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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星缘枕?”朱元璋的目光落在那包裹上,兴趣更浓。郝多桃先前准确道出宫中走水,此刻见她郑重提及此枕,不由信了三分。“呈上来。”

      太监王景弘小心翼翼地上前,欲要取过包裹。

      郝多桃却微微抬手阻拦,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王公公且慢。此枕灵性非凡,除民女外,恐他人贸然触碰,会扰动其气,失了灵效。”她这是在故弄玄虚,更是为了保护这最后的“回家”希望不落入他人之手。

      王景弘动作一滞,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眯了眯眼,并未强求。他见过的奇珍异宝太多,也不急于一时。他的注意力回到了郝多桃身上。“即便你所言非虚,朕留你在身边,又有何用?莫非整日与朕谈论风云水火之理?”

      “陛下日理万机,民女岂敢时时叨扰。”郝多桃立刻接口,她知道该抛出真正的“诱饵”了,“民女别无所长,唯有些许急智,与……识人之明。”她顿了顿,观察着朱元璋的反应,尤其是当她说出“识人之明”时,皇帝那微微挑起的眉梢。

      “哦?识人之明?”朱元璋语气玩味,这可比谈论风云水火更敏感,也更能触动他多疑的神经。

      “正是。”郝多桃稳住心神,开始展现她混迹市井练就的察言观色和话术,“譬如,民女观陛下虽威严天成,然眉宇间隐有忧色,非为社稷动荡,乃为骨肉至亲,舐犊情深所致。”她这是在隐晦地指向太子朱标早逝后,朱元璋对继承人和诸藩王的忧虑。这话极其冒险,但又精准地戳中了朱元璋内心最柔软也最焦虑的部分。

      朱元璋脸色微变,却没有发作,只是沉默地盯着她。

      郝多桃知道赌对了,继续道:“陛下可试想,若有一人,能偶尔为陛下分说些新奇见闻,开阔思路;或于某些细微之处,以旁观者之清,略作提醒,防微杜渐;甚至……在陛下烦忧无人可诉之时,做一个不涉利害、只听不传的树洞……或许,亦不失为一种用处。”她将自己的角色描绘成“清客”、“谏官”与“心理疏导者”的结合体,姿态放得极低,诉求却直指帝王内心深处的孤独与高处不胜寒。

      “树洞?”朱元璋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疑惑。

      “乃师尊所言典故,”郝多桃连忙解释,“意指可将秘密倾诉其中,而它绝不会泄露分毫之物。民女愿做陛下之‘树洞’。”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既展现了价值,又表明了无害与忠诚。尤其是“不涉利害”、“只听不传”,极大地安抚了朱元璋对后宫干政、外戚擅权的警惕。

      朱元璋沉默了。他审视着郝多桃,这个少女太过聪明,太懂得揣摩人心。留着她,或许真有意外之用,但也可能养虎为患。然而,她所展现出的“异处”和那些闻所未闻的“道理”,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他。在他晚年,尤其是在太子去世后,这种能带来“新奇”和“不同视角”的存在,显得尤为珍贵。

      更重要的是,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远比放任她在市井间散布那些真假难辨的“天机”要安全得多。

      良久,朱元璋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与决断:

      “郝多桃,你巧舌如簧,机变百出,所言之事,虽荒诞,却亦有理。朕,姑且信你几分。”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跪着的秦袖凝:“此女,便是你之‘护法’?”

      “回陛下,正是。秦袖凝身手不凡,忠心护主,有她在侧,民女方能安心为陛下效力。”郝多桃连忙为秦袖凝正名。

      朱元璋不置可否,最终下达了旨意:

      “即日起,郝多桃、秦袖凝,暂居宫中别苑。郝多桃准其随时可将所见所感,经由王景弘禀报于朕。未有朕之旨意,不得随意出宫,亦不得与外人交通。”

      他没有给予明确的封号,却给予了居留宫中的特权和不经过正常渠道直接上达天听的权利!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初步的认可。

