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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师尊,我陪你去异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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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墨话音刚落,传声器那边就有了异动。
白芒熠熠,须臾间,一道沉稳的声音入耳。
“沈师弟。”
沈云舟神色一凝,内力传音回去:“宗主可是有何要事?”
“只是过来提醒你一句,各宗汇了不少大能修士,已经在整装欲进犯妖界,不日便会抵达九州。他们这趟,十有八九是冲你去的,你可有自己的打算?”
白衣人蹙了蹙眉,默了半晌。他本就晓得人界定会先按捺不住,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
“宗主可知道都有哪宗哪派?”
江岚道:“除了北冥宗还有极个别不愿参与纷争的小门派,其余大小宗门基本都会蹚这趟浑水。其中木花宗的人数最为之多,前后加起来怕是要到万人以上。”
这样庞大的规模,已经能与第一次九州大战相媲美了。
江岚又补充道:“有弟子送回消息,说木花宗此次备下了十支妖骨箭,还有那位……”他顿了一下,说:“那位沈前辈,也会一并过去。”
江岚其实打一开始就晓得了沈云舟的身世及血脉,这些也都是九灵道人飞升前交代予他的。
沈云舟正惆怅着该怎么应对,身子被一旁的少年揽去,落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师尊,你让宗主看好我们宗内的弟子。还有那些与北冥宗交好的门派,遣人去劝服让他们别踏足妖界,实在劝不住的就不必管了。”
“为什……”
沈云舟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被容墨轻轻地捂了口,少年顺道僭越地捏了捏对方的脸,垂睫道:“师尊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其它的弟子届时再告诉您。”
沈云舟僵着身子扒开容墨那只不消停的爪子,心头虽然存着疑虑,但还是照着容墨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江岚。
江岚也不多问,他知道师弟自有不能奉告的盘算,应下后便断了传音。
容墨似是还想再揉上白衣青年的脸,结果直接被对方拧眉推开:“你做什么?”
师尊好像很抗拒被这么捏脸。
少年没有被拒的失落,反而轻快道:“弟子就是单纯想捏来试试,不可以吗?”
“不行。”白衣青年不容置疑道,俨然端来一副师尊架子,“再这样毛手毛脚的我就把你扔出宫去。”
容墨反倒喜欢得紧师尊这羞恼的模样,分明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是这般容易脸热局促。
对方脸上蕴着的赧然被容墨尽收眼底,心口倏然柔软了起来。
其实容墨同样没料到那些门派的动作会如此快,掐算一下,约莫要不了几个时辰那群人就会逼近这儿了。不过他想在那关头前再多陪一陪身旁人,好好地享受着现下弥足珍贵的每分每秒。
“师尊,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沈云舟还在琢着宗主方才给的消息,没醒神般地含糊问了句:“去哪儿?”
少年搂过对方的腰身后,嗓音轻软如细柳:“师尊抱紧了,可能会不大好受。”
沈云舟还没明白他说的不大好受是什么意思,身子陡然一轻,潮起般的晕眩刹那间将他吞没。
他偎在少年的怀里,那双温暖有力的手如一味镇静药,令人不由舒心了些。他毫不怀疑,即便是此刻松了手,容墨依然会将他扣牢。
不适感褪去后,一阵池风款款拂过脸颊,顶上飘来几道脆生生的鸟啼。落在脚边的册子正翻卷着书页,身后则靠着一截敦实粗糙的树干。
白衣青年定睛一瞧,微讶道:“这是……”
“异界。”少年淡笑答。
沈云舟还不太敢确信,抬手试探性地触着发顶上的一条柔韧的垂柳,翠叶滑过手心,带来无限的凉意。
他定了定神,问:“你怎么做到的?”
容墨平静答:“师尊你忘了,天道顾及我,我想来自然能来。”
但即便是有天道的眷顾,能这般肆意穿行于两界,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沈云舟前后思忖着,忽然捉过容墨的手,在对方抽手前将灵力探了过去。
容墨将手背在身后,他没想到师尊这回竟反应得如此迅速。
“师尊……”
探到容墨丹田里虚弱的元神,加上他面上的不自然,沈云舟一下就估了个大概,冷声问:“你这法力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孩不仅元神虚弱异常,体内的法力也是一下空了七八成。渡劫境修士的七成法力毫秒之间被攫取了个干净,不必说,这定是跨界所支出的代价。
容墨没有为自己辩解,坦然道:“就是师尊想的那样,没别的原因。”
“你是嫌自己的法力太多了无处可用?”
