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刀锋》靡小初

5、红扇委地（二）

　　相比于昨晚，今晚的满月楼更为热闹。

　　“你听说了吗？绮罗姑娘要跳剑舞。”

　　“看此处的客人便知道，今晚的舞必定美妙绝伦！”

　　环形楼里熙熙攘攘，梅念真穿行于这些兴致昂扬的食客之中。

　　她今日特地乔装打扮，寻了个角落等徐清与红扇会合。红扇不愿她掺和落珮堂的事，但事关陈瑞云，她不能不管。

　　“小公子，俺们兄弟几个与你坐一桌如何？”

　　破锣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梅念真抬起头，是三个叫花子。

　　叫花子的动静引来了不少食客注意，梅念真不想被红扇发觉她来了满月楼，只好说：“相逢是缘，前辈且坐。”

　　“小公子看着斯文，为人倒是爽快。”破锣嗓的叫花子毫不客气地坐下，道，“你俩愣着干嘛？快坐啊。”

　　待到三人都坐下时，梅念真才发觉其中有一个正是那天那个左眼长瘤的叫花。

　　环形楼里忽然一阵沸腾，隔壁桌的人喊道：“绮罗姑娘出来了！”

　　绮罗依旧穿着红纱裙，不同昨日的是，她今晚手上持了剑。

　　与此同时，徐清正在与昨天那个素衣女子交谈。令人费解的是，戌时已至，素衣女子却没有要走的打算。

　　“在下还有要事，便不多陪了。”梅念真朝破锣嗓叫花抱拳道，“几位慢饮。”

　　她挤开高举手臂欢呼的食客，趁着人群攒动，混在其间偷听徐清与素衣女子的对话。

　　素衣女子说：“今日满月楼不同以往，热闹了不少。不过依我看，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来此有别的打算。十七年前陈瑞云带走《万兵之器》之事，凡是有心人必已知晓。但是圣女对此书并无打算，只要你助她登上堂主之位，她所承诺的自会兑现。”

　　圣女并未打算得到《万兵之器》？

　　梅念真后退一步，不慎踩到人。

　　那人是个暴脾气，被踩后当即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瞎了啊？没看到后边儿有人？”

　　素衣女子的说话声骤止，梅念真无法保证他们是否看到她。

　　“无心之失、无心之失。”她用折扇挡住脸，从腰间摸出银子，笑道，“大哥您别生气，我这就给您赔礼道歉。”

　　那人乐呵呵地接过梅念真手里的银两。

　　等她回到原地，素衣女子早就不见踪影。

　　二楼某处遽尔暴动，四下惊声乍起，接着传来武器碰撞的声音。梅念真逆着人流挤进暴动处，看到绮罗和素衣女子正与一名男子相斗，地上还躺着个身下流血的人，看样子已经了无声息。

　　素衣女子落在橼栏上，道：“文野，你几次三番坏圣女好事，圣女她宽宏大量，方才没有治罪。但我等万万不能忍受此等行径，今日我们便替圣女好好管教下属！”

　　“陈宝慧她不仁不义，如何能做我落珮堂的圣女？”文野说，“试问，有谁承认过她是落珮堂的圣女？你们上行下效、助纣为虐，理应当诛！”

　　“何必与他多言？”绮罗道，“文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绮罗与素衣女子并剑齐进，文野横剑抵挡。绮罗猛地撤剑下劈，素衣女子按剑横扫，文野不得已倒退几步，抬脚将身旁的木凳踢向二人。素衣女子破开木凳，绮罗踩着素衣女子的肩背跃起，刺向文野。

　　“双生剑果然名不虚传。”

　　梅念真觉得这声音熟悉，回头一看，发现是破锣嗓叫花，她问：“何为双生剑？”

　　“双生剑必须靠双人来使，此二人必须配合得当才能发挥它最佳妙用。你看，她俯身，另一个人跃起前刺……”他见梅念真对他的话有兴趣，不由得多说了些，“能将双生剑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往往是双生子，而善使此剑、又与落珮堂有关的，就只有圣女手下的双生姐妹，青琐与红扇了。”

　　“青琐与红扇？”梅念真问，“你说她们二人中，有一人是红扇？”昨日绮罗被当众要求摘掉面纱，结果到最后才出手，可见她并不想被人识破身份。但是今日她主动挑明身份，欲与落珮堂的文野拼个你死我活。

　　难不成绮罗就是红扇？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梅念真否决了。从昨日素衣女子的话来看，红扇今日必会与徐清见面，但来的却是素衣女子。不过若她们是双生子，一切都不难推测。

　　所以素衣女子是红扇，并且只有今日的素衣女子才是红扇，因为昨日的素衣女子已被徐清摇头否定了。

　　从昨日的隐瞒身份到今日的交换身份来看，红扇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梅念真放下戒心。但是青琐与红扇同为落珮堂圣女的手下，为何非要安排红扇与徐清见面？

