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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鬼界篇—白鹤萧(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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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刃刚从一小吏处偷来一枚牒牌,里城的门便轰然大开!紧接着,乌泱泱一大群穿着青黄官衣的小吏们涌入。
吓得她赶紧躲得远远的!
城门合上,她刚想出来,门又被打开!
城主和两名黑衣人跑进,没有关门,她赶紧溜出大门去!
千刃不知道他们直往最南处的方向跑是要做什么,但她知道,她可以出去外城去风月楼了!
然而一墙之外,她见到的是一片火海,灭魂三鸟肆意狂鸣,鬼众焚身惨叫!
她愣愣地抬头去望那外城最高的楼,已浴于大火中。
那里有老妇,她要找她指点迷津,她要去问前路!
前方是火海,她也绝不退缩!
“啊——”她大叫一声,举刀赴火海。
灭魂三鸟朝她袭来,她躲闪着,拼命奔跑!
七日伤魂已近在眼前,她扑倒于地,滚进火中。
“啊——”她的灵魂迅速被点燃,极致的痛。
她使劲扑打火焰,却怎么也灭不掉!灵魂正一点一点消散!
“我不甘心!”她从地上爬起,燃烧着大火的身体开始向前奔跑,“我不甘心!”
在不绝的惨叫声中,唯有她,大喊着,“我不甘心!”
灭魂三鸟不再锁定被不灭神火点燃的灵魂,她踏过同类燃烧倒地的火身,踏过已成灰烬的灵魂。
痛到极致的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只有“不甘心”的情绪充斥着她整个灵魂!
“我不甘心!”她一路跑一路叫,明明都已经出来了!明明风月楼就在不远处!明明她只要跑就能跑到!
她要去问前路!
“我不甘心!啊——”她疯狂大吼。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叫喊着跑到了风月楼前,可大火已将重楼团团包围,燃烧的房顶、梁柱不断倒塌。
同样燃烧的她冲进去,大声喊,“冯妇!冯妇!冯妇何在?!”
风月楼重重的鬼影在燃烧,她们痛苦惨叫,没有人来救她们。
她声嘶力竭,仍不放弃,着火的房梁砸下,她和昔日共事的女子们同被砸于梁下。
“啊——”她用尽全力将梁柱扒拉开,快速爬起来。
来不及救人,她又往里跑,继续大喊冯妇。
绕了一间又一间,终于,角落里有个虚弱的声音,“……在……在……”
“冯妇!”她大喜,循声跑过去!
两位妇人燃烧的身体趴在一个水缸上。她过去将两人拉起,妇人却不肯起,她感觉奇怪,何妇先撑不住,滑下水缸。
这才看清,水缸中还有一人,这人正是给她鸡吃的那个女子。
她看了一眼,便转向冯妇跪下。
“我从里城逃出,特来问二位恩人前路!”千刃重重磕头。
“……何为前路?”冯妇虚弱地问。
“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要活!”
“……你终于想明白了。”冯妇欣慰地笑,“没有风月楼之前,女人只是交易的物件……有了风月楼,女人……就是鬼妓了……好歹是个人……人了……”
冯妇看向千刃手中紧握的刀,刀早已被烧成渣碎掉,但她知道她来的路上紧紧握着刀,“……要是有刀……我们敢挥刀……就不会再有风月楼了……”
“……”
女子看冯妇。
“……会有刀……会敢挥刀的……”冯妇坚定地笑,“一定会……”
“……去找……”冯妇撑着最后一口气咬牙一个字一个字清楚道,“衣着后背有……衔尾鸟团纹的玄衣人……”
“!!!”女子忽地想起在游街上,以及不久前逃出里城时瞥见的那两个黑衣人背影,他们的后背就有衔尾鸟团纹!
“……他们,知我前路?!”千刃激动地问。
“那只鸟,会指引你前路!”冯妇的脸一点点化成灰烬,“她就……交给你了……”
“……”看着化成灰烬的两妇人,她磕三个响头,“再造之恩,我来世再报!”