少年眼神一焉,拽着对方的衣袂轻晃道:“这些耗损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师尊你就别骂我了……”
“你还敢说没有影响?明知道自己的元神经不起……”
话还没说完,灼热气息的逼近下,涌至喉间的话语被尽数堵了回去。沈云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不轻,使着劲想抵开他,生怕此时有旁人路过看见。但少年的手如同一对桎梏,将他的腰身锁得半分动弹不得。
直到两人呼吸都促乱了,少年才堪堪松了手。
白衣青年缓了缓呼吸,方才被堵回的话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咬牙道:“你要再敢亲我,我就把你打晕了扔去九州喂妖兽。”说话的语调都在轻颤,他显然被气得不轻。
沈云舟怎么可能不气,那小孩不把自己的元神当一回事就算了,起码以前还会静下心去听训,现在则是理亏后二话不说逮人就亲,躲都躲不及。欺人欺到这份上,实在是忍无可忍。
“弟子知道错了,师尊不要动气。”
那分明就不是一副知错的模样,沈云舟却也无暇再腾出闲心去动这份气。
抬头四处望了望,他隐约记得这里是C大的一条僻径。他素来喜欢清静,在这儿也是如此。即便没了修真界的记忆,性子也从不曾改过。
他原来还担心手边没有多余的易容丹,自身的行头及容貌会引来旁人的注意。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轻便的闲装,便是那时被容墨强行捞回修真界时所着的装束。同样是一身纯白,将肌肤衬得愈加皙透。而容墨因元神暂时的虚弱,陡然化为了十岁出头的孩童,个头一下就小了不少。
既然已经来了,闲踱几分也无妨。沈云舟倒十分怀念着这边的生活,这里没有灵气,没有妖兽,更不会有门派间的厮杀践踏,安生得很。
反观容墨,他上回落至异界后一心只想找到师尊,自然不会在多余的人和事上花费心力。
如今细细打量着四周,不免因陌生的环境而生出些许迷惘,小孩下意识地往师尊身旁靠了靠。
容墨刚靠过去,就被抚了抚脑袋。享着温和的摩挲,他知道师尊这是气消了,便壮着胆子去挽对方的手。
沈云舟这回没有再躲他,而是问:“跨界的时效是多久?”
容墨回想着自己在天界时被天道所告知的部分事,想了想道:“约莫……至多一个时辰吧。”
沈云舟直接牵过孩子,凭着印象挑了条小路走:“你现在元神受损,先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帮你通顺一下灵脉和气息。”
“不用了师尊,我没什么事。异界没有灵力的环绕,在这里动用法力同样会伤身的。”
“你身上气息这般凌乱,确定不难受?”
“师尊也太小瞧我了,不过是被抽了些法力,坐会儿就没事了。”
静默了片刻,沈云舟轻拍下孩子的后脑:“好吧,但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同我说。”
容墨握着那只温润的手,一双眸子明晃晃的:“弟子知道。”
“师尊这是要去哪儿?”
“带你随处走走。”
“好。”容墨欢喜地抱过对方的手,他来这一趟就是想好好地看看这个地儿,瞧一瞧这个师尊待过十来年的地方。
“在这儿就别再喊师尊了,让旁人听见就不好了。“
容墨不解:“为什么?”
“照做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话?”
这要是让其他人听见这小孩一口一个师尊地唤着,还不知会投来怎样异样的目光。
没有易容丹的化形总归有些不方便,也不知是不是这小孩扒他扒得太过黏糊了些,凡是擦身过的人,都不自觉地多回望几眼。
容墨也觉察到了周遭的目光,思索片刻后,一手背在身后,悄然拈过一道法诀。
小孩忽然戳了他几下,沈云舟俯身正要问小孩有何事,幼嫩的小手递来个洁软的口罩。
“周围人好像都在盯着师尊看,师尊戴上这个兴许会好些。”
忍俊不禁后,沈云舟讶然地将他望着:“你是如何知道这样东西的?”
这孩子先前不过入了一次异界,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么?
容墨抿咬着唇想了想,再三犹豫后如实说道:“是……是锦玲师姐告诉我的。”
握着孩子的手倏然紧了紧,沈云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岔了:“锦玲?”
