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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花香满屋。
      顾清眠弯着腰掖了掖床上的被角,又扭身轻声嘱咐下人去备点清粥小菜,这才坐在床边,静静打量着刚刚退烧的南浔。
      他定然不能再让她回易家大院了。
      原定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给易家大院的取暖设备再添置些,免得冬天冷。可易家镇的冬天来的太快了,等他回来,只见门上贴着一张英文字条。
      再见她,便是医院的病床上。
      她不喜欢医院,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她便说过几次想提早出院。若不是小泉还在,她定是等不到医生放人那天。
      南浔这次是感了风寒,打一针便无事了。趁着她睡的沉,顾清眠将她包裹成棉花包抱回了他在城里较为隐蔽的一处宅子里。
      这里肃静,离父母和大哥那里都远,也免得他们来打扰她。
      在这,也更方便老师久留一会。
      顾清眠盘算的好,甚至将她未来的路都偷偷铺好,只待这她一点点的走上去,再安安心心的做他的顾太太。
      有时无人时,顾清眠也会想为何偏偏是这个姑娘。
      他们的初遇并不美好,甚至最初的接触,他是有些报复心理的。但人心复杂,许是她哭的样子太惹人恋爱,许是在张老那的晚上让他起了保护欲。又或者,是她给的惊喜有点多。
      她会画画弹琴,棋艺也精,学东西又快,比那些个富家小姐多了份随性……顾清眠笑自己,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看中了,便惦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者,再贪心些,生生世世罢。
      胡思乱想之际,床上人哼唧一声,眉头紧皱,似乎做了噩梦。他便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轻声念着:“别怕,别怕。”
      她嘴唇翕动,好像在说什么。顾清眠探身过去,将耳朵附在她唇上倾听,只听到轻轻浅浅的三个字。
      “顾清眠。”

      顾清眠愣了一刻,侧身躺在她身边,把小小的身子圈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毛茸茸的头顶,一手轻拍着她的身子,不停地念着:“我在,我在。”

      南浔睡醒时,窗外已经擦黑了。
      顾清眠给她端了碗清粥,配着一点她喜欢吃的小菜。见她统统用完,又倚靠着西式床头,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摩挲着她不大的手。
      “梦到什么了?”
      南浔初愈,没精神的窝在他身侧,懒洋洋的小声说:“梦到你了。”
      顾清眠攥着她的手,抬到唇边吻了吻,柔声道:“我知道,你喊了我的名字。梦到我什么了?”
      她忽然侧过头埋在他怀里,身子往胸口上一扑,整个人就半挂在他身上。她低着头,闷声低落。
      “我梦见你走了,你娶了别人,再也不会回易家看我了。”
      顾清眠动容,一手轻拍她的背,笑道:“现在是你哪里都别想去,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大院太冷了,我们日后就在这住。你不必担心别的,好好学习,学好了,先去给我父亲做些简单的翻译工作。他那正缺人手。我母亲也说,想早点喝你的斟的茶。”
      他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串,叫南浔不知该如何反驳。沉默片刻,还是应了。她私信念着,就住到开春,春天来了再搬回去。

      深冬逐来。
      南浔每日都过得规律。早上起来去餐厅陪顾清眠吃早餐,送他到门口上班。再折返回房间练琴,背单词。偶尔歇息时和自己对弈,看看书。下午便和洋文老师上课,到时间了再去门口接下班回家的顾清眠。
      小泉放假的时候,顾清眠便会接他来这住到开学。
      日子一天天推移,南浔的英文突飞猛进,每晚都要按照顾清眠的要求,用英文写日记。
      他送的日记本,小牛皮封面的,她写了厚厚的一本。第二日早上,总能看到顾清眠批注过的本子。哪里有语法错误,哪里有拼写错误。
      他是良师益友,也带她走向更好的自己。

      新年那天,街上格外热闹。
      顾清眠一早换上一身酒红色衬衣,穿着西装马甲,套上黑色大衣去敲南浔的房门。
      “南浔,换好了吗?车在外面等着。”
      “好了,马上就来!”

