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林夕桐

35、第 35 章

　　身体似乎变得轻飘飘的，鹿然翻了个身，不自知的舔了舔唇。
　　她抓了抓身上的毛毯，觉得有些冷。身下踏实感逐渐出来，但并非是航空公司柔软的皮座椅，而是硬邦邦的。
　　耳边好像有人在哭……
　　好吵啊。
　　鹿然皱皱眉，心想，谁在飞机上哭啊，这么扰民。
　　声音断断续续的，悲悲切切，像是失恋。
　　嘁，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有什么好哭的。鹿然撇撇嘴，不以为然。
　　这航空公司的椅子怎么越睡越硬啊，空调开的有点足，空姐不冷吗？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有点烦。吵死了……
　　但是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缓缓睁开沉甸甸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脸，吓得她嗷一声叫了出来。身体条件反射的往后窜，直到脑袋磕到坚硬的木头。
　　“哎呦……疼死我了。”鹿然龇牙咧嘴的，伸手去揉头，却摸到一个柔软的手。
　　她抬起头，见梁江毅正坐在她身侧。他穿着一身素面衣服，看起来面色极为憔悴。
　　他眼底满是红血丝，眼眶下乌青，但眼底满是温柔。
　　梁江毅看着鹿然，伸出手帮她揉头，轻轻的问：“疼吗？”
　　鹿然没想到又回到了花朝，还能见到梁江毅，纵是她铁石心肠，这会也不禁动容。
　　她张开手一把扑向梁江毅，直接将他摁倒。一旁围着的兰儿和闫宁见状，脸色绯红，忙找个理由出去，将这卧房的门关紧。
　　“王妃醒了，肯定饿了，我去备点吃的。”兰儿找了个借口，忙不丢的走了。
　　“那个……我也去，我也饿了。”闫宁不知道该怎么办，扯个谎也跟着走了。
　　鹿然趴在梁江毅的身上，不断的摸着他的脸。
　　“梁江毅，我做梦呢吧？我记得我回去了，还买了机票去洱海。怎么又突然回来了。这里是花朝吗？你怎么找到我的？”
　　见她活泼的很，还一堆问题。梁江毅笑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又迅速起来，将她一起扶起来。
　　他也有太多的疑问要问。
　　“这里是花朝，是我们的家。你那天突然消失，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直到三天前，有人说在山间发现王妃。我启初不信，只派闫宁前去查看，没想到……真的是你。太医说你不会清醒了。”
　　鹿然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回来。我刚还在飞机上睡觉呢。”
　　“飞机？是什么？”
　　梁江毅眉头一皱，他对鹿然的世界，还有太多不了解。
　　飞机……鸡能飞？
　　鹿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飞机这个东西，她向梁江毅讨来一张纸，叠出一个纸飞机给他，并简单的介绍。
　　这东西是什么构造，什么叫发动机，怎么飞，可以容纳多少人……
　　乱七八糟的介绍一通，梁江毅对飞机有极大的兴趣。
　　“这东西如果掉下来怎么办？”
　　鹿然想了想，“掉下来……”她想起那些飞机逝世的新闻，惋惜道：“那就摔死了呗。”
　　“你怎可做那么危险的东西！以后不许坐！”梁江毅突然严肃起来，一双手紧抓着她的，好像一松开，她就会消散一样。
　　鹿然盯着他紧张的神色，刚想张嘴反驳，又咽了回去。她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根本就是在花朝没走成。
　　别说坐飞机，以后能不能看到都是回事。
　　她清清嗓子，又追问起：“闫宁发现我的时候，我是昏迷的？我怎么会去那里，你查了吗？”
　　梁江毅摇头，他只觉得，鹿然能凭空消失，再突然出现也不奇怪。
　　“也确实奇怪，你想啊，我第一次出现，变成了一个差点被活埋的。第二次，又是差点小命不保。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鹿然顿了顿，想起这个世界，还有那个纪芙蓉呢，忙紧张起来。
　　“纪将军府上最近可安分？”