      “民女(草民),谢陛下隆恩!”郝多桃和秦袖凝齐声叩首。

      她们从市井的“异类”,一跃成为了宫墙内的“奇人”。

      ……

      先前那压抑肃杀的奉天殿氛围,在旨意下达后,悄然转变。指挥使毛骧锐利的目光中虽仍有审视,但那份杀意已收敛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谨。

      “二位,请随咱家来。”太监总管王景弘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失宫中总管的威严,又带着一丝对新晋“异人”的客气。他亲自在前引路,这待遇,已然不同。

      穿过重重宫阙,走过蜿蜒的回廊,沿途遇到的太监宫女无不垂首避让,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他们或许已听闻今日朝堂上来了两位“奇女子”,一位能言善辩得圣心,一位身手不凡做护法。这深宫之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迅速发酵,更何况是如此奇特的人物。

      郝多桃努力维持着那份刻意营造的“超然”姿态,目不斜视,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这红墙黄瓦,雕梁画栋,远比影视城中的布景更加真实、更加恢弘,也更加压抑。每一块砖石,每一扇门窗,似乎都浸透着森严的等级和无形的规则。

      秦袖凝则更加沉默,她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遭环境,记忆着路径、哨位、以及可能的隐蔽点和逃生路线。那头短发在头巾下依旧是个隐患,她能感觉到偶尔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王景弘将她们引至一处名为“静思苑”的独立院落。院落不算极大,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环境清幽雅致,与之前居住的破庙判若云泥。院内已有数名太监和宫女垂手侍立,见到王景弘,纷纷躬身行礼。

      “郝姑娘,秦姑娘,”王景弘停下脚步,转身对二人说道,“此处便是陛下为二位安排的居所。一应起居用度,皆按宫中规制供给,若有短缺或需求,尽管吩咐这些奴才。”他指了指院中的下人,“陛下有旨,二位可在苑内及附近御花园特定区域走动,但宫禁重地,不可擅闯。若有要事欲禀告陛下,可随时通过咱家转达。”

      这番安排,看似优待,实则是软禁与监视并重。给予了她们一定的自由和物质保障,但也划定了活动范围,并明确了沟通渠道,将她们置于严密的管控之下。

      郝多桃心知肚明,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她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有劳王公公费心。民女感激陛下隆恩,定当谨守宫规,不负圣望。”

      王景弘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宫中的注意事项,便带着随从太监离开了静思苑。

      苑门轻轻合上,院内只剩下郝多桃、秦袖凝以及那几名新分配来的宫人。

      空气似乎瞬间松弛了几分。

      郝多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刚才在金銮殿上,每一秒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总算是……暂时安全了。”她低声对秦袖凝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脱力后的疲惫。

      秦袖凝没有回答,她走到院中,仔细检查着环境。亭台、水井、房间布局……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几名低眉顺眼的宫人身上。这些人,既是来伺候她们的,恐怕也肩负着监视的职责。

      “你们先下去吧,有事自会叫你们。”秦袖凝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那几名宫人似乎有些意外,但不敢违逆,恭敬地行礼后,退到了苑门附近的厢房等候。

      驱散了外人,秦袖凝才转向郝多桃,眉头紧锁:“你太冒险了!在金銮殿上那样说话,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皇帝老儿一个不高兴把我们砍了?”郝多桃打断她,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揉了揉跪得发酸的膝盖,“可我们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吗?还住进了这皇宫别苑,成了‘上宾’!”她环顾着精致的院落,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富贵险中求,这话放在哪里都适用。”

      “可这代价是什么?失去自由,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秦袖凝压低声音,“还有你那套‘仙子’、‘天机’的说法,能瞒得了多久?一旦被拆穿,就是欺君之罪!”

      “那就不要被拆穿!”郝多桃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充满斗志,“只要我们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皇帝觉得留着我们比杀了我们更有用,我们就安全了。至于自由……”她笑了笑,“慢慢来,先把脚跟站稳。”

      她走到秦袖凝面前,看着她依旧紧锁的眉头,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方式,但这是在这个时代,我们这种毫无根基的人,能最快往上爬的唯一途径。别忘了,我们还要找回去的方法,没有一定的地位和资源,怎么找?”

      秦袖凝沉默了。她知道郝多桃说得有道理,尽管这道理与她秉持的价值观相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或许真的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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