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进行时》禾渺

1、梁曲

　　某知名影视打分软件的娱乐小组首页刷新了一条帖子，标题是“过气资源咖回国为哪般？”下面还附着张图片，是个拥有300万粉丝，认证那行写着影视明星的博客账号发出的最新动态，只有短短一句话——我回来了。

　　“梁曲？他不是出国发展了吗，当初走的时候在媒体采访面前还扬言要成为国际巨星。”

　　“发展不顺呗，我有朋友在国外，可根本没听说过他的姓名。”

　　“路过的问一句，梁曲是谁？看他的博客头像，长得和沈应秋好像啊。”

　　“哈哈哈哈，楼上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他就是三年前聚集了一众影视大咖，号称投资数亿，剧本精良，播出后却拿下本年度金扫帚奖的那部大烂片《奔腾》的主演啊！众多实力演员捧他一个刚出道的小新人，演技还那么烂，在电影里只会干瞪眼。”

　　“对啊，当时有爆料说他被寰宇集团的太子爷裴历包养，才拿下这个资源。”

　　不论娱乐小组的帖子下面讨论得多么热火朝天，当事人发完动态后没再关注一眼，而是坐在咖啡厅和他的前经纪人叙旧。

　　前经纪人是位中年女性，叫做刘丽，她穿着得体的职业正装，卷曲的长发盘在脑后，用个鲨鱼夹固定，很干练的样子。

　　梁曲从前与她的关系很好，她是从农村出来的，一个人在大城市漂泊了很多年，后来被公司委派给梁曲当经纪人，看到梁曲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一定能大红大紫”。

　　梁曲后来才知道刘丽这么说，并不是因为看中他的资质有多么多么好，而是刘丽自身有那个实力，手底下带出过很多当红的明星，在娱乐圈有些别人搞不到的好资源。

　　梁曲如今回国，刘丽已经开了家自己的传媒公司，发展得很不错。听见梁曲说回来后还想继续演戏，立即落落大方地邀请:“来我们公司吧，三年合同，有好的资源，我都会让你试试。”

　　这是刘丽能开出的最好条件，梁曲没什么好作品，当年靠颜值圈的一些粉丝，在偶像退圈去国外发展后，也散得差不多了，稀稀疏疏的没几个人。

　　他因为曾经演技太烂，负面消息还很多，把他招揽进公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然而刘丽还是这么做了。

　　“丽姐，谢谢你帮我。”梁曲知道刘丽是个精明的人，甘愿冒着风险签下他，全凭着他们之前的交情。

　　刘丽笑道:“客气什么，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

　　他们你来我往地寒暄几句，刘丽问梁曲这三年在国外都经历了哪些事情。梁曲捧着咖啡杯，温温和和地把他在国外发生的几件事概括了一下，无非就是刚到国外想去人家的演艺圈发展，原先跟个导演谈好了，快要签合同进组的时候，对方临时变卦，把他的角色换给了其他人。

　　后来又有好几次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在国外没能演到有姓名的角色，大多是跑龙套，在电影里多的是背影，一闪而过的镜头。

　　梁曲回忆道:“我想可能是我的演技太差，又是个外国人，导演瞧不上我。索性就不演了，在国外找了个专门教演戏的培训班，磨砺演技，后来被导师推荐又去参演了一些话剧。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了些，但还算不错。”

　　刘丽却听得有些酸楚，梁曲出国前是很任性和骄傲的，跑龙套这种戏他怎么可能会接。这三年里梁曲一定经历很多的挫折，回来后竟连性格也变了大半，从前与自己在一起吃饭，他总是很活跃，现如今安静了许多，眼神里还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落寞来。

　　其实也不一定是在国外的这三年让梁曲变了性格，也有可能是出国那时候，当时梁曲与那人分了手，去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三更半夜托快要打烊的酒吧老板打电话过来让她去接人。

　　她把梁曲带回家后，梁曲瘫倒在地板上，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控诉着那人是个骗子，跟他好上了不到一年，就要娶别的女人为妻，很是伤情的样子。

　　可能是那件事对梁曲的打击太大，刘丽想了想，真是为梁曲不值得。那人绝非什么良配，当年与梁曲分手后，没过多久就娶了一个富豪的女儿为妻，半年后就离了婚，然后现在又传出要结婚的消息，结婚的对象和梁曲长得很像，也是娱乐圈内的人。

　　刘丽每次在公共场合的播放屏幕中，看见这对快要结婚的夫夫，都会泛上一阵恶心。

　　她也不打算把那人又要结婚事告诉梁曲，梁曲能忘了那人是再好不过。

　　他们又再聊了些其他事情，刘丽看了看时间，午休时间快要过了，她下午回公司还有会议。便让梁曲有空的时候去公司签合同，走之前还不忘抢先结了账。

　　梁曲与刘丽告别后，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这时候是12月，快到圣诞节了。有些路过的店面橱窗挂上了彩带和带着各种装饰的花圈，给这条本就热闹的街道更添喜庆。

