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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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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顾清眠又早早地走了。
若不是留下一封信,南浔都怀疑昨日他是否真的回来过。
满屋子香味的房间,老式桌面上除了一封信,还有一方新帕子。
南浔无所谓的笑笑,把帕子收起,随手拈起信封小心翼翼的拆开。
浅黄色的信纸上不再是南浔熟悉的字,横条信纸上写着一首英文诗。南浔的英文虽说进步不少,可要看懂这长篇大论,还是有些许困难。
信封里只有一页英文诗,她权当是作业,拿着去隔壁收好。待吃过早餐,把自己收拾妥当,便穿着淡粉长裙坐在书案前,对照英文字典一点点翻译顾清眠留下的诗。
食指和大指紧握钢笔。笔尖游离在空白作业纸上。南浔把诗句的生词按照字典上的翻译誊抄下,再结合自己会的单词逐字逐句翻译。
白纸上的翻译还未进行到一半,南浔的双颊开始升温。像是小时候淘气被爹发现,又羞于承认一般,紧张的手心都潮了。
写着写着,笔尖顿住,又缓慢的进行。眼底愈发慌了,颊上滚烫。她硬着头皮继续译句子,却又觉得不该是这样。他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可这……
她紧张着、疑惑着,轻声把那翻译念出:“……我要用一百年来赞美你的眼睛,凝视你的娥眉。用两百年来膜拜你的……”
像是被一把点燃,直接冲上天际绽放的绚烂烟火。
南浔低头看自己隆起的胸口,心跳的厉害,脸烫的她快坐不住了。
她低声骂了句,忙起身把房门关上。再回书案前把窗也关上,确认无人会突然出现窥探她译这让人羞的诗句,这才继续下去。
南浔翻译顾清眠留下的情诗。而顾清眠也没闲着。
他回顾家换上一身新西装,带着男秘书和其他几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顾家门下最大的成衣店。
“……易先生的新款成衣全部提价百分之八十。要最显眼的位置,挂牌,限量两件。提前三个月订做。定金不退。”
顾清眠坐在办公室的绿皮椅上,手把玩着雪茄却不敢放进嘴里。之前抽雪茄给她回信,已经被抓包一次。这次,他连点燃闻味都懒得做。毕竟,那丫头鼻子灵的像小狗。
坐在对面的经理一脸为难,却不敢说些反对的话。只能硬着头皮问:“可这没发售的衣服还有好些件做好的。一个尺码起码三四件,后面……”
“以后易先生的衣服,每款只卖两件。样衣不算。其他全部没有现货。”
顾清眠放下这话,抬眼看紧张到额头冒汗的经理,随手把雪茄扔在桌面上。
粗壮的雪茄顺着桌面滚动,直到经理肥胖的手指把它拦住,它才老实的停在桌边。
“拿去抽。剩下的衣服找人改版,送去北方小地方的分店。这事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顾清眠把话说到这便停了,连句警告也没有。他坐在那足足盯着经理看了几秒才沉默走人。
办公室的大门一关,那经理坐在那背后冷汗岑岑。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支雪茄,哆哆嗦嗦的说句:“是。”
顾清眠交代好,便带着人离了成衣店。
顾清眠坐着的汽车开到无人偏僻的角落,而另一辆则自顾自的向前开去。司机摸了摸兜里刚揣进去还没焐热的香烟,下车关门。他快步走向车前面的死胡同里,在顾清眠能看到的地方乐呵呵的抽烟。
“让报馆写几篇专访,采访易先生。主题是隐世的高级定制。如果他们问起是什么人,你就说,是最厉害的老师父。他做的衣服,要提前几个月才能预约上。见报当天,叫他去夜巴黎见我。”
顾清眠沉着眸子,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块薄荷糖,剥去糖衣塞进嘴里。
男秘书待顾清眠说完,应了一声是,便推开车门,拉低头上的黑礼帽顺着小路向外走。
顾清眠坐在车里,盯着不远处猩红的烟火。喉咙上下一动,他移开眼睛,转而看向食指上的银素圈戒指。
温热的指腹摩挲着那老银,顾清眠想着这戒指的主人,缓缓闭上眼睛。
“你不会怪我吧?”
