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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百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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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之事,我们听那遗留在此主持大局的白英讲过。遍城之内都被清许上神以一道法诀封住,唯一能追随出去的,便只有得到上主一滴心头血的白英。
其时我与韶光立在城头心急如焚,那白英则早已脱身而去——
清许与琅轩二人被追至雷刑台前,手上已再无法宝,身前绝路雷台,身后追兵重重,终于慢慢被逼迫向后,被围在了那雷刑台上。
一时清许侧目与琅轩对视,双双身上又染上了点点鲜血染红。长风高台,凝视一笑。
清涟追了上来,八极大剑拦住了哪吒三太子。
“你要作甚?”哪吒清脆的问。
“待我说几句话不迟。”清涟声音有些低沉,眉头紧锁。
“不可,不能让他们休息。”从天宫闻讯而动的将神又添了几个,站在一边大声道。
那清涟却不管其他,迈步向那清许而去,急速只向清许说了一句:“帝君有言,你可以回来!”
清许却只是向后一步护住琅轩,再不肯多听多说。
“乾坤圈。”哪吒大声唤,金光一闪,向那手无寸铁的二人袭去。
“潇湘钟。”一顶翠绿鲜红的钟“砰”的一声挡在身前,从二重天中,飞出了一曼妙的女子。
曾经清许见她就逃,人前人后常常说怕看见她,觉得她那一张嘴总是又说又损,抄起尾巴来不肯松手,一次一次,把清许说的气堵。
“小心了,发什么呆。”那早已嫁与九天界危宿星君的前代凌霄花花神潇湘,拍拍衣服上落下的尘埃,俏生生立在高处,一张淡然的脸,飞立的眉,带笑的口。依旧是往日那个火辣辣的厉害样子。
“潇湘,你快过来。”站在对面的危宿星君着慌了。
潇湘不理他,只看着琅轩清许二人,朗朗笑道:“干的不错,就是势单了点,你个笨蛋居然封了百花宫,若不是我接到白英信报,还真赶不上这场好戏。”
“潇湘……”清许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她在骂人,却听来如此顺耳。此时潇湘,说好听的是心顾旧主,说的明了,其实便是陪那二人送死去了。
清许一时清泪横流,琅轩便一把抱住清许,只教那热流就淌在他的手心。
“上。”不知谁下令,急了那危宿星君,站在玄武真君身边,恳求他救自己仙侣一命。
一时重兵奔涌向前,众将挥舞各自法器,寒光阵阵,杀声隆隆。潇湘细细的身影挡在那单薄的二人之前,几乎便是螳臂挡车,瞬间便要被那震天的气势碾做齑粉!
“牡丹千丝环。”
“玉簪扇。”
“木兰钉。”
“水仙锦。”
“玫瑰链。”
“宝相云。”
……………………
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天、四重天……
不知何时,不知何处,一个一个女子飞到了我们身前,无数的法宝从她们手中飞出,挡住了天兵天将的袭击。
那些清许曾经满心埋怨不舍,扭捏依恋地送嫁出去的花神,那些收到信报没有一丝迟疑的她们,傲然的站在我们身前,似一堵美丽的锦缎,拦住了那些人的进攻。
他们中,有她们的夫;她们中,是他们的妻。
而清许,突然倒在琅轩怀中,放声大哭。
为了这旧主二人,她们毅然放弃了曾经幸福向往的生活,百花宫虽封,却没封住离开百花宫的她们的脚步。
虽然只有几百对数上万,却无一人敢动。
“瞧你,哭湿了这面纱都。”
“上主,小主,你们赶紧下凡吧。”那泼辣的凌霄花神潇湘,将臂一展,对清许琅轩二人朗声道。
“不行,我们走了你们就惨了。”
“花期,你记忆没了,脑子也蠢了?”一代花神中的牡丹月铭冷冷睨着清许,“除非安陵帝君做傻,否则他也不敢动这么多星君真君的仙侣。”
“我们走。”琅轩一把拉住清许,便欲跳下雷刑台。
“不要走————”天降祥云,龙凤缠绕着一台巨大战车托出云团来,那安陵帝君终于坐不住,驾起八匹乌黑天马,飞到了阵仗中央。
一时满场寂静,无一人敢动作。
却是再无人想到,那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安陵帝君看着清许,苦涩地问出一句,“你终究还是要带着他走么?”