“不想死,就跟上!”千刃对躲在水缸里瑟瑟发抖的女子冷冷道,“永远躲在别人背后,想要别人来保护你,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说罢,她转身便走。
她是来问前路,可没答应要带上累赘。
她要赶紧回里城去找那两人。
……
灭魂三鸟好似无穷无尽,越杀越多,可屠伯三军却越来越少。
眼前灵魂的灰烬在大火中疯狂翻滚,原本的白日仍然浓黑一片,天上火团仍未停止降落,地上无处不火海。
天地间,只有黑、红、无边火海和灵魂灰烬。
鬼众的惨叫声已越来越小,一天过去了,赵公明的刀仍没停止挥动。
他在安演提醒下将袭来的不可视怪物一一斩杀,“不可视”好像有智慧一般,“识趣”地停止了进攻。
火与鸟皆不近身,安演仍旧坐于原地,立刀蒙眼看赵公明斩击。
“它们是什么,为什么我不见,你看得见?”赵公明得以喘息。
“……不好说是什么,好像就只有我能看见。”安演回他,“我叫它们‘不可视’。”
“我去看看老蒋他们。”赵公明说着便往丰都大殿方向赶去。
安演起身跟上去。
“你没听见我的话是么?!”赵公明突然回头怒吼,“鬼界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赶紧给我滚出去!”
“可我不在,你就会被他们杀死呀,我不能不管你。”安演拉起额巾直视赵公明,“我是认真的。”
“别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厉害就可以随便瞧不起人!没有你我照样能杀死它们!给我滚!”赵公明更愤怒。
“好,你说的。”安演冷脸道,“我不管,你给我杀一个看。”
不可视好似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一样,安演话刚说完,凭空生出的一击直中他的腹部!
“长刀”一拔,鲜血汩汩涌出!
他凭直觉回击,却击了个空!
赵公明提刀凝神,这些不可视,应该很多。
他想到这儿,果断将手中血洒出,血溅落在地,隐藏的东西并没有现形!
电光火石间,赵公明再提刀跃起,长刀旋斩!飞出的刀快如魅影却仍是击了个空!
落地的一瞬间,又有三刀分别刺穿他的心脏和双腕!与此同时,他挥刀反击,再次劈空!
再偏半寸,他就要一命呜呼!
这不可视,确实够格来杀他,他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神庭要他死!
既然躲不掉,又不知它会何时发动攻击,那就一直挥刀!总能砍中!
想就干!他挥起刀不停乱砍!
一刀两刀三刀……
他持续中刀,身上被穿出一个又一个血洞,血溅满地。
丰都大殿门口,判官突然出现,“公明,开九画天堂,躲进去!”
“不躲!”赵公明翻滚倒地,他不认命!
“躲躲躲!就因为躲所以他们就敢在你头上拉屎拉尿!”积蓄已久的愤怒彻底爆发,赵公明不停挥刀不停中刀,“所以鬼界就得他妈的有枉死城!”
“狗屁的神罚!”他倒地再起再挥刀,“人的罪恶凭什么要鬼来承受?!神的罪恶凭什么也要鬼来承受?!凭什么?!”
“凭你弱!凭你非神!凭你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判官吼回去,他自己挥刀击退灭魂,“你他妈是赵公明!不是可以无理取闹的盗歧!你他妈给我想清楚!天罚面前,你没有可以任性的权利!”
“真神郎君!”判官奔到赵公明身旁,对天重重跪下又重重磕头,“公明休矣,乞救!”
瞬间,黑暗的夜空中,星蓝的闪电光芒如树枝生长瞬间蔓延千万里,灭魂三鸟被一一击穿,灰烬如大雪般簌簌坠下!
