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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   “你把身上的烟酒味洗干净,洗完之后来我房间睡吧。”石弯双手抵着后背将我推到浴室门口。

      温热的水流从皮肤滑过,潮湿空气渐渐将我包围,我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浮现出江小帽的歌声。

      让我做只路过蜻蜓
      留下能被怀念过程
      虚耗着我这便宜生命[1]
      ……

      我洗完澡吹干头发去了石弯的房间,她倚着靠枕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等我,空气异常安静,她的书页许久不曾翻动,我们都在等待彼此开口。

      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便自作主张地抽走她手里的书关上了灯,我们在黑暗中像从前那样互相拥抱躺在一起。

      “浅浅,你恨我么?”石弯细长手指绕过我的脖颈。

      “我不恨,但是我很疼。”我下意识地摩挲自己的面颊。

      “疼了很久是吗?”石弯的手掌将我的手掌覆盖。

      “面颊很疼,身体很疼,这里更疼。”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浅浅,对不起。”石弯哽咽。

      我从石弯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瞬间觉得这世间所有一切伤害都能被原谅,即便有一天石弯失手杀死了我,只要她肯哽咽着对我说声对不起,我依旧会给予原谅,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吧。

      “你的电话。”我起身从床头拿起正在震动的手机递到石弯手里,她接过手机压低声音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句,最后同对方说了句明天见早点休息。

      我当然知道电话对面的人姓甚名谁,所以石弯挂断电话之前我转过身假装入睡,只留给她一个写满抗拒的沉默脊背。

      我又开始觉得她无法让人原谅,除非她再对我说一次对不起,可是她真的错了吗,难道因为我爱她,她就没有自由选择爱人的权利?

      ……

      我入睡极快,通常躺下之后不到三十秒,只是睡眠质量一直不高。我每晚都重复做着同样的梦,梦里面我总是能看到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林革一边狂跑一边回头,我牵着妈妈的手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追,哭喊着拼命挽留。

      第一次和石弯睡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发现有她在身边陪伴的夜晚我不会做那样的梦,我不会在梦里跑得筋疲力尽,然而这个晚上奇迹不再有,虽然身边睡着最能令我心安的人,我依旧在梦里跑得很累。为什么会这样?大抵是因为石弯对罗启明的认真打算令我彻底失去了安全感。

      石弯上大学时离开家之后得知她有男朋友我很介意,但我更乐意有人能替我在另一个城市陪伴她,照顾她,保护她。一直以来石弯的每段感情在我眼里都是玩玩闹闹,我总觉着有一天玩累了她终会回到我的怀抱,我总觉得她终将属于我,我一定是她最后的归属,我是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也将会是我,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对另外一个人开始认真起来,我便开始发现自己这颗脆弱的心灵根本承受不了。

      ……

      那天早上我醒来时感觉掌心的触感有些异样,等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手搭在石弯胸前那处柔软,我像触电一样把手迅速抽走狼狈地跳下双人床。

      “浅浅,你站在地上做什么?”石弯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我……我没干什么。”我转过身逃出石弯卧房。

      那天我用军训般的速度穿衣洗漱,如同一个被恶犬追逐的小偷般逃出家门,凛冽晨风拍打着我的面颊,我一边跑一边思绪翻飞,石弯身体柔软的触感依旧残留在我的指腹。

      陆江公园里有很多早起锻炼的阿姨叔叔,她们有人打太极拳,有人练剑,有人跳舞,我看到天空中飘着几只花花绿绿的风筝不自觉停下脚步。

      我想我和石弯之间,我是手里牵着线放风筝的人,她是风筝。

      风筝要飞就飞吧,我知道下一刻你会回来。

      可有一天风筝挣脱了线,飞出了很远,飞离了视线。

      我想我不该只顾着看被勒出沟壑流血的手,却没有抓得更紧一点。

      我在回去的路上到面包店买来刚出炉的面包,又在马路对面的早餐店里买了包子和粥。

      “浅浅,你的脸今天怎么这样红啊?”早餐店的阿姨到我脸上摸了一把,随后又笑呵呵地补了句,“哎呦,一摸都烫手。”

