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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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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沉。
远处的天边，如同被打翻了颜料瓶的调色盘子，晕化成一片奇异妖冶的颜色。
在平直公路的尽头，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邸被浸染在一片光晕之中，厚长的围墙，砖红色的琉璃瓦，古朴却又不失华丽的建筑。
敲开了那厚重的大门，夏珞费了好大的劲都无法劝动开门的佣人让她进去，直到她表明自己是夕颜委托来还东西时，那个女佣才同意放行。
穿过那雕着神秘图腾的朱红色大门，夏珞跟随着女佣，从大门一直走到了一个别致的花厅，然后那个女佣交代她在这里等着，便离开了。
宽阔的园子里，樱花如云雾般灿烂盛开，仿佛敛聚了一整个冬天的力量，尽数在四月初的春季释放初最动人的美丽。
夏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隐没在花海之中的房子，心微微颤抖着。一路走来，高厚的围墙，古朴而华丽的建筑，葱郁的低矮灌木丛，蜿蜒的碎石小路……所有的一切，投射到眼底，竟如一块投入静湖的大石一般，激荡出涟漪层层。
是了，那种感觉，就和上一次去圣徽时一样，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熟悉涌上心头，每一砖，每一瓦似乎都曾经深深烙印在心底，一闭上眼睛，她似乎就能将这座房子里的所有画面像幻灯片一般呈现在眼前。
而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强烈，如同一股巨大无比的浪潮，在渐渐她的感官淹没。
双手紧紧抓住那个木盒，她的眼神变得沉黯起来。
脑海深处仿佛有无数的画面飞闪，但是却只是浮光掠影，匆匆而过，什么也抓不住。
她一定到过这里！
不，不仅仅是到过这里，她一定在这里待在这里过，甚至可能……住在这里！
这个念头才闪过脑海，就让夏珞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里有自己三年前的回忆吗？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迈出双腿，朝门外的樱花园中走去。
四月的芳菲，盛开在枝头纷繁热闹。
沿着悠长蜿蜒的小道，洒在碎石板上的花瓣铺成了一条锦缎一般的丝绸，粉白色绵延而入到□□的深处，在那些花枝埋没的缝隙，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砖红色风格的建筑。
在这樱花园中，有无数这样的羊肠小径，每隔几百米就会有一个分岔路口，每一个分岔路都能通向整座宅邸的每一个地方，如果不熟悉的人进入一定会迷失了方向，但是夏珞却好像都知道每一条小路通往什么地方。
“泽，要是我以后不见了，或者变了模样，你也会认出我的，对不对，因为你说过，我是独一无二的！”
“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我只是假设啦，你回答我嘛。”
“没有这种假设，知道吗？”
“好嘛……”
“没有这种假设，你不会离开我的，我也不会让你离开，因为，暮暮，你是我的！”
……
暮暮，你是我的……
她在一株大樱花树前猛然停下脚步。
抓着盒子的手轻轻颤抖着，眼前，无数画面飞闪而过，如同一把把重锤敲在胸口，震得生疼生疼。
“是谁？”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夏珞一惊，手里的盒子应声落地。
“啪——”
盒子从半空落到坚硬的地面，盖子被震开。夏珞立刻回过神来，顾不得转身和身后的来人解释什么，便连忙蹲下想要捡起盒子，可是就在她弯腰的时候，她看到那个木盒子里装着的东西——
一条手链。
在红色浮纹的绸缎上，一条樱花手链在空气中散发着点点淡若流云的细芒，在银白色的镂空之间几十片粉色的亮片如同这枝头的樱花花瓣一般，闪动着迷人的纯净色泽。
夏珞再次怔住。
这条手链……
她颤抖着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像触碰着一个易碎的泡沫一般，轻轻地捡起那条链子，冰凉的触感沿着那粉色的樱花碎片传递到指尖，一种奇异的感觉顿时从肌肤间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瞬间，脑海深处刚刚消失的画面又再一次浮现出来，跳跃的，翻涌的，叫嚣的记忆，一遍遍，如涨潮时的巨浪，狠狠地拍击着被紧锁的心房……
四月繁茂的樱花树下，十几岁的少年拉住少女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条粉色的手链套到她的手腕上。
“这条手链送给你。”
粉色的碎魂石，纯净美丽的爱情，绽放在那个初春的季节。