丰都大殿上空乌云散去,现出小片白昼。
安演落地收刀蹲到倒地的赵公明身前。他一靠近,还没来得及躲避的不可视纷纷炸成血雾团,血雾团将三人重重包围!
一眼望去方圆一里全是血雾!
“!!!”判官吓愣。
原来,不可视,竟……如此之多!
“服了没?”安演问。
“……”赵公明口吐一大口血,他躺在血泊里突然流出泪来。
每次安演把他打趴在地他也会问,“服了没?”
“不服!再来!”小小的盗歧红眼怒瞪,他咬紧血牙从泥巴里爬起挥刀再打。
“不服!”赵公明却哭出来,他不甘心!他不愿意屈服!
“那下次再来。”安演起身。
“真神——”
“不必再说,我救。”安演拉起判官道,“赵公明说有太多事情我做不了管不了,但我想说,有些事,还真就没了我不行,你说是么?”
“公明,他……还不明白。”判官泪眼叹气。
“不明白才好,我来做,没关系。”安演说着将双手手衣都脱下揣进怀里。
“你你你——”身后姜司长指着安演大惊大叫。
安演闻声回头看。
“你又来!你又来!你明知道神庭在找你你却跑来鬼界!”姜司长震怒,“你给我滚!天罚是不是你带来的?!是不是你带来的?!你给我滚!”
天光乍开,躲在地底的其余司长和百官陆陆续续都上来大殿外。
地上大殿早已倒于火海化成灰烬,千层高阶落满灰烬,太食正在狂吃灭魂。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赵公明,而后看向姜司长,“我不知道不可视是不是我带来的,也不知道此次天罚是否与我话多有关。”
“如果是,我无话可说,我的错我来解决。如果不是,你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冤枉我,等我回来,就要当着这些人的面给我道歉,我还要削了你这张污蔑我的嘴。”
“!!!”
“两天,我给你两天时间,请你务必查明真相。”
安演说完转身走到台阶前,他拉下厚厚的额巾再次蒙住双眼,而后双手拔刀,如一点星光坠向地狱火海。
杀戮并不难,对安演来说。
确切地说,太简单了。
他眼中所看见的和别人眼中看到的很多事,是不一样的。而这不一样,在别人眼里,就是难以跨越的实力差距。
面前的灭魂三鸟,不停扑闪着翅膀,看在安演眼里,它们扑闪翅膀的速度比常人所见乌龟爬行还要缓慢。他都已经缓缓数到十,而灭魂的翅膀也才微微闪动了一下。
杀戮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只要先挥出一击不就好了?
他只需要考虑将刀刃对向三鸟脖颈便好,一刀,两刀,三刀……
眼前遮天飞鸟像是被定在空中,一动不动,他散漫挥刀,不疾不徐。
判官与其余司长抬头望向夜空,乌压压的鸟群亮起一个蓝色微小光点,接着两点、三点……千千万万点!横刀挥出的轨迹像千千万万游丝针线将光点织成蔓延千万里的星网。
紧接着,光点处黑雾爆炸成尘,在星蓝光点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斑,洒洒飘落下。
漫天粉尘如大雪般飘下,鸟群彻底消散,不到半盏茶时间丰都城彻底现出白昼。
安演单手捏诀,幽冥万千江河湖海汇聚于万里高空,青紫雷电交加,云层开始降下滔天大雨。
安演落地收刀,面前挤满了不可视,他收刀径直往前走。这些不可视群起扑来,眼看就要扑上,万分之一的毫厘之间,不可视似被无形结界重重阻断!
