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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曲唑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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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钟望星顺利转进了中临中心医院,又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血液灌流才住进了监护室。
监护室里不允许陪护,许愿回了家。
一身疲惫冲干净自己,倒在床上一闭眼,噩梦不休,反反复复全是钟望星永远睡在那间教室的画面。
次日清早,钟望星在监护室醒过一回,第一件事就是拔自己身上的针,医生制止后仍紧绷焦躁,迫不得已采用了药物手段强行镇定。
两天后,历经了两次血液灌流的钟望星身体各项数值已经平稳,监护室将他交接给心身医学科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又是几天的检查和治疗,趁着午饭后的空挡,曲医生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和许愿聊聊钟望星的病情了。
“从今天上午做的这些检查还有钟望星本人的描述来看,他表现出了一些双相情感障碍才有的症状,有轻微的躁郁。”
这不就是更严重了吗。
许愿问:“可他前些日子人还挺好的,在老家停过一天的药也很正常,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停药之后还精神矍铄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很多患者都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好转,包括之后你觉得毫无预兆的吞药,这种情绪上极大的起伏落差就是躁郁症的显著特点。”
所以从那时起,钟望星就被困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了。
而许愿听过最大的谎言,就是钟望星那句连自己都保证不了的“他其实都还好”。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治疗方案我们会酌情调整的。”曲医生说:“这次找你来,主要是想问一下钟望星回乡的事,他一直在刻意回避我对他近况的探问,这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许愿嗯了一声:“他家里人发现他生病的事了,产生过一些……理念不和的争吵。”
“……噢。”
这一行干久了,见得也就多了,即便是曲医生,在这方面也显得很有心无力,能做的很少:“这种事要是能得到家属的支持自然是事半功倍的,如果说得动,我可以和他们谈谈,如果不行,这段时间,就尽量能不见就不见吧。”
陆续有从食堂回来的医生走进共用办公室,许愿扶额说:“他的母亲也来了中临,每天几十通电话,都是来带钟望星走的。”
他保管着钟望星的手机,赵慧莲无用又窒息的存在感他都看在眼里,那刚硬的态度不像是能被说服的。
曲医生反对道:“回去对钟望星的病情无益,也很危险。”
“我知道,我没告诉她钟望星住院了。”
“好。”曲医生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印了些什么的A4纸,站起道:“我要去钟望星的病房,你一起吗?”
许愿也跟着起身,却不是为了与曲医生同路:“等等曲医生,还有个事我想请教一下。”
“什么事?”
“我听说确诊了躁郁症的人都需要上报到有关部门,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说心底话,许愿是不希望钟望星被上报的。
曲医生习惯性扶了扶镜框:“我给钟望星下的诊断是抑郁状态和焦虑状态,并没有躁郁。”
许愿迷惘道:“为什么?”
曲医生把座椅推进桌下,手搭在椅上说:“国家将这些重性精神疾病纳入系统管理,是为了保护患者,降低风险,因此这种界定在临床上我个人认为是要仔细斟酌的。”
“就拿钟望星来说,他的情况更偏向双相二型,焦虑和抑郁更重,躁狂很轻。“
”况且这只是初步诊断,躁郁症在医学上是存在较高的误诊率的,后续治疗的成效也还未知,轻易就给他贴上这样很难再撕下来的标签,让他定期接受社区回访,背上诸多限制,时刻提醒他自己异于常人,与环境格格不入,这些都可能会被他当做社会对精神病人的偏见与针对,从而自甘堕落,加重病势。”
这也是许愿的顾虑,曲医生全都有考量在内,在最后确诊时手下留情,避免医院后台自动上报,尽心竭力地为钟望星减压。
许愿说:“谢谢你,曲医生。”
他明白曲医生在硬性规则和医者本心中间做了取舍,才真情实意的致以感谢。
“不会。”曲医生捡起桌上的笔挂进胸前衣兜:“走吧,去看看钟望星。”
“嗯。”
护士站斜对间的病房里,曲医生和许愿到时,正有护士在给钟望星换输液袋。
不管护士怎么操作,躺靠在床上的钟望星都像是一具睁着眼的尸体,任其摆弄,不声不吭,闭塞掉与外界的所有连接。
护士和曲医生在一边交流着钟望星的今日状态,许愿则搬了张椅子坐到钟望星床边,聒噪地引起他注目:“哥,我来了,你冷不冷?空调温度要不要调高点?”
