人,用小孩给你争取逃命时间在后,其恶劣行径令人发指。”瑞王说道,“有什么话,留到堂上说吧。”
曹武听令,将富家子弟扭送起来,又分出人手将车马行的掌柜、伙计连同枣红马一并带走。
那匹枣红马被瑞王制服后一直摇摇欲坠,身上还有道开裂的鞭伤,汩汩流出血液,看起来支撑不了多久。
正因如此,众人对它放松警惕。
谁料,没走几步,枣红马竟再次发狂,它仰天嘶鸣,一把顶开那个富家子弟,加速冲向丹芍所在的马车!
车上三人眼睁睁看着浑身浴血的枣红马向她们冲来。
“快趴下!”丹芍只来得及拉住金粟银珠伏下,“护住头和脖子!”
“王妃坐稳了!驾!”几乎同时,暮云甩动缰绳,驱使马车前行,试图规避枣红马的撞击。
但枣红马和马车的距离非常接近,不到一个马身的距离就撞上!
紧要关头,凌燕却翻身上马,双腿用力夹紧马腹,手上用力勒紧缰绳。
“嘶——”
枣红马的前蹄离开地面,几乎像人一样直立,而凌燕却在马背上稳坐泰山,人和马的阴影笼罩在马车上方。
马车安然无恙从马蹄下通过。
剧烈活动使得马身的伤口扩大,大量的鲜血喷涌,染红凌燕却的下摆和长裤。
这次的暴起彻底将枣红马的力量消耗殆尽,它的生命终止在人立之时。
察觉到枣红马生命的消逝,凌燕却放松缰绳,由着它缓缓向后倒,抓准时机从马上跳下来。
“轰隆——”
枣红马轰然倒下,扬起一地的灰尘。
周遭鸦雀无声。
带有孩子的百姓后知后觉捂住娃娃的眼睛,还有人低声念道罪过。
被撞开的富家子弟看见地上那匹枣红马,脸色翻涌,忍不住回头干吐。
瑞王愣了片刻,拱手道:“感谢皇兄仗义出手。”
凌燕却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句寒暄都懒得开口,径直返回马车。
马车和牛车再次启程,缓缓离开众人视线。
瑞王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眼底却晦暗难明。
“那是谁啊,怎么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方才在马车附近的游商问道。
看客回想自己在马车边上说过的话,不禁头皮发麻,生怕自己因为踏出左脚而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但嘴巴很诚实回答:“那是大皇子顺王。”
“噢,就是那煞——!”游商恍然大悟,还没说完就被看客急忙捂住嘴巴警告,“疯啦,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唔唔!”他只好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等看客松手,游商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喃喃道:“好厉害的骑御功夫,竟能制服发狂的马。”
“那马本来已经被瑞王收服,见了他忽然又癫狂起来,这不是说明他煞气过盛了吗,而且他还当街把马弄死,怎么能这么残忍……”
周围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凌燕却毫不在意。
他早已习惯同一件事相似的做法,凌逸得到夸奖,而他得到的是厌恶和斥责。
如今,他只在意怀里的丹芍。
“坚持住,再有小半时辰就回到王府。”他对丹芍说道。
丹芍蜷缩着靠在凌燕却怀里,眼睛半开半阖,脸色惨白,嘴唇和指甲呈绀青色,大颗大颗的虚汗从额头渗出,看似醒着,却对外界没有反应。
时间推回至惊马时。
当时她只来得及拉着金粟和银珠趴下,双手护住头和颈以免它们受到冲击而受伤。
须臾的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心跳声逐渐盖过周遭的嘈杂。
直到外面传来闷响和震动并伴有咔嚓的折断声,暮云的声音隔着重重障碍传进来,“王妃没事了,王爷解决了惊马!”
安全了!
谁知这个想法刚升起,心脏猛然一沉。
丹芍瞪大眼睛,她感觉到自己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是大婚当夜出逃时突如其来的滞重。
咚咚、咚咚……
心跳声呼之欲出,像剧情降临的脚步。
沉疴宿疾化作锁链和巨山,她跟逃不出佛祖五指山的孙猴子一样,被压在山底无法动弹。
剧情好像在笑。
看,故事正在回归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