“你用项链绑住我，那我就用手链牵住你，你要记得，以后都不许脱下来，我要它代表我牵着你一辈子。”
那个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如同空谷的回音一般在耳畔层层回荡，她瞪大瞳孔，惊喘着，想要抓却抓不住，想要留却留不下。
似乎有什么……要决堤而出，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脑海中就一直有一样东西，像一道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又坚硬无比的薄膜在挡着那些欲完整冲出束缚的记忆。
“喂，你到底是谁？”站在夏珞身后的那个人见夏珞弯下腰去捡东西之后便再没有反应，有些恼怒地上前一步，拍了拍夏珞的肩膀，大声喝道。
这一喝，才把乱了心神的夏珞从慌张中惊起。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链子胡乱地塞进盒子里，再慌张地将盒子抱进怀里，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她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及腰的瀑布般的长发，清雅的脸庞，气质出众。但是当她那双漂亮的眼眸看到夏珞抬起头时，一刹那间脸色就骤变。
“是你？”
夏珞不解地看着她，在确定了自己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个女子之后才开口问道：“你认识我吗？”
“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女子一怔，惊讶的神色渐渐消失，换上了应该属于她的宁静素雅，“三年多前，你还和颜暮小姐一起来这里吃过我做的菜，小姐还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石斑鱼。”
“颜暮……”
果然，自己曾经到过这里！
不，不对，不仅仅是到过这里那么简单！她抱紧怀中的盒子，眼神渐渐变得沉黯起来，有什么在无形之中似乎要被串联起来，但是，她缺了一根线，一根串联这些东西的线！
“这里是哪里？我之前和颜暮来这里还做过什么？”
那个女子淡淡地挑起眉，嘴角的笑容忽然变得古怪：“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失忆了吧，虽然你只来了一次，但是凌家这么有特点的地方，应该不那么容易忘掉吧？”
“凌家？”夏珞后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这里是凌家？”
那个女子也不回答，淡淡地看她，好看的眉心微蹙，似乎在揣测她来这里的目的。
心里有千万种念头闪过，让夏珞惊疑不定，良久，她才再次确定：“那这里的主人……是凌墨泽吗？”
“我不知道凌家的宅邸还有别的主人。”那个女子依旧是淡淡地回答，语气礼貌而疏远，她缓缓地抬头，目光投向那一天的粉白，樱花花瓣轻轻洒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之上，如同点缀在绸缎之上的手工女红。
“你是来看颜暮小姐的吧，你难道不知道三年她前已经……”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面前人影一闪，夏珞竟然突然转身朝出口的地方跑去。
“这位小姐……喂！”刚才带夏珞进来的那个女佣从远处跑来，试图要拦住夏珞，但是夏珞只是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便侧身继续匆忙离开，只留下那个女佣一脸纳闷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小原。”阑珊皱眉，然后疾步上前问道。
“啊，阑珊姐姐。”看到是阑珊，那个女佣连忙停住准备要离开的身子，“刚才那个小姐说要见少爷，可是不知道怎么就离开了。”
“她是来见少爷的？”
“是，她说她有东西要亲自交给少爷，所以我就让她进来了。”
“那少爷呢？”
“少爷在开会，所以我来告诉她一声，结果她就……”
“这件事，就不要再告诉少爷了。”
“可是……”
“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阑珊淡声吩咐到，目光望向夏珞消失的方向，渐渐变得浓郁。
她到底要把什么交给主人呢？那个盒子装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她竟然能感觉到一阵奇异的灵力波动……
还有，为什么她不知道这里是凌宅，却能那么熟悉这里的地形，走到这片樱花园里却不迷路？
她……似乎不像是三年前那个在园子里迷路的夏珞，只是三年来她都未踏入这块地方，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夜幕悄然降临。
在郊区的高速公路旁，漆黑的静谧笼罩天地。
湿潮的夜风夹带着闷热的水汽袭来，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之上，夏珞低着头毫无方向，漆黑的眼瞳失神地看着地面，双唇发白如雪。
