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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血祭 ...

  •   瑟若闻听围城奏报,只淡淡一点头,问阶下立着的戚宴之与掌东厂锦衣卫的王思和道:“江浙崇阳王、东安王是否有异动?”

      “禀殿下,二王目前仍在观望,按兵未动。”

      戚宴之答得干脆,王思和也紧随其后回禀无异。

      瑟若收起兵部军报,拢袖起身:“遣使去请镇安王,明日城下一晤。”

      次日一早,文武百官尽数应召至南城门安远门上观礼。箭楼高处旌旗猎猎,风过处锦绣衣冠微动,城头上人头攒动,或低声交谈,或神情凝重,也有镇定自若者,只默默注视城下。

      祁韫以筹备使身份,也与乔延绪、郑玉庭及三大会长一同被特邀到场,立在偏西侧的角楼之上。虽是最不起眼的角落,却也避开了喧嚣,倒也清静从容。

      初秋时节,天气意外极好。天高气爽,碧空如洗,连远处山色都清晰可见,微风拂面,带着些新凉,透着收成将至的宁静。

      城下两军对峙,双方皆只设了简易仪帐,旌旗猎猎,却未见主将现身,人群静默如潮,气氛紧张而凝滞。

      巳正时分,终于见“勤王军”那方大军微动,铁甲闪光处,只如潮水分开,簇拥着镇安王一行人马缓缓而出。

      镇安王林钊年逾四旬,身材微胖,面皮白净,五官虽不算丑陋,却因体态与神情皆显几分张扬,更添轻佻浮躁之感。

      他在己方仪帐中坐下,大热天里额头见汗,随意擦了擦,刚端起茶盏,神情里已带不耐与傲气,显然是不满瑟若姐弟还未至。

      就在此时,城门缓缓洞开。

      只见一乘素车从容而出,不饰金玉雕饰,只悬着一方素面绣徽的小旗。

      瑟若着简素宫装,步下车时步履平稳,神情不显喜怒。侍从与仪卫寥寥,亦无鼓吹,惟有旌旗随风微动,一派举重若轻,反衬出监国殿下端凝从容的威仪。

      镇安王这才不情不愿地正了正衣冠,起身出帐相迎。毕竟打着勤王的旗号,场面上的礼节总得做,却只潦潦草草拱了拱手,过场意思一到,便再无半点耐心。

      瑟若也不以为忤,含笑道:“一别数载,镇安王瞧着更显富态,想来诸事顺遂,也不必问是否别来无恙了。”

      林钊扬眉哼笑,声调傲慢,语气里带着几分轻佻:“殿下身子素来纤弱,这些年又常闻染恙,可见这天下重担,终究非妇道人家可久负。殿下若肯卸下,自有我等宗室为国分忧。”

      说着话,他眼神还不住扫向城门方向,显然在找那位年少的皇帝林璠,却始终不见踪影。

      林钊心头微动,这才笃定,眼前这弱柳般的长公主,当真是要以一人之力硬撑此局,成与不成,后世史书都只会归于她一己之身,不涉林璠帝王清名。

      “为国分忧自是好事,王爷何不调转马头,将那赵虎、石魁擒下?”瑟若仍含笑,明知故问,“如今却屯兵京城,又作何解?”

      “赵虎、石魁虽悍勇,不过江湖草莽,尚不值本王出手。”林钊语气倨傲,“如今大晟真患,乃是内廷奸佞弄权、朝纲日乱。皇帝年幼,左右皆是乱臣贼子,清君侧乃人臣本分!”

      “哦?莫非镇安王所见与赵虎同,也要先杀这江振才肯退兵?”瑟若神色不动,唇角那抹笑意却越发诡谲。

      “既如此,那便先如你所愿。”

      话音方落,只见禁军簇拥,拖出一人。那人肥胖臃肿,面白无须,锦袍仍算整齐,眼神却慌乱无措,仿佛随时要昏厥,正是江振。

      他肥得惊人,腮帮与脖颈几乎连作一片,微微喘息便肉颤抖动,汗水从额角流到下颌,也被肥肉吞没不见,只剩一双圆睁的死鱼眼,写满了绝望与恐惧。

      镇安王一方将领皆神情一动,连平素冷面寡言的陕西总兵郭遵礼也挑了挑眉。而城楼之上,百官俱变色,窃窃私语声如潮,一时气氛几欲炸开。

      不等瑟若再言,禁军首领王仁恪低喝一声,将江振一把按倒在地,雪亮的环首刀寒光一闪,人头落地。自绍统末年以来嚣张跋扈十五载的权阉,就此死绝尘埃。

      鲜血淋漓溅上石板,城头上众官员惊得面如土色,不少人更是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瑟若却微笑开口,声音清淡得像在聊家常:“昔人讲谈《三国》,说董卓肥得流油,死后肚脐中点灯数月不灭。江振亦肥,我倒真想借此验证,是小说之笔,还是真有其事?”

