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反骨》九舰空

56、第 56 章

　　指针指向半夜十二点。
　　蒸笼一般的浴室被推开，陶榆从浴室里走出。

　　他半裹着浴巾，上身赤裸着，站在全身镜面前，慢条斯理的擦着头发，长时间没空打理，头发已经变长了，吹的时间都变长了些。

　　水珠一滴滴的从发尾花落，陶榆轻轻晃了晃，几滴水珠甩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里，目前依然只有他一个人存住。
　　父亲母亲百忙中打来电话问候，又匆匆挂掉，转瞬即逝的热闹之后，这里又归回安静。

　　这样才好。
　　这样，才是回到原点。

　　陶榆套上衣服，准备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
　　“咚咚-”
　　“咚咚咚--”

　　陶榆脚下不稳，手忙脚乱的扶住扶梯。
　　待他回过神来，他才试探道。

　　“谁啊。”

　　询问间，陶榆反手握住门口放着的扫把。

　　深更半夜，陶榆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能来。

　　以往陈贵偶尔会犯病，半夜跑过来蹭夜宵。

　　现在，介于他们两个人情况，陶榆率先将他忽略掉。
　　自己上次的话说的那么重，陈贵脸皮薄，不可能再回来。

　　那…还能是谁？

　　陶榆握紧了扫把，挡在胸前。

　　轻轻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个身影忽然窜了进来，直接往房间里面跑。
　　陶榆反手拉住他胳膊，刚准备一个过肩摔，那人惊恐的转过脸。

　　“你还没查分？"

　　陶榆沉默。

　　“簿实，你半夜跑过来，就为了吓唬我？”
　　陶榆松了口气，慢慢放下扫把。

　　“刚准备查，怎么，你查好了？”

　　簿实：“不是我--”
　　他神秘兮兮道：“你没看群消息吗？全班同学，就陈贵没考好。”

　　“他好像是咱班倒数。”

　　陶榆打开电脑，听到陈贵的名字愣了下：“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我和何适想去求证，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家里电话也没人接，你说他……”

　　“不会想不开吧？”

　　陶榆认真的看着簿实的面孔，确认他没有拙劣的表演痕迹，眉头紧皱起来。

　　“不应该吧，他再怎么发挥失常，也不会是倒数…”陶榆顿了下，似乎又想起陈贵无法超越比拟的化学科目，又有些将信将疑。

　　他迅速起身，连自己的成绩跳转界面都没看，直接向外冲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簿实视线里，直到最后一秒，簿实才露出一丝微笑。

　　紧接着，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出现在一楼的客厅里。
　　陈贵的声音带着沉闷。

　　“我们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何适抬眼：“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对你吗？”

　　陈贵没说话，只身坐在电脑前。
　　那个电脑已经显示出陶榆的高考成绩。

　　是个很耀眼的数字。
　　耀眼到陈贵移不开眼。

　　跟自己已经超常发挥的成绩来比…
　　不，这二者没有可比性。

　　“698。”陈贵默默念了一声，“他这么长时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吗？”

　　何适暗自戳了戳簿实：“你看看，人家自学，考的比你还高。”

　　“不过就是高了十分……”簿实小声嘀咕，“下次肯定不会有那么多失误。”

　　何适好笑的看着他：“哪来的下次？”

　　“你想上高四？”

　　簿实连忙摇头，视线转向陈贵。
　　他已经对着屏幕发呆了好长时间。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高考，果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他与陶榆不过是相差七十分，就已经没有办法去相同的学校。

　　“怎么样，有想好去哪个志愿吗？”簿实低声询问。

　　陈贵摇摇头，红色的头发被他抓的像一头鸡窝。
　　“……或许，我可以考虑复读…”

　　“复什么读？！”

　　陈贵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被人撞出了声。

　　少年气喘吁吁的扶住门框，对着屋里的三个人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被耍后，欺骗后，积攒的火气却又在看见陈贵后瞬间消失。

　　陶榆的视线里模糊不清，但他倔强的不肯去擦拭泪腺。
　　“好玩吗？”

　　三人齐齐的愣住，簿实诚实的摇头。
　　“不好玩。”

　　陶榆大步走到陈贵面前，紧紧攥住他手腕，向后一扯。

　　陈贵被推出去半米远，他踉跄的撞在沙发角，跌坐了下去。

　　“我以为，你真的想不开，一边在河边找你，一边给你打电话。”陶榆盯着他，委屈的控诉，“你跟着他们一起骗我？”

　　陈贵被迫仰着头看他：“……”

　　“你们到底想看什么？看我笑话？看我被你抛弃后，你又贴上来的不安？”