接着,碰到“结界壁”的不可视瞬间炸成一个个血团,他一路走,不可视一路炸。
丰都城难已解,丰都城外依旧水深火热,他离去,从西往东,从北到南。
……
天罚的第一天,城主与枯木狂花逃难,官吏暴乱,最后又被狂花收服。
天罚的第二天,千刃从风月楼往里城赶。
一片火海中,千刃在前,那女子跟在后。她很想奔跑着回里城,但终究是扔不下女子。要不然现在,她早就到了里城,也找到了那两个黑衣人。
不过大火没熄,天上灭魂一直在猎杀,那两个人肯定还在里城。
权衡之后,她决定走慢点,等着女子。
然而,大火不可能让任何鬼幸免,女子被周围的烈火波及,还是燃烧了起来。
千刃最后回头看她一眼,看她在火海中向自己伸手求救哀泣的神情,看她一点点化成灰烬。
而后,千刃转身向里城跑去。
她再次跑起来,烈火焚身,饥肠辘辘,痛苦万分,但她不为痛苦停下脚步。
里城终究是全部沦陷。
他们三人提刀与灭魂搏斗。除了他们三个,能逃走的,都已经躲在了城主的秘密保命之地,没能逃走的,早已化成灰烬。
神火焚烧下,可视目标仅剩下街上的三人,百余只灭魂再次群攻!
枯木不敌,身上一下被啄出七八个血洞,他倒地痛呼,狂花闻声前来掩护。
体积最大的城主受到的攻击最多,他的叫声响彻整个里城。
“你那与我初见时的威武气势哪里去了?!”狂花恨铁不成钢,“生死关头,还装什么装?!”
城主痛得不行,他大喝一声,仿佛下定了决心,他提刀插进自己的身体,一顿砍削,白花花的肥肉剥下,露出内里的本体!
“!!!”枯木、狂花当即看傻眼。
“……侏儒?!”
“让你打,怎么变小了?!”狂花惊问。
“我打!”来不及解释,城主挥起大刀。
他虽身体变小了,但动作却变得数倍敏捷,一刀一个鸟!可惜他的横刀砍不死灭魂。
“你的刀,借我!”城主一声喝,枯木将刀丢给他,自己在枯木掩护下逃到还没烧着的屋内。
城主挥刀,一刀将鸟砍成两半,两半尸体登时炸裂成灰烬。
“哈哈哈哈!砍死啦!砍死啦!”城主兴奋大叫,随即又“啊”地痛呼出声。
狂花赶来将突袭的灭魂一刀斩断!
飞来的灭魂越来越多,即使他们砍得快,但鸟增加的速度更快!
一个时辰后,大火终是将最后一间没烧的房屋点燃。
城主疲态尽显,他已经打不动了,他看向狂花,他还是那么拼,眼神坚定,招势狠决。
“要不,咱们也躲进去吧。”城主弱弱开口,他实在是打不动了。
“敢临阵退缩,你就不是无门怪哉!刀留下,你滚!”
“……这么拼做什么?明明有更好的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
赤尾灭蒙将狂花的大腿啄食,他跪地拄刀,一咬牙睁眼抬头,再次看向头顶的灭魂。
“我要千军万马!我要所向披靡!我要——”他起身再挥刀。
“得偿毕生所愿!”
双刃刀在空中交错成绚丽斑驳的光影,狂花落地再次起刀!
“我此生所愿,唯此!”狂花猖狂大笑,他越战越亢奋,挥刀也越来越快!
身形已经快到成残影,头顶的齑粉扬扬不停洒下。
城主愣坐于地,他好迷茫,他自己呢?
活着,为了食料?为了女人?为了权利?
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崇高的理想。
可人活着,至少得有一个目标吧。
“不想死,就给我起来打!”狂花再次前来奔救。
哪有时间让他在生死关头多愁善感?
“啊——”他大叫蹦起,“老子不比你差!”
再挥刀,刀光也如狂花那般交错出灼灼光影。
先活着,再去想为了什么。
两人彻底杀进癫狂状态!
大火将他们周围的一切都点燃。
一个时辰后,他们掩护枯木到达保命之地入口。
一条河边。
“你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什么。”狂花对枯木道。
“一起走。”枯木看向着火的城主和狂花。
“我走!我走!”
狂花提溜住城主后领,“那里没有神火,我们去了万一把别人也点燃了,岂不前功尽弃,这会儿怎么又怕死了?”
