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桃花源》今朝由九

19、第十九章 赏雪品茗

　　“大哥怎让客人站在此处说话。”
　　一男子身披一袭白裘，自卜风吾身后走出，面上颜色比那狐裘还淡上一分，衬得眼下一团青黑，平添几丝病弱之气。
　　“看我，又发起呆来，”卜风吾抱歉地笑了笑，介绍身边的人道，“这是我二弟卜风仪，今日由我兄弟二人带着各位一赏我们白丘风光。”
　　“上次在魔域因着身体欠佳，故尚未能见到魔君就早早离开，这次还望能同魔君一起谈笑风生。”卜风仪面上挂着浅笑，礼节性朝祁合施了个礼，末了又对祁合身后的三人微微颔首问礼。
　　待看向青阳时，卜风仪笑道：“这位小兄弟倒有几分眼熟。”
　　在魔域时，青阳也算是抛头露面好一阵，幸而卜风仪只去过一次夜宴，青阳也不过远远望了他几眼，再加他跟桃源已易过容，因此他稳住心神回道：“想是在魔界时，我忙着宴席之事，二公子大抵见过我几次。”
　　“也是。”
　　卜风仪虽没有深究，只微笑着看向青阳，但青阳却有些不敢直视卜风仪。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之感，他只想是自己不擅撒谎，加之亦未设法改了容貌，故而怕露出马脚。
　　好在卜风仪突然咳嗽起来，像是要将胸腔内的肺腑都抖落出来一般，吓得卜风吾忙搭臂好叫他稳住，嘴里满是关心：“二弟，今日你原不该来的。”
　　待胸中难耐的痒意消散，卜风仪收起唇边的锦帕，有些勉强道：“大哥放心，我无事。在魔域便未能亲自恭贺魔君，此番魔君亲来白丘，我们怎可怠慢。”
　　“白丘盛情，还望二公子不要太勉强自己才好。”青阳代祁合又说了些客套关怀的话。
　　“如我二弟所言，并不妨事的。现下就由我先带几位去名山赏雪，待坐下后，再来畅谈一番。”
　　卜风仪因身子弱，便跟卜风吾他们分开走，独自坐了车辇先去。卜风吾则领着祁合等人来到一处雪山之巅，目之所及，如白玉雕砌、极尽茫茫。因着白丘孕着万年冰雪，仅靠体内灵气并不足以御寒，故而几人皆围裹着白丘准备好的披风。
　　桃源一向喜温畏寒，便有些恹恹地落在最后，恨不得唤出自己的重瓣白桃将自己裹住，好隔绝这片风雪。
　　自跟桃源初见，被祁合一口咬定不如她时，月夜对着桃源就存着些不服的情绪。此时见到桃源似有几分不济，心中嗤笑道不过如此。
　　“前方是雪国？”
　　祁合的声音在前边响起，随之是卜风吾热情的解答。
　　白丘与雪国相邻才沾染上几分寒意，得了福泽在这片地上孕育出他们一族来。桃源心道此处果然是邻着雪国才教她如此难受，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肯去那处的。
　　到时，卜风仪已侯在席上，这处风光极佳，临时拓了一方地来置着几张方几，案上俱是一盏茶、几样小食与一支幻化出来的雪梅。
　　桃源心思并不在跟前几人身上，迷迷糊糊只听得有人唤说：“月娘，过来。”
　　半晌后抬首却已见几人皆落了坐，且都拿眼直直瞧她。
　　卜风吾、卜风仪坐在上首，月夜在左侧，奇的是她身旁竟站着有几分局促的青阳。唯有祁合身旁空了个位置，看这个意思竟然是要她去祁合那边。
　　气氛使然，桃源只得往祁合那处走去。她倒也不客气，直接在祁合身边落了座。坐下后她只顾笼着身上的披风，也没注意到卜风吾面上有几分惊讶。
　　“可是冷？”
　　祁合突然的关心让桃源下意识怪异地看他一眼，见他脸上真有几分关心的神色，突然想到妖界的两位公子就在旁边，便猜到他在做戏。
　　她原是顶着月夜胞姐月觅的身份，莫不是他祁合想要演上一场郎情妾意的戏码，亦或者是月夜就在对面，故意教她醋上一醋也未可知。念着之后她还要找他讨要星石，桃源便打算送祁合个顺水人情，附和道：“有点。”
　　桃源整个人被裹进暖黄的毛茸披风里，只漏出一张巴掌大的白皙面容，她本就是倾城之姿，双颊因受冻添得几分粉意，生出些难得的娇柔，只教人想要万般珍爱疼惜。