　　破锣嗓叫花见梅念真不搭理他，以为她不信，便道：“不信是吧？等俺给你揭下她俩的面纱，你就明白俺李元龙诓没诓你。”

　　梅念真摸向腰间的短剑，道：“李前辈，你可千万不能冲动。”

　　此话更加激起了李元龙的好胜心，他抬脚冲向离他较近的红扇，手没碰到面纱，反而扯到了她的裙摆。红扇借着梁柱转向另一面，怒道：“你这登徒子叫花想做什么？”

　　“姑娘你误会了！俺发誓俺从未想要扯你的衣裳！”李元龙道，“俺只想让那位公子瞧瞧你俩到底是不是双生子。”

　　“是你？”红扇看向梅念真，道，“我奉劝你，有些事情少知道些为好。”

　　梅念真收起遮挡住脸的折扇，站在原地但笑不语。

　　“姐姐，我来助你！”青琐逼退文野，转身刺向李元龙。李元龙忽觉中了梅念真的计，这会儿哪顾得上她俩是不是双生子，只想尽快脱身。

　　文野提剑步步紧逼，青琐无法，只好回身接剑。四人两两缠斗在一起，难分胜负。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梅念真利用这绝佳的时机拔剑，刺向红扇：“李前辈，你且退后！”

　　红扇不防，斗笠被李元龙拍飞，她慌忙踹掉刺来的短剑，肩上忽地一重，脖颈爬上一阵令人发麻的凉意，凉意没有存留太久，就被刺痛替代。她僵直着身子，看到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匍匐在她颈侧。

　　以及梅念真身后的徐清。

　　“姐姐！”

　　青琐扶住红扇。

　　乌藤咬了人，扭动身体窜出众人视线。

　　红扇双唇翕动，流出污血，她推搡着青琐，道：“你快……你快回去告诉圣女，……徐清背叛圣女，已不能……”

　　利剑穿胸，堵住了红扇接下来的话。徐清拔出剑，指向青琐：“若你不想这把剑再度染血的话，就留下你姐姐的尸身。”

　　青琐用猩红的眼扫视徐清和梅念真，最终下定决心丢下红扇。文野见红扇已死，也匆匆离开了满月楼。

　　梅念真走向红扇，被一旁的徐清拦住。徐清从红扇腰间摸到一块发光的小石头，他收进怀里，没给梅念真。

　　…

　　“徐大哥！”梅念真跟在徐清后面，“你慢点儿……哎——等等我，徐大哥！”

　　“唰”的一声，她止住脚步，愣愣地看着徐清。

　　徐清把剑抵在她颈侧，道：“再跟来，我杀了你。”

　　“徐大哥，咱俩不是说好的做交易嘛，怎么又喊打喊杀的？”梅念真用折扇推开剑刃，笑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办的。”

　　“你杀了红扇，逼我和落珮堂反目成仇，不就是为了让我全心全意为你卖命？”徐清握紧剑柄，道，“你以为我有多想得到《万兵之器》？”

　　她低估了徐清对他妹妹的感情。

　　徐清不让她跟着，所以客栈回不去了。梅念真索性躺在树下乘凉，乌藤盘在她腿边假寐。今天忙活了一整日，什么也没得到，若是拿到了那块发光的石头，或许还能知道些什么。

　　“小公子，应该说姑娘，姑娘你这条蛇不错呀。”李元龙拨了拨手里昏昏欲睡的乌藤，道，“还是条碧眼黑蛇。瞎子没说错，果然是个宝贝。”左眼长瘤的叫花子听到李元龙夸他，不由得嘿嘿谄笑。

　　“你对乌藤做了什么？”梅念真问。

　　“姑娘放心吧，俺只是让它好好睡上一觉。”李元龙合上盖，将盒子递给瞎子，道，“俺李元龙向来不爱吃亏，方才俺助你杀了红扇，作为补偿，乌藤就归俺了。”

　　他武功不弱，又懂用药，梅念真自觉不是李元龙的对手。她站起身，道：“李前辈，满月楼之事多亏有你相助。不过我这边有比乌藤更宝贝的玩意儿，不知前辈是否有兴趣跟我走一遭？”

　　“对不住啊姑娘，前辈我只想要这条蛇，别的俺都不稀罕。”李元龙说。

　　“乌藤是我一手带大的，它未必能任你差遣。”梅念真道。她本想把李元龙骗到客栈，让徐清来解决此事，谁知李元龙根本不上当。

　　瞎子嗤笑：“我们灵药帮帮主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制毒高手，驯服一条小蛇可难不倒他。”

　　李元龙对瞎子的恭维很是受用，他眯着眼睛笑道：“莫说一条蛇，就算是大虫来了，俺也能将它收拾得妥妥帖帖……”

　　话音未落，李元龙就听到破风声，他抓住飞来的石头，踹了一脚捂头痛叫的瞎子，道：“还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