　　梁江毅这段时间颓废的很，哪有心情去管纪家的事。只是偶尔听闫宁提上一句，这纪将军大势已去，皇帝要剥夺他的权利，叫他告老还乡。
　　而纪芙蓉……已经指婚了。
　　听闻梁江毅说，纪芙蓉被指婚那天，斗胆抗旨，宁死不嫁。皇帝的懿旨都要脱口而出，老将军跪在地上，把额头都磕出血了，才保住女儿的命。
　　但此事，恰恰成了皇家拿捏纪府的一个话柄。
　　谁也不曾料想，这个纪芙蓉会做出如此举措。死罪可免，抗旨不从可是大罪。
　　纪芙蓉被打了板子，还被迫抄写经书，抄的手指头都磨破了。夫家听闻，对纪芙蓉也是颇有微词，但皇帝旨意以下，也不能不娶。
　　听说，是打算娶回家，当个摆设。
　　鹿然攥了攥拳，虽说对纪芙蓉没有好感，但花朝如此民风开放的地方都如此……她想象不到其他更黑暗的会如何。
　　见她眉头紧皱，梁江毅攥了攥她的手。
　　“切记，谨言慎行。”
　　似乎被梁江毅看穿心思，鹿然点点头。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梁王妃。的确不能和以前一样肆意妄为。
　　终究是被这城墙困住了，但好在，梁江毅的确如他所承诺的，没和自己摆王爷架子，也没有端着身份。
　　现下，他俩就像一对普通平民夫妻。他不会自称“本王”，给与她想要的“平等”。
　　肚子突然间咕咕叫了起来，梁江毅叫她在这等着，自己亲自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
　　过了不一会，鹿然就见自己的王爷，亲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
　　鹿然凑过去，往门口一瞄，就知道这王爷又给下人都屏退了。
　　也好，这样更自在。
　　她坐在圆桌前，看着一碗阳春面，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忙从梁江毅手里接过筷子。
　　她低头吹了吹面，吃了一大口，含含糊糊的说：“好吃！”
　　见她喜欢，梁江毅也欢喜的紧。
　　明明一碗很普通的面，鹿然却吃的欢，许是真的饿了，又许是身侧陪伴的人。
　　一碗热腾腾的面下肚，鹿然想起自己在这边的产业。碍于已经交给兰儿，自己也不能往回要，又把心思放在了吃上。
　　她可有阵子没吃烧烤火锅了，那玩意那么香，在花朝绝对有市场，
　　她拉了拉梁江毅的手，神秘兮兮的说：“王爷，有没有兴趣投资娘子开一家餐馆？”
　　梁江毅没想到她这么喜欢干事业，愣了一瞬，才点点头。
　　“你又有什么点子了？”
　　鹿然起身拉着他，边走边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梁王及王妃上街，身后总要跟着几个丫鬟小厮。一群人浩荡的走街串巷，先是找木匠做了不少竹签子，又去肉店买了点羊腿肉和牛肉。再采购些香料，买点辣椒。
　　唯独就缺了一味孜然。
　　也不知道哪有卖的。
　　回到府里，鹿然又带领一众厨娘。丫鬟们处理食材，等竹签子做好送来，在教她们如何穿串。
　　小厮们也没闲着，要把盯着铁匠赶制出来的烤炉架好，准备些炭点燃。
　　一排排肉串放在炉子上，鹿然远程以口头传授秘诀，很快，烧烤的香味就出来了。
　　一路飘香，让整个王府上下都好奇，这玩意怎么那么香！
　　第一炉烤好，鹿然拿起一串肉递给梁江毅，要他尝尝味道如何。
　　梁江毅只觉得像在外围场打猎后，吃的烤肉。只是味道更绝。
　　还是兰儿能言巧思，把这东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几个小厮轮流上岗，梁江毅和鹿然酒足饭饱后，叫小厮们将剩下的东西分了吃了。二人手拉着手回到内院，梁江毅想着一会终于可以和夫人有肌肤之亲。
　　而鹿然的脑子里，还都想着自己定制的火锅什么时候能做好。
　　烧烤，火锅，配上美酒，简直是人生一大乐趣。
　　想着明天就能吃上火锅，新的问题又来了。麻将怎么弄？不行就吃油碟。还要自己弄辣椒油。
　　干脆明天找个人多制点辣椒油出来，平时也能吃。
　　她喜欢吃辣的，这王爷府上的厨娘做饭都清淡。
　　想着想着，二人就来到了床榻之前。
　　“夫人在想何事？”梁江毅见她心不在焉，把自己那点小心藏起来。只拉着她走到一旁的罗汉床边坐下。
　　“我在想火锅。”
　　“火锅？那是何物？”
　　“就是一口大锅，烧热水，把菜啊，肉啊的都扔进去涮熟了，捞出来沾着调料吃。”