　　“这么长时间过去，你忽然过来说喜欢我，这又是你新的游戏吗？”

　　陈贵：“……我没有。”

　　“那是什么？”陶榆盯着他，“我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了，已经将自己生活回归正轨了，你还来做什么？”

　　“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我也不是你的玩具，想丢掉就丢掉，想捡回来就捡回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拒绝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陶榆眼眶泛红，“那我问你，你能接受原本纯粹的感情里增加了杂质吗？”

　　陈贵微微瞪大眼睛：“……什么？”

　　“我们之间，有一张白纸，自从你拒绝我后，上面会出现一点黑色。”
　　“原本微不足道，但只要我每次想起，我都会觉得，那黑点占据了我所有的一切。”

　　“只要我想到源头是来自你，我就没办法再去接受你的意愿。”
　　陶榆背过身去，将电脑合上。

　　“你也不用想着跟我去一个学校，没考上就要复读这种事情。”
　　“因为我的选项里，根本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个大学。”

　　陈贵慌了神：“…但是…我这次是真的……”

　　“陈贵。”陶榆的声音认真又清冷。
　　“我的感情里，出现了杂质，我又没办法去清除它的时候，所有一起都只有一个结局。”

　　“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了。”

　　……

　　酒吧。
　　簿实和何适沉默的看着陈贵喝了一瓶又一瓶。

　　灯红酒绿都没有提起他们的兴趣，簿实和何适滴酒未沾，只有陈贵抱着酒瓶不放手。

　　他甚至一言不发，与周围噪杂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
　　台上的半赤裸的的男男女女相互交织，在舞池扭动着身体。
　　暗色的灯光扫过每个角落，每一处都增添了暧昧的气息。

　　应侍生端着盘子，悄无声息的站在他们旁边。

　　“你好，先生，还需要什么吗？”他扫视着簿实面前的清水，微笑的提醒，“水是免费的。”
　　簿实头也没抬：“拿点醒酒药。”

　　应侍生愣了下，第一次被忽视的这么彻底，他上下打量了下何适和陈贵，迅速离去。

　　陈贵却将他喊住。
　　“再倒点酒，要烈点的…”

　　应侍生小心翼翼道：“你成年了吗？”

　　“……什么话！”陈贵歪歪扭扭的趴在桌上，怒道，“没成年不能喝？”

　　应侍生脸一黑：“当然不能，谁让你们进来的？”

　　陈贵指着簿实和何适：“怎么，我哥们请我喝酒，也要你管？”

　　簿实：“……”
　　何适：“……”

　　俩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簿实清了清嗓子：“……你没成年？”

　　“不知道。”陈贵抱着酒杯，头遮住了半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成没成年，以前都是陶榆给我过生日的。”

　　他忽然起身，眼睛迷离的看着周围。
　　“你问我干什么？你问陶榆去啊？他人呢？”

　　簿实拦着他，让他坐好，回头对应侍生道歉
　　“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何适递过去身份证明，应侍生才打消顾虑。

　　“他怎么那么狠心呢？”陈贵依然在嘟囔，“我做错什么了吗？”

　　“好啊，你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你呢？！”

　　“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死了呃就大张旗鼓的庆祝。”

　　“实哥，何适，走，我们去吃席，我们去庆祝。”

　　何适好笑道：“庆祝什么？”

　　“庆祝！”陈贵冥思苦想好一会，“庆祝我们铁角三人组，庆祝我们高考结束，庆祝……”

　　陈贵眼睛一亮：“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吧？咱们分数差不多，你肯定也会和实哥挨得近。”

　　他看着何适，喝多了的眼神里多了丝期许。

　　何适拿着那杯水跟他碰杯。
　　“我没意见。”

　　簿实无奈的碰杯。

　　他们是难得的在酒吧喝水的奇葩人。
　　坐在角落，无视所有的邀请。

　　在这岔路口中，有人迷失，有人前进，有人彷徨，有人共行。
　　清脆的撞击杯瓶的声音在杂乱的环境中穿透过风。

　　远处的街头。
　　只剩一人独立。

　　身后的灌木丛遮住他的身影，月光沉沦，黑夜的终慕，只给他一个人上演。

　　只停留了片刻。
　　少年转身离去。

　　他身后一道清晰的分界线，由此拉开新的曲目。

　　平行线会相交吗？

　　不会。

　　永远不会。

　　我们不属于任何人。
　　但我之前懵懂的，爱慕的心情。
　　确实真真实实存在的。

　　在那个时候。
　　也只留给你。

　　虽然，我们没有结果。
　　但至少过程不太复杂。

　　在这喧嚣的人世间，感谢你来过我的时间线，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