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稿》银那达珈

6、05

　　红日从东方升起，烂漫的霞光透过云层撒在整个京城繁华如画的建筑上。一大早西市、东市商铺叫卖就热热闹闹起来，大启朝如今是盛世，光景帝在位三十五年，虽边界偶有战乱，但大体上是百姓安居乐业，国泰兴隆。

　　只可惜，她见过发展更为瑰丽，建筑更为恢弘，人人安康自由的时代。再看几百年前的街市，就好像行走在胡同古巷，有新奇，无神往。

　　林云熙坐着宫中派来的骡车，瞧瞧掀开车窗边的布帘，往外看着这繁闹着烟火与欢笑的街市心中这样想着。

　　今日便是秀女入宫的日子了。

　　秀女选拔并非小事，从名字递上户部通过后，待时日一到，宫中会派骡车将各家姑娘们送入秀房，经验丰富的姑姑们会对秀女们逐一进行检查，样貌、体态、气质、再到初贞，每一项都由两到三名宫女负责，绝不会出现马虎大意的情况。

　　待到检查完毕，由小太监将秀女们领去储秀宫，这时候就是由女官们对她们进行系统的宫中培训。

　　“阮姑姑，人已经带到了，咱家就先撤了。”

　　这名姓胡的小太监将林家三姐妹送到储秀宫前庭，冲着廊下站姿端庄的一位姑姑摆了摆手便离开了，他今个任务多事情杂，还要赶着来接下一批呢。

　　此时前庭已经站了不少姑娘家，都是各项检查完被带到这里候着的。林云熙也顺着队列站到了后面。

　　能过五筛六检来到这里的家世自然不会差，都身姿袅袅，仪态优雅，让人挑不出毛病。只是人群中有一个白衣似雪少女，貌若西施，身如垂柳，柳枝纤纤，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给刮走了去。

　　那少女眼帘微颤，抬起眼，眼尾一点潋滟的红痣，水艳艳的一片，是那种我见犹怜的无辜与清纯。虽说长相是父母给的，上天注定，林云熙还是幸庆自己不是这般祸国妖姬般的颜容，极魅极妖又极纯，这般长相不仅在照镜子时候会倍感不真实，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不嫁入王功勋贵之家也亦遭小人惦记。

　　从正午到日落西斜，这一站一等便是许久。众人都有些疲乏，见那位阮姑姑似也不管，便开始小声议论。

　　“真是的，这样的妖艳妮子怎么也能入选？周围都是女子，她这般矫揉造作摇曳身姿也不知给谁看呢！”

　　“呼——听说秀女们都是统一两人一间寝房，但愿我不会和这位分在一起，不然真叫是寝食难安啊！”

　　“啊！我看见了礼部侍郎家的那位嫡女，她也来了！”说话之人看见了斜上方站着的林云然，一脸惊讶。

　　“礼部侍郎只是正三品官位，没什么好惊讶的吧，听说他们家适龄的姑娘多，这次还来了三个。”左边的姑娘斜睨了一眼，颇为无语。

　　“这你就不知道了，礼部侍郎之妻赵氏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小堂妹，说起来他们家嫡小姐和大皇子还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呢！”说话的姑娘撇撇嘴，酸溜溜的味道隔老远都可以闻到。

　　“这次选秀可不简单。不止林家这位嫡女，钱相家的千金也来了，还有百年世家温家、王家都上递了嫡小姐的名字。不过啊，这些天之娇女平日里再金贵，现在还不是要和我们一起站着等。”说话的少女带着一股娇憨劲儿，话语里潜着对那些世族千金小姐的敌意，引得周围一同站着的小姐姑娘们连连点头。

　　这时代女儿们嫁娶的好不好，名声是看得最为重要的。有点资产又善待女儿的人家会早早把姑娘的好名声好才艺给宣扬出去，但等阶的差距让普通官宦家庭的姑娘无一例外成为世家千金名声笼罩下的绿叶陪衬。花会、茶会、女郎们聚会，哪里都是对那最前面几位勋贵之女的赞不绝口，她们早就比烦了、听厌了、看腻了。

　　如今大家终于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一起论容貌、论才艺、论德行，谁没有那个一飞高头做凤凰的雄心壮志。谁自也不输给谁，这小姑娘算是说进她们心坎里了。

　　但在后面的林云熙看得真切，这个看似娇憨天真的小姑娘，一边说着敌视勋贵小姐们的话，一边里小狐狸似的杏眼有规律地瞄向站在前面的几位姑娘，说话的声音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刚好不会被前方人注意到的程度。

　　看来，钱家、温家、王家的小姐们，她都是认识的。

　　既是认识之人，身份自也不会差。认识世家千金、丞相之女的官家小姐，家里大人的品阶最差也是在正三品，和自家便宜父亲一个等阶，指不定平时还和那些小姐说过话，做过朋友。

　　啧啧，背后说人闲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系统：“就是就是！不过，我好像知道这只小狐狸是谁了！”