她没有想到一条手链竟然能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震撼，她更没有想到，这条手链的主人竟会是凌墨泽！当她知道夕颜要自己将这条手链还给的人是凌墨泽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就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可以给，绝对，不可以给他！
所以下意识地，她就想要远远逃离。
成排的樱花树，无数风中起舞的花瓣，砖红色华丽建筑，低矮的灌木丛……无数的景物随着她拔足狂奔的身子飞快地在眼帘中向后飞闪，如同破碎零星的画面，在空白无光的脑海中跳跃翻页……
轰隆隆的雨夜。
漆黑无光的天空被闪电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她疾走在寒冷的水汽之中，睛被雨水打得一片湿气蒙蒙，让她都有些辨不清方向，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更多的雨水渗透进去，眼睛变得又酸又痛。
但是她都顾不上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它，一定一定要找到它……
……
她想找到什么……是这条手链吗？
这条手链不是凌墨泽的，而是她的吗？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那粉色的碎魂石上悄然蔓延入她的身体，脑海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和它隐隐对峙拉锯，她越是想要想起什么，她的脑子越是疼痛得像要裂开。
她痛苦地抱住脑袋，沿着马路旁满是灰尘的栏杆，娇小的身子缓缓地瘫倒在地面之上，在夜色之中，轻轻地，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那个女子说自己三年前只到过凌宅一次，但是自己却似乎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
那个女子说自己喜欢吃石斑鱼，但是她从来不碰有鱼腥味的东西。
夕颜说这条手链是凌墨泽的，但是她却觉得它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出现了误差，那些原本的信任都开始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那些淹没在时光长河中的阴暗潮湿的回忆都一点一点地在河滩搁浅……
“你……是不是喜欢他？”
“是……”
他眼底最后一抹光芒消失。
转身，背影坚决而绝望，他一步一步地走入黑暗，一步一步地，仿佛要走出有她的世界。
……
漆黑的雨夜。
寒冷的水汽模糊了整个视线。
“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要离开我……”
“……你告诉我，我改，可以吗……只要你不离开我……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他紧紧地，恍若珍宝般地拥住她，放下他最高傲的自尊，用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哀求：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
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她弯下腰，跪在地上摸索，一寸一寸的摸索。有汽车从马路上碾过，溅起的巨大水花全数倾倒在她疲惫不堪的身上，泥土，沙子，还有肮脏的尘灰顺着水流淌下，渗进了她酸涩的眼珠，流入她手指上被粗糙的地面划开的一道道伤口中。
要找到那条手链！
死也要找到……她喃喃自语……
……
冰冷的地面之上，夏珞紧紧抓着那条碎魂石的手链，如同在悬崖上抓住了一根荆棘藤条，痛得血肉模糊，却一刻也不敢放手。
冰冷的链条没入肌肤之中，疼痛的感觉从手指一直渗透到心口。她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气，难以忍受那种无法控制的痛楚。
她真的只是像宣所说的那样曾经暗恋过凌墨泽那么简单吗？
不，她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宣他怎么会欺骗自己呢？
这些自相矛盾的一切要如何解释？谁可以帮她解释？
漆黑的夜。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她娇小的身子就这样蜷缩在空荡荡的公路旁，直到，有两个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他们复杂的脸庞在越来越低沉的暮色之中模糊成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