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林夕桐

30、第 30 章

　　顾清眠是农历十四那天早上回来的。
　　回了大院，他和易先生打了个招呼，便直奔他和南浔的小院。
　　近两天没回来，小院的落叶又多了些。南浔总是喜欢任由那些叶子飘落，她觉得好看，顾清眠便由着她。
　　他光亮的皮鞋踩在门口滚动的叶子上，深吸口气，抬起手叩了叩门。
　　过了秋分，这天便一天比一天冷。顾清眠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倒也暖和，只是叩门的手微凉。
　　门内的人正裹着被子睡得香甜。顾清眠站了会，宽大的手掌覆在门上，试探着一推。
　　房门哼哼唧唧的往里闪开，不情不愿的。
　　顾清眠愣了一秒，还是迈过门槛闪进去，转身把门合上。
　　一转身，书案上被裹严实的礼物先迈进他的眼帘。
　　顾清眠瞥一眼床上还在做梦的南浔，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那结打开，剥去一层层布料。
　　当那木雕显在他面前时，顾清眠有点哭笑不得。她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所谓的见面礼。何况还是送一块木雕！
　　要真把这个送去，母亲定然是会收下，可之后的命运不用想也知道。
　　他打量一会那做工还算精致的木雕，按原路把东西包好，踱步去床边望着熟睡中的人。
　　暖梅色的唇瓣旁，除了一小块白色的干涸外，还有一丝晶莹剔透。
　　顾清眠无奈的摇摇头，轻轻坐在床上。他展开胳膊，把南浔的头环住。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摸出随身的帕子，帮她轻拭掉唇角的印记。
　　他默默地盯着熟睡中的人，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拿着帕子的手覆在她柔软的小手上摩擦，像是在抚上好的丝绸。
　　顾清眠忍着身上的燥热，静等她睡醒。
　　许是他身上的香味，她太熟悉。人还在梦里，唇瓣先缓缓张开，呢喃着她的名字。
　　“顾清眠……”
　　那三个字软糯香甜，飘到他背后时，又狠推他一把。
　　炙热的唇含住她娇软的唇瓣，舌尖触到一片柔软，立马化作缠绕的藤蔓，贪婪的吸允。
　　第一次被这么叫醒的南浔，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又闭了回去。软嫩的小手试探着攀附一片黑色丛林，摩挲着那干净肥沃的土壤。顺着向下，他光滑的脖颈滚烫，连衬衣领子都焐热了。
　　被子外的空气稍凉，她的指尖带着凉意把玩他同样微凉的领带。一个不小心，那带子抽离开，歪歪扭扭的挂在顾清眠的脖颈上。
　　那一瞬，理智也跟着被弹开。
　　顾清眠的大手松开南浔，顺着自己的脖颈去解第一颗纽扣。扣子刚刚解到一半，他却听见唇下含含糊糊的传来一句：“嘘嘘……”
　　浓眉一皱，修长的手指继续把扣子解开，又马上伸向第二颗。
　　“我要嘘嘘！憋不住了！”
　　南浔突然一把将顾清眠推开，披着头发掀开被子，随便登上鞋头也不回的向外跑。
　　头险些磕到床头的顾清眠半躺在那，一时还未回过神。他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头向下一探，原本燥热的兄弟已经熄了火。
　　“易南浔！”
　　他双颊带着宿醉般的红，从牙缝里把这话挤出来。

　　“今天好冷！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南浔抱着身子进屋，感叹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她拿起地上的水壶，把清水倒进脸盆里准备洗脸。
　　“应酬结束太晚，我怕打扰你们休息，直接和大哥回顾家。”
　　顾清眠站起身，慢步走到开始洗脸的南浔身后。等她直起身马上要转过来的一瞬，他张开双臂快步向前一拥……
　　一盆洗脸水完完整整的洒在顾清眠身上，毁了他这身昨天刚收到的新西装。
　　眼看着那西装满是水渍，边角还在直线滴水。南浔手一抖，盆直接砸在脚上也不知道疼。
　　“顾清眠……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说什么对不起？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这衣服？你现在正好给我一个理由把它换掉。”
　　顾清眠愣了一秒，反而笑嘻嘻的弯下腰，刮了刮她的鼻尖。眼看着她小脸皱起，眼睛里水汪汪的快哭了，顾清眠也不再多说。他胳膊向前一伸一搂，头低下再次封住她柔软的唇。
　　再起点燃的火星子被顾清眠自己硬生生的灭了。
　　他依依不舍的松开她，却发现她薄薄的睡衣湿透了。那乳白色的睡衣紧贴着她滚烫的皮肤，少女的盈盈一握若隐若现。
　　“我去换衣服。”
　　顾清眠咽了咽口水，假装没看到，直接转身走人。
　　南浔红着脸也不说话，低头跟在他身后，忙把门插上锁。