　　小系统凑过来，邀功似的把小圆脸摆到林云熙面前。

　　林云熙一巴掌拍开，“卖萌可以，卖关子就不行了哦！”

　　“你还记得书中后期林云然最难对付的女人是谁吗？”

　　“是她？！”林云熙恍然，左都御史之女柳含香。这位可不简单，毕竟是小说后期的大反派，含香、含香，含的是孟婆香，刺得是琵琶骨，原书女主后期的落胎流产、断情绝爱皆是因为此人，林云熙可不敢小瞧她，只暗自在心中警惕。

　　此人心思不简单，手段也比林云萱那样的初期女配高不止一个段位，但她意在大皇子，和自己起冲突概率不大，只要小心别着了道，被冤做替罪羊、手中刀就好，毕竟这样的事她干得可不少。

　　“好，人都到齐了。”

　　不知什么时候前庭的位置已站得满满当当，最后一位秀女站好，三十六位新晋秀女到齐，两位小太监合力关上大门，落了锁。

　　阮姑姑合上写有秀女名单的竹笺，走到众人面前。她的步履轻且稳，连发髻上的青丝都没有晃动分毫。

　　“方才，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者，出列”

　　她面无表情，但眼神扫向众人时，一种被看透的，无处遁形的恐慌便会涌上心头。

　　陆陆续续地，一个、两个......几个说过话的胆子小的秀女低着头出列站到了一边，她们神色不安、面红耳赤，是羞的、惧的。

　　每一个出列的秀女，都会被审视、打量，并被无情要求在众人面前介绍自己。

　　“我......是左都尉使之女何软软”这是那个魅态婀娜的少女。

　　“我是大理正家二女容斯慈。”

　　“我是左都御史之女柳含香。”

　　“我是......”

　　最后一人介绍完，阮姑姑又等了半分钟。

　　“没有其他人了吗？”阮姑姑冷声询问，庭下一片静默。书中对这段为期三个月的储秀宫之行一笔带过，林云熙只知道这三十几人的秀女中有一大半最后都被淘汰掉了。

　　林云熙捏紧袖口，虽知与自己无关，但气氛使然，难免不紧张。

　　又等了一会，依旧无人再应。阮姑姑不紧不慢念出三名秀女的名字，有一个是林云熙注意到的，另外两个是完全没留意的，但可以猜出来这些都是在等待期间说过话，但并没有站出列的秀女。

　　被叫到名字的秀女们脸色发白，汗水浸湿了额发。

　　“收拾行李，即刻离开储秀宫。”阮姑姑冷漠地宣判了这些人的结局。

　　“姑姑饶命啊。”

　　“姑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求求姑姑，再给一次机会吧。父亲知道会打死我的。”

　　旁边的小太监们未给这三人再多的求情机会，直接将她们拖拉着带了出去。有一个秀女挣扎得厉害，锦缎的绣帕掉到地上，小太监们也不在意，走路时直直地就踩上去。
　　粉嫩的锦帕上印出鞋印，立马就灰扑扑了。

　　被赶出宫的秀女，名声也就坏了，少有人家会求娶，不剃了发做尼姑庵子，也只能一辈子被养在家中做一个万人嫌的老姑娘罢了。

　　“这一课，教你们的是，在储秀宫要保持绝对的纪律。不多嘴，不杂谈，不乱议，更重要的是不要耍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阮姑姑的话就像石头一样，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生硬冰冷，却并不针对任何一个人。

　　林云熙知道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想进天家的门，要守天家的规。

　　接着阮姑姑有将接下来的秀女安排说了一遍，例如辰时要起床用餐，接着是礼仪训练，申时酉时练习才艺，亥时休息等等，并将众人的寝房也逐一分配，果然如之前一位秀女所说是两人一间的安排。

　　林云熙没想到，她分到的室友竟然是世家温家的嫡次女温如兰，这位可是书中的三皇子正妃，公认的才貌品性俱佳的大美人，看来宫里安排寝室并未专门按照嫡庶之分去区别。虽是世家女，温如兰身上却没有世家小姐的架子，反而性情极好，待人落落大方，温柔有礼，一看便知是个好相处的姑娘，这让林云熙也倍感放心。

　　林云然则是和王家千金王媛宁住在了一起，这位王家姑娘见时只让人觉得美人虽美却有皮无骨，空虚而乏味，和初入宫的其他秀女不同，她似乎对前途并无期待可言。

　　没想到的是，林云萱和那位柳家小姐分到了一起，二人一见如故，才交谈上几句就成知己好友，就是不知道是逢场作戏还是臭味相投了。林云熙深刻怀疑，林云萱后来在大皇子府各种狠毒的手段也许是从这里出师的，毕竟林家关系简单，林云萱有再坏的心思也不该会那些腌臜的手段。

　　众人很快归去休息，今日一套筛选流程走下来，无不四肢僵硬，身心俱疲。还需好好养精蓄锐，应对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