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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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背后毫无预兆地覆上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像晴朗午后漫到沙滩上的潮水。
石弯不知何时悄然来到我身后，她双臂环抱着我，面颊贴着我的脊背，体温经过薄薄的衬衫衣料传递进我身体。
我回过头亲吻她，甘甜，清洌。
“好了，浅浅听话。”石弯细长手指摩挲着我的头发，我的肩膀无法自控地在她怀中微微颤抖，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牵起我的手，我像个走丢了的孩子似的被她一步一步领回家。
“衣服都脏了，换下来吧。”石弯进门打开灯，取下一套干净睡衣递给我。
我换上散发淡淡香气的睡衣回到房间，翻出陆宇送我的音乐播放器，戴上墨镜和头戴式耳机，双腿盘起来窝在转椅里一圈一圈的飞速旋转，幻想自己是一名正在参加太空大战的飞行员。
……
“浅浅，我们谈谈。”石弯走进房间伸手摘掉我的耳机，我的世界顷刻从喧嚣回到平静。
我不再旋转，躲在深色镜片后静静看着她，等她开口判我死刑。
“我之前说过要试着学会更加尊重你，今天看来我还是没有做到，每次在你面前我都很难收敛情绪，不过……你也不好，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要控制好自己少生我的气，结果还是照旧，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好吗？人生苦短，我不想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互相折磨……”石弯像个历尽千帆的年迈老人一样抱着双臂倚在写字桌前唏嘘感叹。
“好。”我答应。
“我知道有些事接受起来很困难，比如罗启明，但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你是罗启明，被人当瘟疫一样躲避的滋味一定也不好受，你说对吗？”石弯像个尽职尽责的补课老师一样耐心地给我讲道理。
“对。”我点头。
“所以……你以后能试着接受他的存在吗？”石弯叹了口气，试探着问我。
我做不到违背内心，唯有沉默地看着她。
“浅浅，你在想什么？”石弯向前一步伸手摘掉今晚被我当做面具使用的墨镜，我的眼泪瞬时失去了遮盖，她用指腹擦拭我不断溢出的泪水，我将头贪恋地抵在她温热的胸口。
“弯弯，我这段时间很认真很认真地剖析过我、你、老罗三人之间的关系。”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石弯十指轻轻理顺我被泪水浸卷曲的头发。
“我仔细衡量过我和老罗之间的差距，他比我成熟，他是大学老师，他经济条件比我优越，可我知道这些在你眼里根本不是问题，现在我已经想明白我最终输在哪里……”
“你输在哪里呢？”石弯托起我的脸柔声问。
“性别。”石弯听到这两个字像中了一枪似的垂下原本放在我面颊上的双手，她一个人在阳台扶栏前站了好久，好久。
……
“小石头发工资了！”我在古玩店打工的最后一天，陆倩隔着柜台把一个信封塞进我衬衫口袋。
“喂喂喂，请问小石头同学，你拿到薪水后准备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罗今早双手交握成麦克风形状对我进行模拟采访。
“当然是……存起来。”我想都没想便回答。
“小石头你听我说，现下把钱存进银行是最糟糕的理财方式，你看看……”陆倩听到我毫无新意的答案突然来了兴致，双手拄着柜台对我巴拉巴拉一顿科普。
“别听陆倩忽悠，她每一笔理财都亏钱，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存着。”罗今早趁陆倩不注意小声在我耳边嘀咕。
“漂亮不？蓝小姐的旧照。”我正在给古董珠宝做清理的时候收到江小帽发来的一张相片，二十七八岁的蓝小姐穿着白衬衫英姿飒爽地骑在马背，她身后是一片如同泼了墨般火红的斜阳。
……
那天我下班进门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自从上次半夜出走之后，罗启明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家里。石弯每次接电话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我，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做到了像上次说好的那样，她试图学会尊重我不发火，我试图不敏感少生她的气。生活如愿再一次归于平静，我却不知为何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向左，我向右，永远找不到交汇点。
……
新学年开始的前一天，阿水、高韩与我又一次在街边的大排档相聚，高韩马上要入伍，阿水叼着烟对高韩比划如何把棉被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如何提高力量与耐力，如何协调人际关系，如何处理拉练时脚底的水泡，如何能洗干净内衣。
“做个好兵！”那天临别时阿水给了高韩肩膀一拳。
“那是当然，毕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高韩言语间伸手抱了一下阿水。
“小子，记得头发长了找我来剪。”阿水用鞋底捻灭手里剩下的半截香烟。
“不用啦，军营会给我剪！”高韩回过头向阿水挥了挥手里的鸭舌帽。
“浅浅，你带我去兜兜风吧。”那天阿水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提议。
“好啊。”我立马跑到对面花五块钱租了一辆拉货用的电动三轮车。
“坐稳，走喽！”那辆破旧三轮车身痞气向后一顿又向前一倾，阿水与我在夜风吹拂之下穿过一道又一道古朴的老街。
“小石头，我想唱歌！”阿水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声叫嚷。
“三、二、一，唱！”我一只手松开车把摇晃着胳膊指挥。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思念是一种病，思念是一种病，思念是一种病……【1】思念是他大爷的一种病，思念是他二舅的一种病，思念是他三叔的一种病，医不好的病……”阿水在我的身旁扯着嗓子使劲儿嘶吼。
……