　　故而，她也隐隐有几分期待，如若祁合能将身上的披风摘下来予她自然甚好，再不济暖身的宝物亦可。
　　身旁的人温柔地将她发丝上沾染的落雪拂去：“既然如此，月娘便起来站着罢，坐着不动确实凉。”
　　桃源忍着心头想将祁合砍成两段的火气，面上挂着假笑站在祁合身侧。青阳就在她对面，两人面面相觑。想是刚刚听她说冷，脸上才多了几分无能为力的愁容。
　　月夜就坐在他旁边，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了块糕点，颇有些得意且幸灾乐祸地观望桃源那边的情景。
　　桃源心头又燃起三分怒火，这位置怕不是颠倒了，怎么也都该是她坐在对面，而不是在这边当什么劳什子月娘。
　　之后无非就是卜风吾跟祁合品茗闲话，祁合竟当真没关照桃源半分，就这样任她站着。她不禁开始思考加回忆自己到底是否跟身旁这位结过什么梁子。
　　青阳只能干着急，几次欲解衣都被月夜止住，她小声道：“你要是热得慌，身上的衣物就脱来给我。”
　　知月夜是说到做到，青阳故而也不敢动作。
　　可桃源何许仙也，到底不是肯吃亏的性子，站着做了做样子，稍微有些倦意就坐了下来。
　　祁合注意到她的动作，瞥了她一眼。
　　“尊上，我站得有些热，坐下来凉快凉快。”
　　“既是热，又为何拽我衣角？”
　　桃源自然地将祁合身边垂下的披风一角拾起来盖在自己腿上，毫不心虚道：“尊上难道不知出汗后若吹了风容易魔气滞体吗？”
　　旁边目睹两人这一系列小动作的卜风吾感叹道：“昨日青兄才提起祁合魔君体谅下属，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啊。”
　　“确实，我们尊上一向如此。”桃源手上动作不停，无视掉祁合的目光，转向卜风吾，微笑着肯定他的话。
　　卜风吾身旁一直安静的卜风仪却突然搭话道：“昨日听大哥提起，月姑娘昨日外出逛了逛，不知去了何处，白丘的礼仪可还周到？”
　　“二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般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雅致的会面，从来都是哪里热闹就去哪里戏耍玩乐。昨日本想去外处的市集，却不想月夜妹妹跟曲宴吵起嘴，劝了半天到底还是教两人闹了起来。”
　　桃源是真冷，祁合的披风带着些许他身上难得的暖意，寻着这股热气，桃源不自觉往热源靠近。
　　祁合先是觉得一股冷气自下方扑来，之后有一团带着些扎人的痒意挨到他腿边，凉意穿透衣物刺入肌骨，像是拔不出的利刺，教他难以忽视。冰凉之后唯余灼热。
　　可身边的那人像是无知无觉，满嘴鬼话应付着他人，跟他记忆中一样无所顾忌。
　　“至于礼节是否周到，就看我们尊上觉得如何，尊上？”
　　故意将话题转到他身上，桃源捏起桌上精致的小食，自顾自吃起来。刚入口只觉得一股子甜腻化在口中，她嫌弃地将其搁置在一边，端了茶水漱口，自此再不动。想起在魔域吃过的糕点，她忽就觉得魔界的品味意外不赖。
　　“本座从不约束她们，让她们这般顽皮，要罚才好。”
　　嘴里说着要罚，手却伸向桃源搁置在一边的糕点。祁合将她吃了一口的糕点放入嘴里，亦咬了一口。
　　旁边几人见到这样的场面有着不同的反应：月夜和青阳一个差点站起来一个差点坐下，卜风吾满脸惊讶，桃源和卜风仪倒是没什么反应。桃源知道祁合在做戏，况且那糕点她不会再碰，只要祁合不会恶心，便觉算不上什么大事。
　　卜风吾一听，忙道：“魔君哪里的话，我们妖界也一向信奉自由。”
　　“是吗？”桃源又加了把火，面上的不乐都写在脸上。
　　“是风仪逾越，不该打探姑娘的事。”
　　桃源顺势引出今日的目的：“公子客气。既提到了那处市集，倒有一事相求。月夜妹妹今日心情不佳，能否劳烦二位公子带我们去外处的市集转转，也好让月夜妹妹散散心。”