“……”城主小脸立马拉下来,随后又自我安慰笑道,“不过最后有个大神陪我,倒也不错!”
“知道就好。”狂花一笑,又将他扔到地上。
“……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你这一样的衣服?”城主问。
“杀完这些鸟,灭了这些火。每个加入的人都要先过一个考验,这就是对你的考验。”
“啊,我好期待!”城主也不知道这身上的火什么时候会把他烧成灰烬,但多活一刻便是一刻!
“你——”枯木刚想说什么,又被狂花打断。
“我不想死,别提前悼念。”狂花依旧看不惯他的同僚,满脸嫌弃。
枯木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走远的燃烧的背影,随后亦坚定地走入水中。
……
第三日,不可视也达到了这里,它们无形的一刀,就将两人钉穿在地!
他们看不到砍不到,不知多少刀后,两人终是倒地不起。
里城的天,依旧黑得浓郁。
“什么时辰了?”狂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问。
“……该是白天了吧。”城主奄奄一息地应。
“怎么不继续砍了?”城主呵呵笑他。
“我尽力了,虽然止于此……但也算无憾了。”狂花依旧紧握着刀,只是再也挥不起来。
“……只是……只是……好想再挥一刀啊!”说罢,不可视又一刀刺进他的心脏,他能感觉到生命在快速流逝。
视线逐渐模糊,再强的意志也抵不过□□的死亡,天上的飞鸟忽地闪出点点蓝光,模糊的黑暗中,星蓝光斑闪耀成一片。
“……我果然,还是不甘心呐……”狂花笑。
“我不甘心!”他用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声吼叫!
有雨瓢泼降下,狂花的脸被大雨淋湿,他睁眼,清清楚楚地看见天上正下着大雨,身上的火也被浇灭,他恍惚间感觉到了凉意。
“灭了!灭了!灭了!”旁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嚷嚷,很吵。
“快醒醒!快醒醒!”城主在摇他。
咚咚咚……
垂死之际他惊坐起,赶紧摸向自己的心口!
心脏居然在跳动?!
那他究竟是人是鬼?!
“神火灭了!居然灭了啊?!”城主又惊又喜。
“鸟也没了!看不见的攻击也没了!”
“我们还活着!”城主高兴得几哇乱叫。
狂花看向周围,又看向天。
“天罚结束了?”狂花不解。
“不——”城主还没说完,忽地阵阵爆响,空中炸出团团血花!
两人正惊愣间,只见长街尽头走出一人。
狂花几乎是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便做出反应,他提溜起城主捂住他的口鼻迅速躲到废墟角落!
“!!!”竟然是他?!
狂花内心翻涌惊涛骇浪,心脏紧张得要跳出胸膛!
没认错,这样的一张脸,看一眼便绝不会忘!
即使他蒙住双眼,但他百分之百肯定,他绝对没有认错!
安演走过他们藏身的废墟,驻足望向这里,他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这里有两个活人。
没有杀意,他停留一下便又朝前走去,血花仍沿路炸开。
“!!!”城主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也惊呆住。
“是他!”
“是他!”
两人又大眼瞪小眼,惊讶地对视。
“你认识?!”
“你认识?!”
两人又同时开口。
“你有事瞒我?”狂花肯定。
“你不也是?”
“你怎么会认识他?”城主问。
“我还要问你呢!”
“是他就不奇怪了。”城主笑,“多亏了他,我俩才捡回两条命!我想,天罚应该是被他阻止了!”
“……”狂花看向他,没说话。
“怎么看你的表情,你还不知道是他做的?”
“我……”狂花顿了一下,“他长得太好看,我光想着这个了。”
“都是无门怪哉了,你还要对同门撒谎?”