“亲爱的小石头，我想你啦，来，抱一个。”那晚我一回到学校寝室，多多就像个小猴子似的扑上来挂上我的脖颈，我顺势抱着这个矮我一头的小家伙一脸转了好几个圈，她开心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知道，童年时的自己在石弯眼里是否也是这样天真傻气，那一刻我突然很想知道，石弯在那些年里究竟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厌恶我多一些。
“你说你怎么也没个女孩样子，你见过哪个女孩抱着另一个女孩满地转圈？”陆宇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和多多在寝室里嬉闹。
“女孩可以是任何样子，谁规定女孩不可以抱着女孩转圈儿啦，我不仅要抱着女孩转圈，还要和女孩谈恋爱，拥抱，接吻，结婚！”我将被转得晕乎乎的多多放到床上向寝室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举臂宣誓。
“小石头，听说你姐和老罗快结婚了，是真的吗？”文静指着电脑屏幕上学校BBS里的帖子问我。
“我还不知道。”我双脚一软跌坐在陆宇床边。
“小石头，你怎么了，我感觉每次大家一提到你姐，你的情绪就会变得阴晴不定。”陆宇凑过来问我。
“没事。”我摇头否认。
我并不是因为大家提到石弯而感到情绪低落，我情绪低落是因为每一次关于石弯的话题都无法避开罗启明。
……
青城大学动物医学专业大二这年不再开设生理解剖课，我在学校里极少能遇到老罗。
那个为我与白湍各自保留一间卧房的家，我几乎不回，更少能遇到石弯。
那一年我将生活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校园，寝室里几个家伙打打闹闹，相伴学习，偶尔和陆倩、江小帽、阿水几个人聚上一聚，日子过得虽然平淡，却也有滋有味。
周六陆倩过生日，罗今早叫了一大群朋友凑热闹，罗启明、白湍、庄思怡、周弈琦、蓝小姐、江小帽还有好一阵子都没见面的石弯。
“小石头，今年送我什么呀？”陆倩像个小孩子似的双手拄着下巴和我讨礼物。
“你这人，哪有自己要礼物的，给给给！”我一边笑她一边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提前一周就准备好的礼物，那是一对照着罗今早和她形象做出的琉璃脸谱。
“小石头，你好用心，我喜欢！”陆倩奖励似的亲吻一下我的面颊，我下意识地偷偷看了一眼石弯，她正在和老罗低声交谈，并没有在关注我。
“罗今早呢，你送我什么？如果你的生日礼物无法超越小石头，我就甩了你跟小石头私奔到天涯海角。”陆倩捏着那两支小小的琉璃脸谱威胁罗今早。
“切，怎么会！”罗今早回身从走廊里抱来一直毛茸茸的可爱小狗。
“哇！”陆倩发出一声令人震耳欲聋的尖叫。
“罗今早这礼物果然送到点子上了。”罗启明拍着大腿感叹。
“小石头，如果当初不是你鼓励我和蓝小姐表白，我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到一起，现在蓝小姐的首饰盒已经填满，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经确定。今天借着陆倩生日这个公开场合告诉大家，蓝小姐与我已经正式结为情侣，我们希望得到在场所有朋友们的见证与祝福。”江小帽席间举起酒杯喜气洋洋地向大家宣布喜讯。
“小石头，谢谢你，祝你尽快遇到一个心仪的好姑娘。”蓝小姐在江小帽之后起身敬了我一杯酒。
“好姑娘不用找，她就在你身边，她就在你面前，小石头，你看大家都成双成对，只有你和周奕琦落单，要不你俩凑合凑合将就一下得了。”罗今早隔着桌子挥舞手臂大声起哄。
“我倒是没意见，你总得问问人家小石头同不同意。”周奕琦倒是来者不拒。
我言语间又偷偷看了一眼石弯，她正在俯身为老罗擦被果汁弄脏的衣衫，罗今早的起哄在她眼里不过是孩子气的玩闹，她根本不在意谁亲吻我，她根本不在意我与谁会凑合凑合将就在一起。
“我也没意见，日子凑合凑合也是过。”我盯着石弯回答周奕琦，她的视线依旧不肯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
“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江小帽这个小家伙带头怂恿。
“交杯酒就交杯酒，今天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周奕琦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豪放地往餐桌上一拍，特别配合地与我交错手腕干了杯子里的酒。
“你的脸怎么这样红，是不是刚刚喝得太急？没酒量还乱逞能，真丢脸。”周奕琦唱歌的时候江小帽有点担心的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事，我出去透透气就好了。”我迈着轻飘飘的步子摇摇晃晃走进楼梯间，一个人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发呆。
“不开心？”记忆里出现过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庄思怡，白湍的第二任女友。
庄思怡曾在书店里找我要过白湍的联系方式，我本着一贯原则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当时高傲的贿赂，尽管如此，两个人几个月后还是凭着上天注定的缘分阴差阳错地成为一对情侣。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里面太吵了，出来静一静。”我不想向与我生活不相关的人倾诉一直以来郁积在心中的烦恼，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聆听我心事的义务。
“我能坐你身边吗？”庄思怡倚着深红色的木质楼梯栏杆问我。
“可以。”庄思怡得到应允便从包里掏出本时尚杂志铺到台阶。
“你极端讨厌你未来的姐夫，明眼人都看得出。”庄思怡一针见血地戳中了我对旁人百般隐瞒的要害之处。
“我对罗启明的厌恶就……那么明显？”我一脸惊恐地望着身旁的庄思怡。
“你呢，表面上对他很礼貌，该笑的时候笑，该聊天的时候聊，可是你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明晃晃写着一行大字。”
“什么大字？”我问庄思怡。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把你折叠，把你捏碎，把你杀死。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把你撕毁，把你刺穿，把你埋葬。”庄思怡如同话剧旁白般一字一句清晰勾勒出我罪恶而又隐秘的心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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