□□的镇静作用松软了钟望星的中枢神经,也让他力困筋乏,难以凝神。
封闭的门被撬开一条狭缝,钟望星幅度很小地摆了摆头。
许愿掏摸出手机说:“这几天你一直在睡,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条狗子在我家了,余子絮把它当亲儿子看,体检洗澡都是他带着去的,你看。”
照片里的老黄毛发明显亮了很多,吃着细糠狗粮,俨然是越来越有条城里狗的气质了。
余子絮还拍了几段视频发给许愿,扎针时直抖的、不乐意套狗绳和余子絮斗智斗勇的、半夜扰民的,一身散养的野狗陋习,全都播放给钟望星看。
曲医生听见视频里的狗叫声,走近问:“养狗了?”
“一只小土狗。”许愿昂首道:“从乡下接过来的,有点调皮。”
“多养养就乖了。”
曲医生看向没办法下床的钟望星,叫了叫他的名字说:“昨天我们谈话说要试试新药,另外还有两种药得加量,你还记得吗?”
钟望星带延迟地点了点头。
“好。”曲医生把手里的两张纸递给了许愿:“加量的那两种药都超出了说明书规定的用药范围,这个是知情书,疗程、剂量、潜在的不良反应以及应对方案都写得很清楚,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吧。”
即使没有法律认可的家属在旁,钟望星也是个拥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他在医院的每一步医疗行为都必须是知悉的。
在这之前的那些年头里,哪怕病得再重,也都是他自己为自己署名。
钟望星刚动一动手,许愿便知道他要干什么,移来床尾的桌板,把超说明书药量知情同意书和曲医生的笔都搁在上头。
钟望星签过这类同意书,没怎么看,就抬起套着紫色腕带的右手,拾起笔尽力正楷却依然笔画歪扭地写上姓名。
他很漠然,不在乎这幅身躯还要被投进多少超量的药,也不对此寄托任何康复的希冀。
什么都行,不让许愿掉眼泪最好。
他躺回床头,颈侧因做血液灌流而埋下的中心静脉导管也跟随他的动作扯着隐隐作痛,吃药吞咽的时候也会。
无妨,只要不被许愿发现,痛点也不赖。
可惜,好景不长,下一秒曲医生就告诉他,下午会有人来给他拔管。
大失所望,钟望星没心情再听曲医生说后续的安排了,装模作样地像看哑剧似的看曲医生的嘴巴开开合合。
许愿的一串咳嗽让他的世界重新有了声音。
“感冒了?”
他很久没说过话了,嗓音低哑得不行,望着许愿的眼睛总算有了点光彩。
曲医生被迫中断。许愿清清喉咙说:“没吧,就是嗓子痒。”
钟望星说:“去买点药预防预防,真感冒了不好受。”
“家里有,回去我就吃。”许愿把披在钟望星身上的衣服拢紧点:“你还说我,我听你讲话也有鼻音啊。”
钟望星闷声道:“我没感冒,是曲医生给我加的曲唑酮,吃了就鼻塞,没办法的。”
就快发亮的曲医生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钟望星也还没有同房病友,门一关,许愿就无所顾忌地握他的手问:“那你难受吗?”
顿了一拍,许愿又说:“不准说还好。”
台词被删的钟望星只好吐真言:“鼻塞真还好,就是背疼,手指麻,耳边总是能幻听到别人的呼吸声,过一阵也就没了。”
钟望星说的这些,许愿完全束手无策,“那……那你要不要睡一会吧,再有什么事我叫你。”
才醒没多久的钟望星说:“可以啊。”
许愿降下床,帮钟望星躺下,寸步不离。
全靠药物催眠的午睡后,护士上门来拔管。
当护士剪断固定在钟望星颈部皮肉上的缝合线,从静脉里慢慢抽出一根十几厘米的细长导管时,那被子下许愿为了给钟望星加油鼓劲才与他扣在一起的手猝然用力,五指掐住钟望星的手背,手心直冒汗。
仿佛导管不是从钟望星的血管里拔出来的,是出自他的血管。
很沉浸式。
看着许愿又怕又要目不转睛地盯住护士姐姐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还蹙着个眉,钟望星偏着头笑他,用拇指挠挠他的手,算是一种安慰。
可到了许愿那,这个暖暖的小动作却被他曲解了,慌了神:“怎么了?是不是疼啊?护士姐姐,要不还是打麻醉吧。”
“不用!”钟望星制止许愿小题大做:“就一点疼,不至于。”
护士姐姐没有停顿,叫钟望星忍一忍,拔出导管后立即用纱布压迫住针孔,说:“行了,按十分钟,时间到了就按铃。人别动啊,躺够半小时再起来。”
钟望星按着脖子上的纱布,被平躺着封印在床上:“好的,谢谢。”
护士提醒了他一句按压别太用力就推着治疗车离开了。
钟望星这时才好意思说:“许小愿,我手上全是你的汗。”
“啊?”许愿恍了恍神,手撤出棉被:“对不起啊,我太紧张了。”
“吓到你了?”