“嗯。”容墨微微点头,“也是因为师姐,弟子才能顺利找到师尊。”
身影摇曳,心底莫名翻卷上少许酸楚,白衣青年涩着嗓音问:“她在哪儿?”
“……弟子不知。”容墨看师尊登时就凝了脸色,低声道:“但是师姐那时并不认得弟子,想来大约也不会认得师尊。”
“我自然是知道的。”沈云舟勉强一笑,“不过是想看看她如今过的怎样罢了。”
说到底也是因为他,锦玲才阴差阳错被投入异界。倘若那时他对弟子们的修行多花些心思,助其破镜,那些孩子便也不会只有短短百年的寿元了。其实也怪不了青云峰及玉鹤峰的几位长老总说他不配为人师尊,想想倒真没说错。
“师尊若真想见,弟子带您去找。”容墨温声哄慰般,恰好身子回了少许气力,足以支撑他原本的身形,便顺带揽过那人道:“弟子能依着灵力大致察到师姐的方位,先前便是靠着仅存的部分灵力找到了师尊。”
看着弹指间换了身形的小孩,沈云舟下意识留心着周围的动静。青天白日下毫无遮掩地换形,实在是胆大。他循了半个圈才稍稍松点气,好在此处人不多,没召来多余的目光。
容墨知道他这些心思,沉笑道:“师尊尽可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不会给师尊招惹麻烦的。”
“好端端的换回来做什么?”
容墨眨眼解释道:“那身子太小,我用不惯,难不成师尊喜欢那样?”
白衣青年挣开道:“说了在这儿别这么唤我。”
“那弟子该唤什么?”
“随便。”
放眼瞧去,C大里成双成对的学生不在少数。男孩女孩们或牵着腕,或勾着手臂。
途径斜来三两枝花卉的桃林,女孩在男孩的耳语下笑得花枝乱颤,双颊漾红地踮足凑上前回了句什么。饶是被强行拉走,容墨也不忘放点神识窃听一两句。
“师尊,为何刚才那俩人双双唤对方为宝宝?”
白衣青年面上淡如秋水,不想回答他,故而应付问了句:“你又从哪儿听来的?”
容墨忽地驻足,往身后一指:“从那儿听来的。”
少年的声音稍稍有些大,又不知收敛着动作。话音刚落,被指着的一男一女纷纷诧异回头。
沈云舟心尖一个颤巍,赶忙把小孩的手拽回来。
“师尊你还没说是为何呢。”
沈云舟漠声道:“我又不是他们,我怎的知道。”
容墨显然不信这份说辞:“师尊定是知道,不过是不想告诉我罢了。弟子就是觉着奇怪而已,他们不是道侣吗?为何要那般唤对方?”
沈云舟给他缠得不耐了,只得道:“那不过是对心悦之人的一个称谓,没别的原因。行了吧,能不能安静会儿。”
容墨又回头瞧了一眼,自己斟酌了会儿。
一番恍悟后,他似懂非懂道:“原来是这样……既如此,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唤……”
白衣青年不由分说冷冷地打断他:“你想都别想。”
少年呜地一声,将对方的手抱得更紧了:“为什么?”
沈云舟不与他解释,只笑道:“你敢那样唤,我会让你再说不出话。”他道的十分轻言细语,温情里夹带着让人战栗不止的寒意,“你尽管试试。”
额间的血莲应声乍现红光,威慑十足。
少年打了个哆嗦,捏来把哭腔,低声答:“……弟子不敢。”
他习惯了师尊的阴晴不定,也能辨出哪些是师尊的玩笑话。眼下这般情形,便是真动气了。
容墨识趣地没再多问,专心地寻着锦玲的气息。
沈云舟随着容墨的步调停在演播厅大门前,将信将疑道:“你确定是这里?”
他记得这里是学校举办各式活动及展演的一个大厅。每逢艺术节,里边就会挤成一锅米糊,被学生抢占着排练节目。
容墨收回神识,简短答:“错不了。”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一个女孩推门出来,和两人措不及防撞了个照面。
一切仿若天道的安排。
女孩在容墨怀里磕得不轻,一敛方才焦急之色,不迭地道了声歉。看这一脸愁容的,像是揣着桩什么要紧事。
容墨怔了怔,看清来人后反应尤快地传音过去。
“师尊,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