清许一时愕然当场,看看琅轩又看看安陵,不知如何是好。
“你为何如此固执。”安陵长叹一口气。
“你能放过他吗?”清许双目含泪,轻轻地问。
安陵上下看了看已然长成的琅轩,缓缓摇头。
“谢谢帝君,帝君曾有深恩,清许绝不敢忘。但既然您放不过琅轩,我是决计不能留下的。”
清许转头看看双眉紧锁的琅轩,便绽出一朵无与伦比的眼里笑容来:“我们走吧。”
一时长裾翻卷如云,霞衣托风若浪,一层轻纱被飓风卷入高高的云霄,飘出去了遥远的一个圈子,摇摇落下,是清许面上的面纱。
安陵帝君伸出手去,展开手掌,当年他亲手恩赐的那白色面纱,终于落回到他手上。
清许是花期,掩藏不住。
九重天,九重天,一重天上一层劫。
当年我曾落下凡间,知道凰阅和韶华离开九重天的时候,是受了多少的苦。也知道九重天上诸般上神仙君,为何没有帝君令下,绝不敢轻易离开九重天。
逃离九重天,那层层的劫难,需要无上的勇气。恰似于剥了一层又一层的骨,拆到最后,已是毫无意识。纵然当年我有帝君符纸抵挡劫难,也见得到那些朔风,吹散魂灵皮肉。
天地之隔,不知二位上主落在人间,究竟是否安然?百花宫下万千花灵,虽然从此在九天都中无人敢问,却在心中都多多少少添出几分豪气,暗自之中,眼光流转,都在心中暗想:我们的上主,追随心仪之人,奔下九重天去了!
上主走了。
她虽赠出一滴心头灵血,留了白英在此主持大局,却不过是日常事务,那点凤笔她并未留下,连云轴也早在那一场大战中不知何踪。如何谈得上点花神花仙?如何谈得上杀伐决断?如何谈得上主持这花都凡百之事?
唯一和上主的联系,是韶光凭借韶华留下的桃花仗,在每年春天桃花绽放的时候,可以与上主在有桃花的地方说一两句话。
说过今年的春天来的很早,绿芽抽穗,黄花遍地,流水潺潺。又说过她喜欢人间的生活,邻人孩子们的嬉戏,街巷往来的繁华,那些阿婆阿公之间的东家长西家短。
韶光便讲给她听,什么杏花公子近日心情甚是不快,那杏元丹不知被谁偷了个光;迎春花神也将自己嫁了出去,白英第一日做百花上神,急得吓得,眼睛都哭红肿起来;最近她刚刚调制了一种新的仙酒叫天云清,可惜没有好的品酒人来赏识,心心念念,清许这爱饮的人何时能回来。
有一次她与我这样叹,我便劝她道,“你想法儿传递下去一瓶字呢?”
“不行不行,这样上主就又会被追的满人间跑了。”韶光性子烈的很,胆子却小的很,又委委屈屈地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上主必定不喜欢人间那些俗味。”
我一时忙替她拭泪,劝她想的长远等语。
正在宽慰时,瑜儿忽然走来,又递入一份拜帖,是四月的。自那日清许奔下凡尘,我就再也未见过他。
我不管他有任何理由,此时背弃,再无多的可言了。
负我一人,不过是爱相遇恨别离,金风玉露一时相逢,不提长久共赴婵娟,也是世间常事。负我花都,却是抛离仁义,丢弃相知之事。如此,我真的再无什么可说了。
瑜儿却垂了头,畏畏缩缩道:“这次……是……是……”
“是什么?”
瑜儿再三犹豫,终于伸出双手来,上托着金湛湛红艳艳一张喜帖:“此次是……安陵帝君下了急令,令四月神君三日之内要与月绵姑娘成亲,替她求天庇佑,度过伤劫……”
韶光听了这一句,连忙便收了泪告辞而去。屋中一时如下了冰霜,滴水成冰。
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也知道该疼该哭,该伤心该发怒,却一瞬只是想到月绵伤势沉重,是该急忙完了亲事才好,等等琐碎场面的话。好似心里的某一处,叫冰坨子给冻上了一般。
想了一回,便叫瑜儿取了贵重礼物若干,金车玉马拉了送到四月神君府上,只道我那日曾受了伤还未起来,病的重,去不得道贺了。
清许还在下界逃亡,琅轩失了一臂,还在红尘中历经艰难。安陵散下天兵天将,天网恢恢抓捕这叛贼二人。百花都中还是凄风苦雨,众神女禁足在其中,又有诸多神君因着此番事件不肯再来花都,断了多少因缘思念。这样时候,让我如何去祝贺他们的喜事?
一时越想越愁,头疼起来。
玥儿却忽转了入来,左右看看无人,这才悄声在我耳边道:“上主,您下帖子请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