“有点。”毕竟是无麻从身体里扯出一根那么长的异物,总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愿用湿巾擦干净自己的手,再从被里摸出钟望星的手,擦着说:“没事,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比这更吓人的我经历得还少吗?开玩笑。”
点的就是钟望星。
一直没提这茬不代表许愿放下了。他不怨钟望星没能遵守永不言弃好好活着的诺言,也不怪他让自己这些天夜不能寐,没睡过一个好觉。
他只是记忆滂沱,忘不了而已。
故而点到即止。
扔掉用废的湿纸巾,坐到床上,弓身下去,目光烫在钟望星因拔管而皮肤泛起一大片红的脖颈上,问他:“累吗?用不用我帮你按一会?”
许愿这一会阴阳一会关心的转变让钟望星吃不消,人躲不了,就躲视线,磕巴道:“不、不累,我自己来就行。”
“哦。”
钟望星也不晓得许愿是怎么看的,还撩起了他脸侧的头发,指腹在他额边游移,又停下,声息小得些许暗昧:“哥,你发际线这里长了颗痘,也是药的副作用吗?”
“……应该不是吧。”许愿贴得更近了,钟望星没处躲,只得上手抵住他的脸,往床边挪道:“许小愿,这是医院,你冷静点。”
视野被钟望星的巴掌挡住了一半,许愿无辜道:“我知道啊,我就是想帮你把痘痘挤掉,这也要冷静啊?”
尴尬半晌,钟望星放下手:“谢谢。”
“太客气了。”许愿对准目标,低头就在他唇上嘬了一嘴,笑得餍足。
许愿的嘴,骗人的鬼。
钟望星:“……”
他自省地闭了闭眼,就要起身,许愿压着他:“护士说了,你要躺够半小时。”
钟望星笑道:“然后被你耍半个小时?”
“我耍你了吗?”
许愿扣起钟望星方才为了便于拔管才解开的病服扣子:“一报还一报,你玩这么大一出,我亲你一口,我们俩到底谁亏了?”
“许愿……”
“哥,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接吻,你嘴里全都是药的苦味。”
许愿亲了亲钟望星的鼻梁,眼里有笑地与他对视:“但不打紧,我出了名的重口味,再苦涩,也是甜的。”
而后,他的手臂撑在钟望星耳边,又一次落下吻,滑进牙关,唇齿相依。
直至钟望星桎梏上他的后颈,抓进他的短发里。
直至他能攫取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直至十分钟已过,护士姐姐推门而入:“叫按铃怎么不按呢?”
床上两人惊得手忙脚乱,险些磕在一起。
分开是来不及了,许愿就势拤住钟望星的头,装模装样地研究起他额头上的痘:“哎呀,哥你这个痘啊,都长脸了……不是,我、我是说你这个痘它熟了,我给你挤了啊。”
人一难为情起来,就会很忙,不光肢体忙,嘴也忙,忙到字在舌头上还没组成合理的句,炒两下就出锅了。
钟望星又想死了。
护士姐姐神色夷然地看着两人分开,撕开一张无菌敷贴对钟望星说:“纱布拿开。”
敞露出不再渗血的穿刺点,无菌敷贴盖了上来。
护士姐姐说:“敷贴没喊撕就别撕,伤口三天内不能沾水,平时洗漱注意点,另外……”
她瞥了一眼坐得规矩的许愿:“痘痘是不能挤的,越挤越留疤。”
没这方面常识的许愿看着自己的膝盖汗流浃背,连连颔首:“知道了,知道了。”
“嗯,有事要按铃。”
出了病房,背手拉上门。
一个深呼吸后,护士沉稳专业的表象彻底垮掉,拉下为她遮住太多精彩表情的口罩,嘴角仰得苹果肌都紧致了几分,掏出手机,输入法哒哒哒的猛敲。
【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你不知道我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你是对的!11床这两个真是一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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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许愿又一次被狗扒门的声音闹醒,站起身的第一感觉,头重脚轻,晕乎乎的。
不会吧?真感冒了?
没得时间给许愿临时抱佛脚找药吃了,门外的老黄快把他的门抓烂了。套了件衣服,眼都睁不完全地去开门:“来了,别扒拉了祖宗。”
把门拉开一半,垂头一看,老黄一脸无赖地坐在他房门口。
“三更半夜的你有事吗?”