      话落不到一分,房门打开,南浔梳着盘发,穿着一身红色旗袍,颈戴他之前送的珍珠链,披着前几日顾清眠给她买的小貂皮大衣,腿上裹着奶白色的袜裤,脚上一双红色矮跟鞋。比平日美艳不少。
      顾清眠上下打量着散着富家小姐气息的南浔,一手揽过她的腰,在额头落吻。
      “平时已经够好看了,怎的今日像仙女下凡一样。”
      南浔微微低头,羞红了脸,早就没了以往的疯劲。带着红蕾丝手套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襟,低声道:“今儿过年,你说了要好好打扮下去见顾先生顾太太。”
      “这么美,今日还有几家亲戚要来,万一哪个兄弟瞧上你怎么办?”顾清眠打趣道,他低着头寻着她涂着桃红色口红的唇,温热的气息扑的她脸颊痒痒的,躲得更厉害。
      顾清眠见怀里人害羞,想起初识那会她嚣张的样,便一手摸到她的下巴向上一抬,低头吻了上去。
      他总是贪恋这一刻,好像怎么也不够。舌尖肆意的侵略着,不断向更深处探去。他用力的吸允着,手臂也跟着用力,好像下一秒她会突然消失一样。只恨不得将她绑在自己身上,走哪都带着,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对自己笑,喊他的名字。
      顾清眠痴缠的紧,南浔也顺着他跌入他织开的网里,直到嘴唇微痛,才曲着胳膊推了推他,含含糊糊的说:“该走了。”
      顾清眠咬了咬她快要肿起的下唇,咬的她酥酥麻麻的,人险些都要站不稳了。还好腰上始终有他带着,就是晃晃悠悠也有他捧着。
      “你还少了件东西。”
      顾清眠说着话,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天鹅绒盒子。本想到了顾家,当着全家人的面再给她戴上,但他等不了了。
      她太美了。美的让他不想被人窥觊,哪怕动了念头也不行。
      南浔就看着他缓缓单膝跪地,一手打开那不大的小盒子,里面一颗圆溜溜的钻石戒指闪着光。
      跪在地上的男人眼神真挚的望着她,一手拉着她的手,略带祈求意味的开口。
      “南浔,嫁给我。你若愿意,戴上它。你若不愿意,就当今日是我小气,不想让其他人对你动心思,戴到回家再摘。我说过愿意等你,一年、两年还是更长时间我都愿意。”
      南浔望着他的眼睛,嘴唇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人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冲进火海,救她爹,救没人怜惜的小泉。只因为是她的家人。有很多次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拥有他想要的,却还是一忍再忍,只等她说那句愿意。他愿意等她再大一点,等她再开窍一点,等她褪去残旧的羽毛,以崭新的姿态非得更远。
      纵使有一天,她可能会无情的离开,他也愿意等她。
      南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行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她反握住顾清眠的手指,拇指轻轻地摩挲着。
      “可是,老师说过求婚戒指不能自己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顾清眠大喜,忙松开她的手,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戒指。他颤抖着手,拉起她的手指,戴了几次才稳稳的套进去。
      椭圆的戒面贴着她纤细的手指,南浔望着那好看的钻石,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会在自己的手上。
      还不等她欣赏完,身子突然腾空,她紧抓着顾清眠的衣领,问他干嘛突然抱自己。
      “今天开心,外面滑,我抱你上车。”
      “顾清眠。”
      她定定的望着他,用力起身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又忙缩了回去。
      顾清眠笑了两声,抱着刚到手的媳妇大步向外走去。

      此时顾家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门口的礼炮都放了三波。
      顾太太穿着红缎裁的旗袍,点缀着翡翠,早早地把红包都派了下去,叫佣人们也都开心开心。
      大门被人打开,门口的佣人传话过来,说是顾先生到了。
      有些年头没说过话,顾太太微微点头应着,不紧不慢的走向门口,看着分居多年的丈夫走进屋。
      他的鬓角比上次见面多了几根白发,眼角也多了道鱼尾纹。顾太太抿了抿唇,慢步过去递了句话:“一会清眠带着媳妇来,红包咱们各给各的,我那份已经包好了。”
      说罢,直接转身折返回去,生怕顾先生搭她的话茬。
      顾先生在门口脱下帽子递给一旁的佣人,闻声望向太太摇曳的身影,一时有些不习惯。唇角不自觉的动了动,他扭头对一旁等着接大衣的佣人道:“给我准备个红包。”