　　等二人都收拾妥当，顾清眠穿着银灰色长衫带着南浔离开易家镇。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顾家车队。
　　到顾家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南浔再次踏进顾家的大门，却依旧觉得陌生。这不是顾清眠的居所，而是大哥顾清怀的。
　　除却一样豪华以外，这里的佣人似乎要比顾清眠那多。
　　南浔从下车那一瞬便处于一级警戒状态，完全把之前顾清眠培训她那会所学到的，都掏出来摆在身上。
　　猩红的地毯，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乱子。
　　偌大的客厅，到处都是淡淡的檀香味。南浔刚迈进去，就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沙发上饮茶。
　　她垂着眉眼，皮肤晶莹剔透的，宛若少女一般。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挽着雍容华贵的发髻，上面还有排钻卡子。她的耳垂上、脖颈上和端着茶杯翘起的手指上带着成套的祖母绿。那色泽光润，南浔这辈子都见过这么美的珠宝。连同她身上的深紫色旗袍上的条纹，都不是一般的绣工能做出来的。
　　南浔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手心都沁着汗。她偷偷望了一眼顾清眠，见他也深吸口气，才带着自己继续向前走。
　　“妈，我回来了。”
　　顾清眠和顾老夫人打招呼，又瞥眼旁侧，补上句：“大哥大嫂呢？”
　　顾老夫人翘着兰花指把手中的印花茶杯放下，不慌不忙的抬眼道：“你大哥在店里。玉容倒是在家，也不知道忙什么呢。”
　　话落，南浔正巧和顾老夫人的眼神对上。她也不紧张，大大方方的跟着顾清眠继续向前走，眼神坚定不飘忽。
　　顾老夫人看了她一会，眼神逐渐向下移动，简短的打量了一会，嘴角才噙上笑。
　　“这就是玉容说的易小姐？模样倒是不错。”
　　“是，南浔，这是我母亲。”顾清眠微微侧过头望着南浔，偷偷舒口气。
　　“顾夫人您好，我是易南浔。”
　　南浔笑眯眯的同老夫人问好。一双大眼揉成月牙，霎时拢住顾老夫人的心。
　　“这丫头笑起来还真讨人喜欢，难怪这玉容整天在我耳朵边上说你好。听玉容说，你精通历史？”
　　“算不上精通，略知一二罢了。”
　　“过来坐，站着做什么。到了这，权当是自己家一样。”
　　顾老夫人挪了挪身子，拍了拍沙发，示意南浔过来。待她走到身旁坐下，老夫人又拉过南浔嫩白的手在手心里摩挲几下。
　　“南浔丫头年芳几何？”
　　这相貌不错，手也白嫩，和玉容说的一般，倒是和佩兰说的完全搭不上边呀。
　　顾老夫人心里犯着嘀咕，一时之间，心里的天秤又向白玉兰倾了倾。
　　“年十八。”
　　南浔大方回着，心里仍旧绷着一根弦。她垂着眉眼，嘴角噙着笑，背后却冷汗涔涔。
　　“真是好年华呀，来，丫头，尝尝今天新送来的茶叶香不香。”
　　顾老夫人笑吟吟的邀南浔喝茶，完全不管此时此刻的顾清眠在做什么。
　　南浔点点头，慢慢端起一杯佣人倒好的茶。她先是闻了闻那茶香，再小口饮下。三口茶之后，南浔放下茶杯，淡淡的笑了。
　　“茶色金黄清明，茶香浓郁清高。入口鲜爽甘醇。是茉莉毛峰。”
　　刚坐在沙发上的顾清眠一愣，双眼紧抓着母亲脸上的表情。
　　顾夫人静静的盯着南浔看了良久，看的南浔手心里沁满了汗，心里也跟着发虚。
　　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可之前明明喝过这个味道，是茉莉毛峰呀。
　　“不错，丫头不简单！”
　　顾夫人突然笑了，笑的她浑身舒畅。在她心里，一个粗野的乡下丫头是绝对喝不出这茶的品种，也说不出那么文绉绉的感受。
　　紧接着也松口气的，是顾清眠和南浔。
　　防止母亲再出招试探，顾清眠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冲站在门口候着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又走到母亲面前道：“妈，南浔给您准备了份见面礼。”
　　“哦？这么破费。拿上来我瞧瞧。”
　　顾老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南浔的手，眼睛扫到儿子身上，见他穿着长衫，心里又高兴一场。
　　顾家的保镖抬着一个红色大盒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
　　待礼物放在茶桌上，南浔只瞥一眼，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那不是她准备的！
　　“妈，这是南浔挑了好阵子才给您选中的。您一定喜欢。”顾清眠故意说给南浔听，生怕她一会乱说话。
　　南浔默不作声，听到顾清眠这么说，也松口气。顾清眠选的，怎么也比自己挑的那东西好上千倍万倍。
　　老夫人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几双眼睛紧盯着那大红盒子。待那盒子掀开，一尊上好的玉佛展现在顾老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