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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京师围城 ...

  •   群臣百官在安远门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有的为监国殿下以江振与林承恩三人之血祭旗宣战而胆寒,更多的却都明白,此一局对峙交锋,监国殿下已然全胜。

      诛江振,是为击破“清君侧”之言的虚伪,从此任何叛军以此为借口起兵,皆名不正、言不顺。以宗室林承恩夫妇策反,果然动摇了镇安王强抗之心。

      而郭遵礼气血上头逼镇安王作答的行为,已使这支十万大军的军心产生了裂隙,从此“王”与“帅”失和。而这十万人之中,镇安王的八万军马才是主力,已失顽抗到底的锋锐。

      瑟若见林承恩夫妇人头落地,神色仍是淡静如常,再也不看一眼面如死灰的镇安王,起身自回鸾车之中。

      禁军倒遵殿下之旨,一人提起江振头颅,一人剖开他衣服,真将火折子凑到他肚脐上,点起天灯。而林承恩夫妇得殿下宽宥,得以按宗室之礼收尸、办丧。

      城门缓缓闭上,只剩一地鲜红刺目的血迹,以及江振那兀自燃烧的无首之躯。

      镇安王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瘫倒在地,被郭遵礼一把拎住,冷声吩咐随从:“送王爷回帐歇息。”

      祁韫和乔延绪并肩看罢这一切,她倒不如何,心里只想瑟若已瘦无可瘦,强撑过这次国难后,不知要病多久。乔延绪却时不时侧头看她,眼神戏谑:这等叫人不敢触碰的女人,你老弟倒是胆大敢碰。

      八月一日,攻城战正式打响。十万陕西精兵对阵城内十五万京畿守军,本应打得胶着,可短短三日,双方便折损惨重,尸横壕堑,血染垛口,昼夜攻防拉锯不休,几乎没个消停。

      郭遵礼用兵之精巧显而易见,自是背后有梁述智谋。勤王军攻城器械齐备,火器更是兵部近年最新制,连火炮口径都与北镇所用相同。连日来城南最先吃紧,每日要顶三到四波猛攻,城头火炮、床弩昼夜不歇,火光映红夜空。

      当日林璠本想陪姐姐一同劝镇安王退兵,却被瑟若笑着挡住:“他算什么,不过是个傻胖子罢了。陛下安心坐镇中军,看我手到擒来。”

      她这几年翻过不少《三国》、《水浒》和武侠小说,大战当前,说话里不自觉便添了几分匪气,偏生落在这副美丽身子上,又透出几分俏皮来。

      林璠听了也忍俊不禁,却仍难释心中忧虑。皇姐是想护他清名,可城外兵临城下,作为天子,怎能全无动作?他仍日日登城头巡望,抚慰将士,偶尔亲提弓弩示威,虽不多言,却以天家威仪凝聚军心。

      围城之初,不过七日,便杀得天昏地暗。郭遵礼调度有方,先以连弩火铳、投石火球昼夜轰击,转攻北城最脆弱处。夜则小股奇兵潜行地道,扰得守军不得安寝。

      京师则是韩定安坐镇城防,虽久经沙场,也不得不承认,对手不止兵精,还携来最先进的霰弹火器与火攻云梯,显然梁述把控兵部多年,暗中供给防不胜防。

      敌军攻势不疾不徐、收放自如,节奏拿捏极稳。城头血战七日,守军已折损逾三千,尸骨层层堆在女墙之下,血流入护城河,泛起乌黑腥气。

      八月八日,瑟若与林璠再次视察城南,祁韫、戚宴之及数位重臣随侍在后。

      纵然瑟若素性刚强,亲眼见到城头上血迹未干、士兵断臂带伤,仍觉心头发紧,心痛不忍多看。与韩定安等人商议完下一步防守对策后,她强撑着下城,欲在一处楼角小室略坐缓神。

      刚坐下,只觉天旋地转,四肢发软,眼前一阵发黑。多日来无心饮食,积劳成疾,终是支撑不住。

      恍惚间,有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接了个满怀,那怀抱虽沉稳有力,却又出奇温柔绵软。

      那人俯身碰了碰她唇角,取出一颗麦芽糖哄她含下,又端着热茶,一勺一勺喂得极轻。

      纵然五感昏沉、不辨人貌,她也知是她的辉山来了。数月来强忍着的委屈瞬间涌上来,泪水无声滑落。

      祁韫抱着瑟若,心疼得神魂俱乱。她知道殿下素来病弱、顽疾缠身,可也一向要强爱面子,从未在她面前晕过吐过。无论前一夜病得多重,第二日总是收拾好妆容,神采如常地来见她。