　　气氛原有些紧张，卜风吾提着一口气，听桃源这样一说，才放松下来，笑道：“月姑娘实在客气，散心之事包在我们身上。今日青兄一直站着，是惹得月夜姑娘生气了吧？”
　　面对卜风吾的询问，青阳只得笑笑不说话。他也想坐，但那可是月夜！那个蛮横又吃仙的女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她坐一起。
　　光是站在她身边，应付她恶劣的脾性，已经教他十分头疼。
　　但卜风吾的理解却跟青阳不同，他语出惊人：“青兄跟月夜姑娘既是两情相悦，就不该为了些琐事平白伤了感情。”
　　月夜本含了口茶在嘴里，一听到“两情相悦”四字，猛得就全喷了出来。
　　卜风吾以为自己说中他们心思，继续道：“月夜姑娘你也别激动。昨日我听说了你们三人之间的纠葛。我是外人本不该插嘴，但我是真心不想瞧见你们磋磨对方。”
　　桃源因十分好奇卜风吾口中他听到的传闻，故而道：“原来卜大公子也知道了？”
　　“是啊，离开的那位喜欢月夜姑娘，月夜姑娘又喜欢青兄，这才吵起来了...难不成是我误会了？”
　　桃源无视对面传来的杀意，像是被卜风吾说中事实般，故意长叹一声。
　　虽然现在的发展跟他们的计划有些出入，但这并不影响最终的目的。
　　桃源又拿余光瞧了瞧祁合，想知道他有没有被气坏，他拿她来当挡箭牌要作弄月夜，结果月夜倒又生出这些八卦。
　　身后是皑皑雪山，他端坐于白茫之中，黑羽玉面，咫尺距离，她却在想他是不是在念别的女人。
　　祁合倒沉得住气，教桃源有些失望，她还盼着他能露出几个失落抑或是生气的表情呢。
　　之后，卜风吾确也带着几人去了外处游玩，卜风仪因精力不济，先回了内处。
　　若说内处有几分精工细作的巧思，外处便更多是随性与自由。白丘族民各凭喜好安家落宅，平日里因着这方寒气，少有来客，故而虽常有各式集会，但大家千年万年聚在一起，早没什么新鲜八卦。逢上妖王寿宴，广邀各界来宾，大家一喜结交好友；二喜可与外族人置换物什，都欢欣雀跃地拿出平日里囤积的宝贝，但凡外族来者有中意的，皆可拿些新奇玩意儿来交换。
　　众人来到的地方是外处自发形成的易物的市集，这处妖、仙、魔来来往往，嘈杂中也腾出许多热意。因此几人都除下披风，唯有桃源裹得严密万分，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卜风吾格外主动，不待青阳跟月夜使计缠着，他已主动一门心思要帮着二人调解。
　　桃源跟祁合自然落得自由。
　　有祁合在，便不怕曲宴寻不上，只是消息之事却不敢保证能不能寻到有用的。
　　来到一处卖花之地，桃源被那新奇的样式迷了眼，摊上的花多为白丘自己拟的假花，唯有一朵看着有些眼熟，祁合跟着桃源停了下来。
　　“这倒是有趣。”
　　摊主见她有意，故而热情道:“娘子好眼光，这可是这两日才做出来的新鲜款式，人气旺着哩。”
　　祁合问道:“喜欢？”
　　桃源又细看了看:“还不错。”
　　“再喜欢，也没妖灵。”
　　就猜到他祁合不会有什么好话，现下月夜不在身边，他自然也不用做戏。
　　卖花的摊主闻言，立即道：“公子，我们这处不收妖灵。要是你身上带着什么小玩意儿，都可拿来予我换的。”
　　狐族多生美人，这卖花之人风姿绰约，雌雄难辨，言语间皆是娇意，惹得桃源冷颤连连。
　　祁合像是也吃不消这套，直截要走，桃源不肯放过机会，故意拽了祁合衣袖道：“尊上可有带什么玩意儿，好为月娘换朵花来玩玩？”
　　两人虽都心知肚明对方皆是做戏，但桃源此般放软言语，竟真像是生出些暧昧不清的情意。祁合脚步一滞，还真往身上摸了摸，道：“我身上确实带着个东西。”
　　只见祁合取出一块银白血纹的石头，霎时，桃源就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