      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骇人心魄,分明是在告诉镇安王:若你这胖子也反,死后也要拿来点天灯。

      林钊完全不料她一介弱质女子竟狠辣至此,脸色瞬间青紫交加,怒极而欲发作,正要拍案起身,只见禁军又押上来一对青年男女。

      那男子不过弱冠之年,身姿挺拔,神色虽仓皇却尚算得体。女子容貌秀美,鬓边还簪着玉钗,却面白如纸,强自镇定。

      正是镇安王膝下第三子与儿媳,一眼便认得出,是他疼爱的骨血至亲。

      藩王在封地不得擅出,献亲子留京为质,自是大晟宗室的律法铁则。林钊既决心从梁述起兵,自也早料到会有此下场,那儿子儿媳此刻也顾不得了。

      因此,他面上倒不似方才那般怒发冲冠,反而只剩阴沉,眼底有本能的痛苦与不舍,却终究没再开口。

      “王爷果然好气度。”瑟若声色平淡,袖中玉指轻敲扶手,“林承恩,还有何话要对你父说,不如就此说罢,自此别过。”

      林承恩默然半刻,终究没对亲父多言,只是一掀袍角,朝瑟若深深跪下:“殿下恕罪!微臣本生为宗室,当誓死护卫社稷山河,忠心不敢二念。父王一时鲁莽,儿愿以死谢罪,只求殿下念微臣骨血,留宗室一脉香火得以延续。”

      说到此处,他又顿首叩地,声音哽咽,却仍坚定:“陛下年少,殿下肩挑江山重任,微臣虽死,心愿惟有一桩:愿陛下与殿下万寿无疆,大晟社稷永固。”

      自闻父谋反起,林承恩便知自己难逃一死。父亲已不顾他的死活,他纵有怨恨也无处可诉。这便是生在宗室的命,只能等死。可殿下早命人传话,只要当众表忠,父之罪归父,他那襁褓中一双稚子可留全。

      父亲舍得丢下他,他却不能舍得自己的儿女。思量一夜,终是低头,于是才有了这番向瑟若姐弟表忠、劝降亲父的话。

      瑟若微微颔首,神情淡然却语气笃定:“我信你赤心一片,也怜你孩儿尚幼无辜。只要你父王能回头是岸,我和陛下自会既往不咎,必保你和妻儿周全,留宗室血脉延续。”

      林钊闻言,心头天人交战,面色数变。

      谋反之念,本是热血冲头,想着皇位触手可得,不免心动。可眼前亲子亲媳就在跟前,性命系于一线,又怎能不生惧?更何况冷眼看去,京师高城坚垒,朝廷民心所向,若真不能一战而胜,反倒连全家也白白送死,岂不成了笑柄?

      正踌躇未决时,他身边的郭遵礼当头棒喝:“王爷,开弓哪有回头箭!此妇最是阴狠绝情,就算退兵,她岂会轻易饶恕?今日只要退一步,来日便是灭门之祸,何必自乱阵脚!”

      林钊闻言眉目紧绷,面露挣扎,拳头缓缓收紧。

      瑟若却先一步冷笑开口,声如清锋破空:“郭遵礼,你昔随先帝征漠北,刀光血雨中护国安边,受我父皇亲赐封赏。今日却被区区梁述几句蛊惑,反来助纣为虐,欲倾覆大晟正统!你不忠不义,枉受天恩!先帝在天之灵,若见你今日模样,心中作何感想?你死后,又有何颜面对他?”

      她语调虽不疾厉,却句句敲在骨上:“你等纵有十万精兵,兵锋再锐,也夺不去这江山社稷。公道正义,人心所向,都在本宫与陛下这边。这天下,你们夺不走,梁述更休想染指!”

      她一言落下,城楼之上风声猎猎,旌旗如林,竟有数分肃杀之意,连镇安王身后的亲兵都神色微动,不敢与监国殿下对视。

      最终,瑟若神色不动,只一句:“林钊,本宫再问你一句,退是不退?”

      林钊神情已彻底动摇,喉头滚动几下,却迟迟开不了口。

      郭遵礼见状,猛地抽刀横架在他颈侧,厉声暴喝:“答她!”

      镇安王冷汗涔涔,终于屈服在兵威之下,声音发颤却只得逞强,咬牙挤出一段狠话:“大晟江山久为奸臣把持,皇室蒙尘,宗庙受辱!本王自当清君侧,诛除国贼,还社稷以清明!”

      瑟若听罢,只淡淡一点头,眼神不见起伏,随即抬手示意。禁军应声而动,长刀也架到林承恩夫妇颈侧。

      她声音平静,却更胜冷冽:“林钊,你记清楚,你儿子与儿媳的命,该记在梁述头上。至于你,郭遵礼——”

      “今日种种你皆亲见,回去替我传话给梁述:这天下要拿便来拿,要杀便来杀,若欲与我一战,勿再藏头露尾。他堂堂正正踏进京城,亲与我相见之日,才是胜负分晓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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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朋友们这个文8月6日就写完了,后面还有挺多章,真的很长,长得像潘金莲的裹脚布(? 大家要是看累了,如果信任哥斯拉的文笔,可以试试隔壁现代文《猫是想象的动物》,9月7日早7:30放三章,以后也都是这个时间稳定日更。 人设是全能女大x大美女海后,预测篇幅不长且感情线比例超级大(大家对《春秋》回合制恋爱的怨念我都接收到了磕头! 哥斯拉在努力学习现在的套路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