      顾清眠和南浔到顾家的时候,顾清怀与白玉容也刚巧进屋。四人在门口脱掉大衣,南浔还不忘率先和大哥大嫂恭贺新年。
      顾清怀颔首算是应着,白玉容一手挽住南浔的胳膊,拉着她向里走,边走边说:“一会我得给你包个大包才是。”
      南浔不解,也不敢贸然询问。二人来到沙发前坐下,白玉容指着她手上的戒指,莞尔一笑道:“都快成顾家人了,这么大的喜事,你说我作嫂嫂的应不应该给你包个红包?”
      一席话让南浔红了脸,她偷偷向后瞥向身后走过来的顾清眠,又压低声音问:“我今天是不是不该戴这个来,早上他突然求婚……”
      “怎么不应该,一会妈来了看着定高兴。”
      白玉容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两个男人也落座在一旁零散的单人沙发上,佣人端着几杯热茶过来,这一家子看着其乐融融的。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娇,顾清眠皱了皱眉,不悦的冲大嫂使了个颜色。

      “哟,这是谁的鞋,表亲们没到这么早就有讨红包的上门了!”唐佩兰的声音尖锐,带着股子刻薄劲,她穿着一身粉,扭着腰走进屋里。
      白玉容又偷偷拍了拍南浔的手背,转身过去目光盈盈,道:“佩兰妹妹不也是早早的起来了,最近没瞧见你,忙什么呢?”
      唐佩兰走到唱片机前,随意拿起一张老唱片,神采奕奕道:“忙着相亲,难不成等一辈子成老姑婆么。昨晚万州百货的三公子约我吃饭,亨达商行的大公子也约我吃饭,唉,真难选。”
      她摇着头,一脸无奈的模样,让白玉容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那你最后约了谁?”
      “哦,兴隆银行的二公子咯。”
      唐佩兰显摆一通,若有若无的瞥一眼南浔,又将视线挪到顾清眠身上,扯了扯唇角道:“我结婚你们可都要来,份子钱包少了可不行……”
      不等她话说完,走廊那边传来顾太太不紧不慢的声音。
      “谁要份子钱,怎么有喜事吗?”
      “妈,双喜呢,佩兰相到好几个少爷。咱们家也要有新媳妇进门了。”
      听着前半截,顾太太不以为然,倒是后半截让她心里生喜。那南浔虽说不是大户人家,但举手投足讨她喜欢,小姑娘有才学,洋文也好,又没有那些千金小姐的架子,重要是儿子喜欢的紧。
      顾太太脚上的步子匆匆,手里捏着一份厚重的红包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一手拉过南浔的手抚着,眼底满是喜欢。
      “你和清眠可是有打算了?若是,过了年我就给你们择个好日子!这个你收着,新年每个人都有。”
      顾太太将红包塞进她手心,一手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怎么看怎么喜欢。
      突然如此待遇,南浔紧张的偷看一眼盛怀眠,手心攥着那红包,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顾清眠这会正笑眯眯的盯着她看,母亲与媳妇关系甚好,他开心极了,哪里能看到南浔求助的目光。还是白玉容在后面打了圆场,叫南浔快收着。
      “谢谢顾太太,祝您新年快乐。”
      南浔腼腆的笑了笑,想到自己带来的礼物还在车里,忙望向一直咧嘴笑的顾清眠。
      “清眠,我给顾太太她们准备的礼物……”
      顾清眠回过神,这才想起来,南浔熬了几个通宵特意给这两个女人制的衣裳。忙起身唤来佣人,叫她去车上取。
      顾太太听闻有礼物,略惊讶道:“来这还带什么礼物,再说,既然要做顾家的媳妇了,得叫阿姨,总是顾太太的,多生份!”
      南浔点头应着,乖巧的唤了声阿姨。手一抬捋耳边又重新落下的碎发,戒指便不经意展露出来。