“……”狂花尴尬,“他很厉害。”
两人很快动身,去与枯木汇合。
狂花想了一下,还是将方才所见之事如实告诉枯木。
枯木亦是难掩震惊神情,随后,他便去问城主要情报。
“我要衣服!”城主叉腰。
枯木将怀中书册拿出,封皮上没有文字,他掀开里页。
除了枯木和狂花的名字,再无其他。
“这册子也太普通了!”城主美丽的名字怎么能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书册给糟蹋,“怎么也得是金皮银页!这像什么?跟人间的有甚两样?也太寒酸了!”
“……”两人齐齐俯视城主,面无表情。
“……”城主认怂,他拿笔在第三页写上自己的名字,名册合上,城主身上裹着的遮羞布立刻变成了衔尾鸟团纹玄衣。
太潦草太随便了!
怎么也得洗漱沐浴焚香熏衣长街游行昭告天下才行!
城主心里不爽!
还以为无门怪哉是个多神奇多厉害多神秘的强大组织,没想到就是个潦草班子,连个精致繁琐的入门仪式都没有!
“好了,该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事吧。”枯木道。
“这名册,一共有多少页?”城主反问。
“八十有一。”
“也就意味着,还要再找七十八个鬼加入了?”
“八十一个是底线。”枯木笑。
“找人标准是什么?”
“没有标准,觉得合适就行。”
“真是胡闹!”
“那你就跟着一起闹,又何妨?”枯木反问。
“……”
“规矩一旦定下,就会扼杀无数可能。”枯木道,“宫主是这么对我们解释的。”
起初,他们也觉得儿戏、胡闹。
“不要把别人想得那么正经认真嘛,也许他们也是儿戏胡闹。”宫主又淡定道,“成事不在于谋略武力,而在于敢。”
枯木道,“我虽能理解宫主的意图,但说实话还是不太能理解没有选人标准这件事。”
“但是,好歹我们走出了第一步。”枯木自信道,“我们现在只是一张绢画上的第一笔,千千万万笔才能绘出一张完整的画,谁也猜不到最后会画出什么来,你们就不期待么?”
“那就拭目以待吧。”城主接受这样的解释。
“不过先说好了,我可没有义务为你们宫主为无门怪哉出生入死,这可不是卖身契也不是卖命契!”
“我说了,无门怪哉,画什么,想画什么,由自己决定。”枯木看向又在挥刀练习的狂花,“人一旦有目标,就会变得心无旁骛坚定不移。他是当之无愧的无门怪哉,因为他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对于活着的理解。”
“你呢?”枯木问城主。
“……”
“找到你自己,是入门的第一件事。”
“……”城主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那我就告诉你们,我知道的关于颜和和安演的一段往事吧。”
……
鬼界天罚终止,但屋舍、食料几乎烧尽,枉死城幸存的鬼民因为饥饿又开始抢劫。
千刃身上火被浇灭,劫后余生,她坐在废墟之中肆意地大叫大笑。
然而危险因此悄然接近,附近觅食的鬼众又结成团体,他们要猎杀这个幸存的女鬼。
他们手拿木棍,朝千刃身上狠狠抡去,然而她也不是吃素的!她瞄准这群人中最瘦小的一只男鬼,狠狠一踹!她又扑到他身上将他压倒在地,她抡拳狠狠砸向男鬼头脸。
她的后背承受着棍棒击打,她全然不在乎,她一把抢过来一根棍棒,大叫一声起身与这十几个男鬼搏斗!
棍棒迎面打下,她根本不躲,而是奋力挥舞手中仅有的武器反击!
这十几个男鬼被打中便痛苦嚎叫,他们都没想到这次捕猎居然碰上个硬茬!
但是再硬,也只有一个,他们合力还是能打得过的。只不过要吃一些苦头而已,这点苦,跟饥饿比,根本不算什么。
很快,千刃的反抗力气渐弱,她打倒了六个男鬼,却还有八个男鬼仍在抡棍棒打她。
他们身材魁梧力大无比。
“我要杀了你们!”千刃咬牙大喝,她一个暴起,一棍打中一个男鬼的头颅,棍棒折断,这男的头颅也被生生打掉!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身后的一棍打歪脑袋,摔趴在地!