许愿扶着门板蹲下,堵着老黄不让它进来,他一只手控着老黄的狗头,一只手举着手机怼在它眼前,强制它看懂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来来来,狗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两点二十,这个点你乡下的那些鸡友都还没起,你跑来我这里深夜卖萌,合理吗?啊?”
老黄有没有真的认清屏幕上的时间许愿不得而知,因为很快,他就收到一个备注名为盲盒店店长的微信。
【你好,你说的那一款盲盒我帮你问到了,有家店还有滞销库存,明天他们家会有一批货调拨到我们家,你确定要的话,我让他们一起调过来。】
钟望星入院后,许愿就去过了买到龟蜜的那家盲盒店,工作人员告诉他那套盲盒很冷门,线下量产不多,线上又不售卖,卖完就没再要货了。
许愿拜托店长去其他分店问问,这不,就被他寻到了。
不管老黄趁他一时松懈溜进了房间,许愿蹲在原地秒回了过去。
XY:【要的要的!】
XY:【明天我就来买单,太谢谢你了】
了却一桩心头大事,许愿赦免了老黄盘踞在他床上的无礼之举:“睡吧睡吧,今晚你睡我脸上我都能宽恕你。”
然后叨咕着好晕好晕拱进了被子里。
许愿去到盲盒店时,店长还没来上班,他一个人站在琳琅满目的盲盒柜前,对着早上刚调拨过来的两套共十六盒龟蜜同系列盲盒伤脑筋。
包装盒都长一个样,到底哪个是龟蜜?
他当时是怎么一手就选中龟蜜的?
他挨个挨个拿起,闭上双眼苦思冥想,去回忆龟蜜还是个盒时的重量和手感。
啥都没记起。
旁侧摆货的男店员注意到了许愿,上前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许愿一门心思全在盲盒上,也没正眼看人家:“啊没事,我就是有点纠结哪个才是我想要的。”
见生意来了,店员秒切销售模式:“你要是拿不准的话可以多带几个,几率会大些。盲盒嘛,未知才是最有趣的。”
许愿不需要未知,他需要一双透视眼。
“主要是你这个系列它有十个款,一套就八款,我就算端盒也可能抽不到我想要的。”
他越说越对盲盒的规则产生出一种无理取闹的不满,嘟囔道:“可我对象只喜欢那只龟蜜。”
再小声,置身在营业不久没多少客流的店内,也还是会被店员听了去。
原来,是买来讨对象开心的。
“害,你早说呀。”
店员鬼鬼祟祟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其他同事的位置,随后拿走许愿手里的两盒,深有同感道:“哄女孩子开心嘛,我懂,我女朋友也这样,她就喜欢这里面的一只长了翅膀的粉猪。”
许愿看着突然就与自己毫无距离感的店员盘起了面前的盲盒:“乌龟和蜜蜂是吧?等会啊,我帮你选。”
那手法,许愿只能说,术业有专攻。
只见店员的手跟杆秤似的,在各个盲盒间掂了掂,摇了摇,捏了捏,再逐个比对排除,最后挑出平平无奇的一盒郑重地交付给许愿,万分自信道:“绝逼是这个,不是我分分钟给你退单。”
许愿真的是被他的信心给说服了,捧着盲盒虚心讨教道:“敢问兄台,何以见得?”
店员神秘兮兮地啧了一声:“别问,行业机密。”
他不说,许愿也不强人所难:“行,我信你。”
转身把剩下七盒一起端走要付款。
店员奇怪道:“哎,你不是就要这一个吗?”
许愿望着手里的一整套盲盒,像是在望一碗藏着硬币的饺子:“我想要让他体验体验拆盲盒的快乐。”
“噢!”店员豁然大悟:“没想到兄弟你还挺浪漫,学到了学到了。”
“结账!”
开往医院的公交车上,许愿没坐几站,就感觉到头一阵阵地胀着晕,连视物都有些雾蒙蒙的。
抬手摸了摸,好像比昨晚更烫了,难道是感冒药过期不管用了?
许愿没太在意,反正以前都是烧一会就好了。
等会到医院了,得表现自然点,别被钟望星看出来了,让人担心。
转念一想,那刚才在店里,他是不是就烧糊涂了?
就这么听了那个店员的话,会不会太草率了?万一人家失手了,掂量错了怎么办?
公交车走走停停,晃晃荡荡,都把他的思绪晃散了。
迷离恍惚间,他看向腿上装着盲盒的纸袋,想起了钟望星在他背上时的胡言乱语。
“……我把你送我的龟蜜……弄丢了,它去……陪姐姐了。”
钟望星的姐姐……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城市的天空又下起细密的雨,光阴的洪流冲刷出旧时年代的遗迹。
“……车辆起步,请站稳扶好,下一站,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