　　梁曲仿佛被这种氛围所感染，咖啡馆内展现出来的落寞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浅浅笑容。

　　他透过橱窗的倒影，看清了自己的模样，是个五官深邃的青年，有种张扬的美感。头发有些长，侧面有一小簇挑染成了白色。他穿着皮衣短款外套，下面也是皮裤，搭配了一双长靴，里面倒是穿了件黑色的高领紧身毛衣，不至于在冬天感到寒冷，胸口前还挂着条银色项链作为装饰。

　　梁曲皱了皱眉，毫不犹豫找了家理发店将头发全染回了黑色，再让理发师修短了点。然后去商场购买了套新衣服，等到全部弄完已是傍晚时分。

　　他穿着件崭新的暗色毛呢大衣，从商场门口出来。下午明明还有太阳，这会儿却阴沉沉的，气温骤降，冷风直往衣领里钻。梁曲连忙将刚才在商场一楼顺手买的羊毛围巾绕过脖子，这才感觉温暖了些。

　　梁曲出来的时候没有开车，他打算回去，在原地驻足等待网约车的片刻功夫，很多路过的人对他投来了视线。

　　他是个演员，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带恶意的惊艳目光，很自然地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大大方方接受这些视线的洗礼。

　　有个带着眼镜的姑娘朝他跑来，急匆匆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拿出便签纸和水性笔。

　　“我是你的粉丝，能给我签个名吗？”

　　梁曲却有点诧异，他已经红到走在大马路上随便就能碰到自己的粉丝了吗？随即他看到姑娘的镜片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蒙上了一层白雾，她的挎包还吊着个Q版的小人玩偶，头顶的吊带上写了沈应秋三个字。

　　“你认错人了。”梁曲笑了笑，并未生气。

　　姑娘拿出纸擦了擦眼镜，这才看清了梁曲并非是她的偶像，她有些窘迫地红着脸，把纸和笔收了起来，想要离开，却有些依依不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姑娘瞟了眼梁曲的面容，鼓起勇气，“你长得真好看啊，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梁曲看到手机地图上网约车停在前面的路口，那段路堵得很严重，没有一时半会恐怕过不来，时间还早，他答应了姑娘的请求。

　　姑娘很高兴地走到离梁曲十几步外，摆弄了几下手机，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拍了一张，没有多拍。

　　梁曲问:“好了吗？”

　　他看见姑娘的表情有些沮丧，但还是收起了手机，朝他连连道谢，转身像是要走的样子。

　　梁曲叫住了她:“等等，能给我看看照片吗？”

　　姑娘听到梁曲的话，没有多想，拿刚才拍的照片给他看。

　　梁曲往照片看去，此时暮色昏暝，照片中他站着的位置背着光，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这张没拍好，我们去那里拍。”梁曲微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巨型圣诞树。

　　姑娘愣了愣，随即眼睛亮亮地跟着梁曲走过去。

　　圣诞树上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灯带，不少人围在附近拍照打卡。梁曲挑选了一片较为宽阔的地方，姿态放松地站着。姑娘专心致志地拍了一张，看着照片欣喜道:“真好看。”

　　她举起手机，让梁曲看她拍的照片，梁曲微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姑娘真挚地道了声谢，朝他挥手再见。

　　网约车还没有来，梁曲也没挪位置，就站在圣诞树下等着。他有些无聊，于是抬起挂在圣诞树上的彩球细细观察。

　　“能给我签个名吗？”一道磁性的嗓音伴随着微风传过耳边，像情人呢喃的低语。

　　还有找他签名的，不会也是认错了人吧？

　　梁曲转过身，看见是个带着口罩、墨镜、帽子，没有露出一点五官，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他递过来很眼熟的一支笔和一沓便签纸，看样子是从刚才那个姑娘手里买的。男人很可能是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男人的行为很像鬼鬼祟祟的诈骗犯，专门来骗他的签名做些违法的事。可看身型气质，又不太像。

　　梁曲狐疑地打量男人，接过签字笔在纸上胡乱地画了几下。正在这时网约车司机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车子已经到了。

　　梁曲看见停在马路边上的那辆车，车牌号正好对得上。他把签名还给男人，再次看了男人一眼。

　　不打招呼就走，实在是不礼貌。

　　梁曲指了指远处那辆车，示意自己要走了，对男人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赵谦看着纸上的两个圆圈，觉得有些好笑，他把签了名的那张纸撕下来，折成一半塞入上衣口袋。然后拎着袋蛋糕，走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