剩下的男鬼一扑而上,直接开始啃咬千刃的□□。
“我要杀光你们!”千刃仍不屈服,没了棍棒,她用拳头狠狠撞击其中一个男鬼的脑袋,那男鬼痛叫一声一脚狠踹上千刃的头!
一下,两下,三下,千刃的头一次又一次撞击在地。
她的小腿被啃掉大半肉,很疼,脑袋撞到地上,很疼,她就是不屈服!她全力蹬踹,头颅一次又一次抬起。
“你个混蛋!看你大爷的狗屁看!刀给我!我要杀了他们!”
这个人真奇怪,千刃与这些男鬼搏斗这么久,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搏杀。
千刃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原本以为他是这些恶鬼的老大,现在看来并不是,他没有过来分食。
这人看着面前恶鬼食鬼的场景还在走神,直到千刃说到了“刀”,他才回过神来。
“……哦。”这人倒也很听话,他将腰间刀拔出丢过去,千刃稳稳接住。
她又拼命大吼一声,将刀狠狠插入一个鬼的脑袋,这鬼瞬间炸成齑粉!
这一变故吓坏了其他男鬼,他们看见刀,立马停止撕咬准备逃跑!
千刃可不给他们反应和逃跑的机会,她一刀砍中一个!
活着的男鬼被她一一刺杀,倒地的男鬼她过去将他们的肉撕咬下来,大口吞咽。
整整六只,她吃了两个时辰才吃完。
千刃饱了,她坐在地上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又开始哈哈大笑,“活着真好呀!”
她笑完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
“你好漂亮!我之前见过一个长得好看的,好看得不得了,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一个,比他更好看!你好看得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千刃开怀大笑,“活着真好啊!还能见到这么俊的人!”
“……”安演看着她笑。
千刃站起来,她提刀走到他面前。
“这把刀不错,给我可以么?”她弄丢了匕首,但她此刻手中又握住了能让鬼魂飞魄散的刀!
“你已经有一把了,这把给我可以么?”千刃又大声问一遍。
“……”安演看向他左手的刀,他本想拿起来,却没想到甫一动,这把刀的刀刃就碎成了千千万万细小的碎片,掉在地上成了渣渣。
“……”千刃也愣住,没想到这把刀这么脆弱。
这下好了,原本的两把,现在只有一把了……她这下没得理由不归还这把刀了……
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又握住刀,又怎么可能轻易将刀归还,她实在太需要这把刀了!
该怎么办?!要先一步杀了他么?!
他既然能弄到两把刀,那肯定有本事再弄到第三把第四把!他很容易能弄到手,但对她来说,太难了……
千刃脑袋快速地转,她要绞尽脑汁一定要留下这把刀!
绝对!
在她拼命开动脑筋时,安演已将手中碎刀柄丢下,他双手去解腰间刀鞘,把它递到千刃面前。
“……”千刃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愣愣地伸手接过。
“……你真的要把刀给我?!”千刃不敢相信。
“嗯。”安演笑着点头。
“谢了,我收下,大恩不言谢!”千刃不跟他客气,“我很需要它,不会再弄丢了!”
说着,她竟止不住哭腔,她忍不住去擦眼泪,却根本没有眼泪。
安演将她的神情清清楚楚看进眼里,千刃感觉到视线,她不卑不亢,与他对视。
面前这个极好看的男子,脸上还有两三道未擦干净的血迹。
他对她认真道,“拿稳刀,好好活。”
“……”
千刃回过神再定睛一看,这人早已不见踪影。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将怀中紧紧抱着的刀拿到眼前细细看。
也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横刀,锃亮的刀刃上有一个小豁口,她将刀柄上的红色裹布拆开。
“白鹤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