他低声呢喃,过了良久,才把胳膊伸出窗外,冲抽烟的司机摆摆手。
顾家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秘书去找报馆人当晚,易家大院便来了两个重量级人物——全海城最大报馆的馆长和排行第一的名记。
馆长是个面相斯文的中年人,姓唐。名记干瘦,带着一副黑框圆眼镜,也算得上是文人面向,姓孙。二人拿着笨重的照相设备,提着公事包开车一路到易家镇。
本还有些疑惑,这隐士高人什么来路,要顾家二少爷的秘书来搭话。到了大门口,才了然。
唐孙二人对视一眼,咽咽口水攥攥拳,深吸口气才踏进易家大院的门。
夜垂着蓝黑色的幕布,三两个星星点缀。易家大院掌着通明的烛火、油灯。偌大的中堂只留小泉一人守着。他坐在台阶上正拿着圆形的竹绷子,练习绣牡丹。听闻有脚步声进来,不慌不忙的抬头。
“小兄弟,请问易先生在么?”
唐馆长见小泉,上下打量一番,犹豫一秒还是客气起来。毕竟有顾家人守着,就是眼前的人衣衫粗糙,他也不敢随意开口。
小泉望着眼前两个穿着锦缎长衫的男人,眨了眨眼,站起身也跟着客气。
“请问您二人找我师父何事?”
“哦,是这样。我们是海城日报的,听闻先生手艺精湛却隐世于此,特地来见见师父。这是我的片子。”
唐馆长从怀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去。丹凤眼瞄到身旁毫无动作的孙记者,清了清嗓子。
那记者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把手里提着的工具一股脑递进唐馆长手里,忙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去。
小泉接过两张名片,瞄了几眼上面的字。他看不懂,却懂得如何装懂。这是易先生特别教他们的。
“哦,还请两位先生先行落座歇息。我去请师父。”
话音刚落,小泉便故作镇静的走向后院。过了中堂的小门,便提起脚飞快的奔走起来。
两个记者把随身带的设备安置在中堂的角落,二人边打量这中堂的布置便坐在太师椅上。
“这……怎么看也不像什么大户。兴许是落魄的?”孙记者压低声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隐士大多有怪癖。低调罢了。没看门口那排人么,不是什么狠角色,顾家不能上赶着巴结。”
唐馆长坐直了身子,微低着头,丹凤眼向门口瞥一眼,沉着声有点不耐烦。
二人沉默了一会,便听到中堂小门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忙坐正身子,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去。
掀了帘子,率先出来的还是小泉。身后跟着高瘦的男孩,端着茶托快步进来,给两人上茶。
唐馆长垂着眉眼道谢,拿起茶杯假意要喝茶。指腹在茶杯壁上一摩挲,眼神看似无意的向外侧瞥看,眉头一皱,不禁倒吸口凉气。
热茶喝进嘴里,他瞧着小泉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他又清清嗓子,待孙记者的眼神过来,才用口型说:“紫砂。”
“茶呢?”孙记者用口型问道。
“不清楚。”
二人无声的交流两句又回归沉默。紧接着又听到沉稳的步子声,这才放下茶杯把注意力都转过去,人也跟着帘子掀起而起身。
易先生穿着黑色长衫踱步而出,见中堂站着两人,忙笑脸相迎。
“早知今日有贵客上门,我一定亲自去镇口迎着。”
“易先生,您客气。易先生您坐。我们也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今日上门就是想给您做个专访,您的手艺我们有幸见过,那真是名不虚传。”
唐馆长心里咯噔一下,他哪里敢叫这人出去接他。能让顾家巴结,指不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在本地做权贵腻了,跑到这小地方过几天隐世大师的瘾。他不过一个馆长,权贵自然得罪不起。
易先生站在那却有点摸不清头脑。自己的手艺虽说博得不少富人欢喜,可不至于到登报的地步吧?何况,哪有裁衣服的见报。他不明白,又不想让人家没面子,只能干笑。
“好,好。喝茶,喝茶。”
易先生放下这话,连请人家坐都忘了,直接转身走到上座坐下。脑子里还在盘算这事蹊跷。可他又没得罪人,他也不怕这报纸乱写一通。想到这,他心里算是舒坦了。只是刚刚一阵凝重的神色,给对面二人徒增了不少负担。
“易先生,那我们现在开始?”
孙记者站在原地,与唐馆长相互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
“嗯,好。开始吧。”
“易先生,我们先找个位置拍张照。登报用,您这次的专访是我们栏目的重中之重,必须给您拍张的好的。”
说罢,他走到角落去架相机。易先生回过神,略有些拘谨的起身。不知道站哪比较好。对面,唐馆长的长衫背面已经潮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