　　没想到是吃的……梁江毅有些无奈，又温柔的看着眼前好不容易回来的夫人，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想起她提及的生意，又忙问道：“你说想开饭店，就是做今天的烧烤和火锅？”
　　鹿然点点头。
　　“当然。这俩东西，这边没有。而且，我注意到了，花朝人喜欢喝牛奶，我还可以做奶茶，珍珠奶茶。你绝对没喝过。”
　　梁江毅温柔的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鹿然，没想到她的世界，竟然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但也有很多危险。
　　比如……那个叫飞机的东西。
　　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铁质的东西能飞上天，这不是神仙么。
　　但是神仙不会突然掉下来。
　　想到这，他拉了拉鹿然的手，问：“你来之前，你的飞机可好？”
　　鹿然点点头：“好得很，就是有点小颠簸，遇到气流了，正常。”
　　“我还以为飞机出事，所以你才掉落山间。”
　　鹿然扯了扯唇角，说：“你想的有点多，我累了，洗澡睡觉了。”
　　梁江毅听见这话，刚想宽衣解带，就见鹿然推门而出。
　　等她再回来，她已换上一身衣服，倒床就睡，根本不理会，想媳妇想的快疯掉的梁江毅。

　　这一夜睡得香，鹿然觉得自己好像许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只是……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女孩，跪坐在地上，嘤嘤的哭。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一个拐杖，气鼓鼓的数落她。
　　“叫你拉红线，你乱拉线。叫你给人家找补回去，你给那丫头送别的时空！这下好了，他们俩在那个时空成了，原本的怎么办？”
　　小女孩嘤嘤着：“徒儿不是又给她送回去了。”
　　老头想到这，气的拿起拐杖在女孩的背上打了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又给她送回去，你不知道给梁江毅送她那？你亏欠这俩人多少年了。这次做不好，下凡经劫去吧！”
　　之后的视线逐渐模糊，鹿然只听到一个女生的嘤咛声。
　　再睁眼，人依旧窝在飞机里，好像时间从未停止过。
　　她拉了拉身上的毛毯，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机舱内传出提醒的声音。
　　“本次航班的目的地……”

　　十分钟后，鹿然下飞机。
　　走在人烟稀少的机场大厅里，她觉得有点好笑。
　　拉错红线……原来自己和乔墨池那糟。拉着行李箱，她又自顾自的摇头。
　　兴许一切都是一场梦吧，花朝……梁江毅和那些人，都是自我修复内心创伤时，变出来的虚幻而已。
　　鹿然不再去想这些，她走出机场，坐上一辆出租车，前往自己所定的民宿。
　　这边风景极好，鹿然望着窗外，感觉身心都跟着放松了。
　　仿佛有种魔力，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不那么累的活着了。
　　到了民宿，老板娘倒是热情，普通话说的极为流利。鹿然安顿好自己时，这边下起了毛毛细雨。她找老板娘借了一把油纸伞，迈着青石街出去觅食。
　　未知的地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吸引自己。
　　她停在一个诺大的锦鲤池前，看着那池鱼，想起了梁王府。
　　“江毅府上的鱼，可比你们胖多了。”
　　她轻声呢喃，却听身后有人接她的话茬。
　　“有么，我怎么没发觉？”
　　这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将她击中，鹿然愣在原地。她扭过头望着身后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
　　身高、气质、长相，出了头发变成利落的短发，完完全全就是梁江毅。
　　池边细雨蒙蒙，微风轻抚，她看见梁江毅伸出手，对着她说：“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