      两个女人眼尖,见南浔戴上戒指了,更吵着嚷着要尽快定日子。那融洽的氛围,将身后的唐佩兰彻底隔开,几次想插话进去,都插不上,只能讪讪的抠弄自己的指甲盖。
      不一会,带着礼物盒子的佣人们回来了。
      两个精致的大盒子是分别给顾太太和白玉容的。盒子打开,两件精致的蚕丝旗袍展露出来。
      一件颜色颇深,雍容华贵,一件颜色偏浅,正适合二十几岁的白玉容。两个女人喜欢的紧,也顾不上这屋内冷不冷,各自拿着衣服要去试试,穿给大家看。
      南浔面色紧张的看了眼顾清怀,一手从佣人那拿过一个不大的盒子,小心翼翼的递到顾清怀面前。
      “顾大哥,听清眠说您是写书的,我选了支钢笔,还希望您能喜欢。”
      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想着曾经瞧不上人家,现在也没什么脸面去接。顾清怀清清嗓子,摆了摆手,面色和缓道:“心意领了,这笔你自己留着用吧,好好学洋文,日后也好帮清眠料理些事。”
      南浔却不收回手,固执的盯着他,问:“顾大哥还是对我有芥蒂吗?”
      一旁顾清眠也凑过来,将她手里的礼物盒子拿过,当着大哥的面拆开。深蓝色的盒子一露出来,顾清怀一打眼就坐不住了。
      那可是老牌钢笔了,许多文人都有,他手里也买过几支。没想到这南浔眼光不错,还是弟弟在旁指导。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顾清眠将笔盒递进大哥的手心里,低声道:“可是她在百货公司千挑万选的,我都不清楚这个牌子好。不比你用的那些差吧?”
      顾清怀低头望着那盒子,双手一开一拉将笔盒打开,一只通体黑的钢笔映在眼前。
      “那……我便收下了,谢谢弟妹,”
      也不好再推辞,顾清眠对礼物甚是满意,也没有别的可回,便干脆提前叫一声弟妹。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恰好让南浔彻底放心。一旁顾清眠凑过来拉她的手,带她回沙发上落座,附耳轻声道:“你看,现在我大哥都发话了,你可是我顾家的媳妇了。”
      南浔脸皮不算薄,听了这话依然红了脸,她一手推了推顾清眠的胸口,娇羞道:“谁是你媳妇,还没拜堂就不算。”
      “我说是就是,媳妇媳妇媳妇。”
      两个人腻腻歪歪,可碍着身后人的眼,干脆转身随便放首音乐,扰乱这客厅的氛围。
      适才想起还有个人,南浔回头望着她,悄声在顾清眠耳边耳语。一会,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便送去唐佩兰身侧。
      那是一条纯色丝巾,光泽质地一看就价格不菲。唐佩兰没想过自己也有礼物,面色尴尬的道了句谢,又给音乐关上了。
      不一会,顾太太和大嫂又穿着新衣服走出来,两个人喜气洋洋的,足足在屋里照了半天镜子才舍得出来。
      南浔的手艺得了易先生真传,剪裁得体,勾勒的二人身材玲珑有致,又不失贵气,重要的是穿着还舒服。
      一时之间,客厅里其乐融融,便是顾老先生出来,见到太太如此模样,也忍不住赞赏一句。
      见父亲和母亲搭话,顾清怀顾清眠两兄弟诧异的对视一眼,不由得心里生喜。想不到一个媳妇便可以让这俩人冰释前嫌。

      送给顾老先生的烟斗也送了出去,又派了些红包,南浔在顾家上下得了一片好。连工作都有了着落,过了春节,便可以去顾清眠负责管理的一家珠宝店上班了。
      工作不算忙,但都是些重要文件。想着自己所学终于可以派上用场,还能帮顾清眠,南浔觉得再苦点也都值得了。
      新年的夜晚,整座城烟火绚烂。
      南浔坐在二楼露台,头着顾清眠的肩膀,望着漫天的烟火,忽的就想起了易家镇,想起了爹、小泉。付顺秋,还有易家镇的百年戏台子。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鼻子一酸,缓缓开口道:“清眠,初二那天陪我回趟易家镇吧。”