      今日瑟若却是真撑不住了。

      方才在人群中眼见瑟若面色骤然惨白的那一刻,祁韫只觉心底狠狠一揪。虽怕众目睽睽惹人非议,还是快步追上赶到,恰好接住她。

      眼下见她口脂都掩不住双唇苍白,祁韫满心酸楚,更心疼发慌到近乎六神无主。

      瑟若呼吸急促,只觉心跳得异常紊乱,自己好像连如何吸气都不会了。眼前漆黑一片,耳中嗡鸣阵阵,祁韫在说什么,她一点都听不见。

      她伸手想抓住祁韫的衣襟,自以为用尽全力,其实不过轻飘飘像片羽毛。

      祁韫一把握住她滑落的手,慌得快跪在地上,虽知这是一时气血虚弱、片刻便转好,仍不能不怕极了。慌神之间,脑中闪过的竟是父亲濒死的画面,同样是一只抬不起、摸不到人的手。

      那次她不去握住,这一次却攥着不放,甚至无意识间力气大得像是要把瑟若手骨捏断。

      她只能将她抱紧贴在心口,柔声哄着:“瑟若,没事的,不怕……不怕……一会儿就好了……”也不知是在哄怀中人,还是安慰自己。

      终于,瑟若五感慢慢回来了,脸上泪水湿凉,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祁韫的。

      “辉山……”她喃喃,“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

      在这简陋阴暗的楼角小室,大晟的监国殿下沉沉睡去,枕着心爱之人的怀抱。

      林璠自是亲来探望过,见状默默退出,将这一角沉静留给她二人。

      一墙之外,夜色如墨,星火点点。远处火炮轰鸣似雷,夹杂血腥与尘土的气息随风飘来。断砖残垣间,有将士的喊杀声,也有谁低低的哭泣声。

      月光冷冷照着破碎的城墙,也照着这片短暂得近乎奢侈的安宁。

      风从破口处吹来,拂过瑟若微乱的鬓发,也吹乱了祁韫起伏不定的呼吸。纵是天地倾覆,此刻也仿佛只剩她与她,两颗心紧紧相依,暂忘烽火,暂忘山河将倾。

      她抱着瑟若,就这样枯坐至天明。

      至八月十五中秋,攻城之势稍缓。清点下来,镇安王十万精兵折损近三成,大晟守军同样伤亡惨重,几近两成,且多是精锐。细算下来,在京师这等高墙厚垒主场守城,却近乎一换一,其实是守城一方输了。

      最令人忧惧的事终于爆发。

      围城十余日后,城北贫民区首先出现疫症。因流寇难民混杂,蔓延极快。朝廷虽早有预案,调拨药材,设义诊、建隔离棚,强令封街。但封锁之下,百姓惊惶失序,竟有成群结队冲击粮仓、抢夺盐粮,火起之处接连不断。

      几个大商会的粮仓、票号也接连遭哄抢或纵火。祁韫整日奔走调度,忙得几近崩溃,却仍觉力有不逮。

      更糟的是,祁家旗下竟有人乘乱私售粮草通敌,被她抓到,震怒之下当场废了此人一只手,相关人等更是毫不留情处置。

      接连数日,会馆里不断有人找祁韫与几位会长麻烦,讹诈、辱骂甚至试图动手,虽被连玦等人拦下,仍让她怒火中烧。

      她实在按捺不住,当日骑马闯过人潮时,硬生生撞翻几名当街打砸之徒,尘土飞扬,惊马嘶鸣,这才稍稍平息心头戾气。

      本是万众团聚的中秋夜,就这样惨淡来临。城中烽火未息,夜空被火光染得通红,远处还能听见巷战与哭喊声,谁也无心赏月、挂灯。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巷冷清得仿佛死城,只剩风卷起灰烬与血腥气,吹过破碎的瓦片与烧焦的木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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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朋友们这个文8月6日就写完了,后面还有挺多章,真的很长,长得像潘金莲的裹脚布(? 大家要是看累了,如果信任哥斯拉的文笔,可以试试隔壁现代文《猫是想象的动物》,9月7日早7:30放三章,以后也都是这个时间稳定日更。 人设是全能女大x大美女海后,预测篇幅不长且感情线比例超级大(大家对《春秋》回合制恋爱的怨念我都接收到了磕头! 哥斯拉在努力学习现在的套路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