      再次重返易家镇,南浔的衣着打扮举手投足,再次成了小镇上的谈资。
      有人羡慕她飞上高枝,有人嫉妒她不过长了张漂亮的脸蛋。一切流言蜚语好像从未停过,替她住在这易家镇。
      上了锁的大门被重新打开,再见大院,却没有想象中的破败不堪,反而……比走之前还要规整。
      “我叫人来又修了一遍,之后定期有人打扫。这是你家,我不可能放着这不管。等我们完婚,这就是你的避暑山庄。你想回了,我们就回来住几天。”
      顾清眠在她身后缓缓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像个邀功的孩子。
      南浔微微侧过头,鼻尖划过他的下巴,下一秒便抬脚轻轻落下一吻。
      “你不嫌麻烦吗?”
      “你喜欢,就不麻烦。等开春了,这里还要好好翻修一下,尤其是你的闺房,屋顶有点漏水。”
      他用脸贴着她的,冰凉的肌肤相互贴着,不一会便暖了。两个人正值腻歪之际,身后传来付顺秋的声音。
      “南浔,南浔?你回来了?”
      南浔从顾清眠怀里出来,转身看着带着瓜皮帽,穿着旧夹袄的付顺秋,一双眼揉成月,大声的应着,“嗯!我回来了!”
      好不容易相见,付顺秋见她旁边站着紧紧攥着她手的顾清眠,心底不是滋味。他明亮的眼睛转向顾清眠,问道:“能让我们单独待会么?”
      顾清眠没作声,只微微颔首。临走前还不忘在南浔的额头落下一吻,说:“我去里面等你。”
      待他走后,付顺秋大步向前,搓着手上下打量焕然一新的南浔,问:“你们成亲了?”
      南浔摇头,面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快了。”
      “你真打算嫁给他?有钱人没几个好东西,他以后迟早会纳姨太太!”
      付顺秋眉头紧皱,抬手指着大门里面,仿佛里外就是两个世界。
      南浔却不恼,只淡笑着,说:“他不会。”
      “南浔,我现在跟我爹学手艺了,洋人都找我给做家具。我养的起你,你嫁给我,我们可以住在易家大院,南浔,咱俩打小一块长大,你别跟他了。”
      付顺秋有些着急,瓜皮帽下血管微凸,嘴里的寒气成一团团的,像他娘蒸的大白馒头。
      南浔低着头,抿了抿唇,一只脚在地上画着圈。她深吸口气,又抬头盯着付顺秋的眼睛,冷静的问:“易家着火那天你在哪?我回来的时候没见你。”
      付顺秋没作声,眼睛瞥向易家大院的大门,双手背在身后互相攥着。
      “付顺秋,我爹被关在里面。他顾清眠可以二话不说冲进去救我爹救小泉,你能吗?你娘一句话你就得乖乖回家!”
      付顺秋语塞,他低着头眨眨眼,想起自己娘那天说的话,这才抬头理直气壮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爹娘怎么办?”
      南浔盯着他,无奈冷笑。她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也在把他们之间的界限划开。
      “付顺秋,如果你有事,我一定会救你。就算一命换一命我也乐意。我觉得你会替我照顾我爹,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付顺秋,以后咱俩就别过吧。”
      付顺秋走之前说过什么,对南浔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原本以为会到老的情谊,在这一刻画上句号,南浔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回到别院,小院的树下摆了张秋千。顾清眠就站在秋千后,冲她招手。
      “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南浔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在秋千上,任凭顾清眠一次次的将她推高再落下。耳边好像又响起曾经大院里热闹的景象。
      待她停下,南浔扭过头望着顾清眠,突然开口道:“我想开个小学堂,专收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
      这提议倒让顾清眠一愣。
      顾家一直有做善事,施粥、捐款,还从未想过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没想到南浔会想到这一层,他惊喜的捧着她的脸,弯腰与她额头相抵。
      “你这提议甚好,父亲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地点设在哪?”
      “就在易家大院,如何?老师就请北街的赵老先生。先生家境困难,自从被开除之后一直没有被其他学校录用,”
      南浔抬起冰凉的手,抚了抚顾清眠的脸,又补上一句:“赵老先生是被冤枉的!他若真有心偷东西,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如此落魄。我小时候先生教我认字,分文不取,只说女娃也该读书写字。他怎么会偷校长的金表呢。”
      顾清眠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手指,缓缓攥在手心里,沉声道:“好,一切都依你。”
      一粒粒雪花飘然落下,南浔仰头望着天,缓缓露出一抹笑。
      “顾清眠,下雪了。”

      南浔的小学堂,是开春之后才成立的。按照她的想法,大院里安置了书桌和黑板,又请了赵老先生来教孩子们读书。附近读不起书的孩子们都凑了过来,一张张渴望的小脸凑在一起,让易家大院又重新恢复了人气。
      顾家人知道此时,也甚是欣慰。
      日子一天天过着,雨水那天,唐佩兰搬出顾家,和一个洋人走了。
      南浔在顾家的珠宝店从职员做起,直到立夏,已经成为顾老先生口中优秀的助理了。连顾清眠往回要人,都要求着顾太太和大嫂白玉容出面。
      写文做诗的顾清怀开了一家报社,正式成为主编,与顾家的生意分割出去。
      直到夏至,顾清眠才终于一纸婚书,将南浔的名前冠上顾太太的名号。
      夏去秋来,一年年往复。
      几年后,已为人母的南浔来到易家大院,和正在上课的赵老先生打了个照面。身后跟着马上就要去外地读大学的小泉。
      小泉长高了不少,往南浔身边一站,她也只能到人家肩下。
      曾经的毛头小子,如今已戴上眼镜,穿的斯文,还考入名校。
      二人来到曾经住过的别院,站在别院的大树下,静静的看着前方正摆弄相机的摄影师。
      “太太,再往左来一点,扶着弟弟胳膊的手再往上来一点——好好,弟弟笑的很好,太太再高兴点!好,1,2,3!”
      一张照片照好,南浔转过身拍了拍小泉,不放心的嘱咐道:“去了学校好好读书,毕业了先别着急回来,多去大城市走走看看,真说没什么喜欢的地方,再回来。你姐夫那也缺人手,就怕委屈你了。”
      小泉应着,刚刚还笑嘻嘻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圈红彤,依依不舍的望着南浔。
      “姐,我放假就回来看你。我还得给师父磕头,毕业了我听你的,走走转转就回来帮姐夫的忙,姐,小泉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还当你弟弟!”
      话落,一米八高的大男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用力给南浔磕了三个响头。
      南浔弯下身子将他扶起,一手掸掉他额上的尘土。自是明白小泉此时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觉得幸运,遇上爹,遇上顾清眠,这才让这一生过得安稳。
      大门方向传来小孩嬉闹的声音,一眨眼,两个半大的孩子便追着跑了进来。身后是紧追过来的顾清眠。
      “妈妈妈妈!哥哥他把我的糖葫芦都吃了!”
      “胡说,是爸爸偷吃的,说妹妹吃多了会牙疼!”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见到南浔,立刻把上午的旧账翻出来,好好同母亲说道。南浔蹲下身子抚了抚他们的头,目光抬起望向身后的顾清眠,嗔怪道:“又给他们买那些东西吃!”
      顾清眠一手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偶尔一次。嗯,你们拍完了?咱们拍个全家福吧?”
      小泉自是高兴,两个小的也高兴,一口一个舅舅叫着,要和舅舅拍照。
      南浔也点头应着,小心翼翼的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照片上,易先生坐在太师椅上,面色严肃且僵硬。
      三人站在大树下,南浔在中间,举着父亲唯一一张单人照。两个孩子就站在身前。
      摄影师稍稍调整照相机,又对三人进行指导调整,倒数着数字,摁下快门。

      日光柔和,洒在易家大院下,透过那粗壮的老树,落下斑斑光影。
      蝉鸣下,一只灰色蝴蝶翩翩飞过,在按下快门的一瞬,悄悄落在南浔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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