      “今天跑太快了,累的。”我一边擦汗一边心虚地解释。

      我拎着早餐到家时石弯已经起床,跑步出了一身汗,我将早餐放到厨房餐桌进浴室洗澡。石弯已经提前准备出我今天要穿的衣服,这个房子里的东西每样都是三件,同样的款式,不同的颜色,一切皆由石弯打点,尽管妈妈早就说过这个房子只属于石弯,尽管白湍碍于性别关系几乎从不留宿,石弯却依旧坚持这是我们三个人在陆城的家。

      石弯平时购买白湍用的东西,大多都是选和他姓氏一样的白色,我用的东西她一般都是买蓝色,她自己就比较随心所欲些,买什么颜色看心情,但大多都是暖色系。

      蓝色的牙刷,蓝色的毛巾,蓝色的浴巾,蓝色的浴液,蓝色的拖鞋,全部都是天空的颜色。

      那天洗完澡后我吹干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好一阵呆,双颊的红晕终于褪去,人看起来正常许多,镜子里那个已经长大的我,一会儿让人觉得陌生,一会儿又让人觉得熟悉。

      “浅浅,过来吃饭。”石弯见我从浴室里走出来向我招手。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到石弯对面。

      “吃点东西再喝咖啡吧,不然胃会不舒服。”石弯撇了一眼我手中的咖啡。

      “好。”我放下咖啡杯拿起一片面包。

      我观察了一下石弯的表情,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我这才放宽了心。

      “浅浅,你今天早上……”

      我听到石弯的话心里一紧,手一抖杯子砸到腿上。

      “烫到了没?”石弯放下手里的面包问。

      “没没没。”我痛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没睡醒呢吧,怎么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石弯拍了下我的背把我领到浴室。

      “弯弯,我自己来就好。”我下意识地将石弯一缕垂落的头发掖到耳后。

      石弯感受到我指尖的触碰明显愣怔了一下。

      “站这儿别动,我去拿衣服给你换。”石弯把手里毛巾随手扔在一边。

      “我不穿你衣服,我穿我自己的。”我看着石弯拿来的暖色调T恤抗议。

      “你衣服都在那儿呢。”石弯手往旁边一指,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阳台上挂满了衣服。

      我的衬衫,我的T恤,我的裤子,石弯的裙子。

      “你又半夜洗衣服了?”我问石弯。

      “你能不能别总大惊小怪的。”石弯爱怜地揉了揉我的脸,我真想不管不顾地一头钻进她的怀里,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人长大后如果没拥有爱情的名义,所有情之所至的亲昵都会被理所当然地回避。

      “反正我不穿你这衣服。”我回过神来把石弯衣服塞回她手里。

      “为什么我衣服不能穿?”石弯双手抱着肩膀一脸好奇。

      “暖色调,幼稚!”我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真是岂有此理,这辈子还没谁说过我幼稚呢!”石弯假装生气地拎起我的耳朵。

      好幸福,如果这是梦,请不要停,我不想醒。

      ……

      石弯下午才有课,我在去学校的路上收到白湍发来的短信,他问我下星期可不可以抽出个下午一起去书店买书,我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

      上午是英语课,窗外乌云四合,教师里气氛和往日一样沉默,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地讲课,同学们在底下各做各的事情。

      我合上课本看了一眼同寝室里的三个姑娘,文静在看小说,陆宇在听歌,多多一边用课本挡着脸偷偷吃薯片和巧克力,一边手拄着下巴困得不停地小鸡啄米。

      下午有罗启明的解剖课,我去上课之前到天台喝了一大口罗今早送我的二锅头。

      罗启明给每个小组发了一只兔子交给我们解剖,陆宇知道我心存畏惧抢先动手。

      “石浅,你给大家重复一下教材上的讲解。”

      “好的,这里是兔子左右两个卵巢,卵巢呈淡红色、圆形,位于肾脏后方体臂,它的主要作用是产生卵子和分泌雌性激素……这里是兔子的子宫,兔子的子宫属双子宫类型……”[2]

      我听到罗启明的话便开始向大家复述教材上的内容。

      那天解剖课结束之后班里几个同学主动处理了解剖过的动物尸体,罗启明坐在讲台前一副体力耗尽的疲惫模样。

      “你没事吧。”我犹豫一下上前问罗启明。

      “不碍事,我休息一会就能打起精神,毕竟年纪大了嘛。”罗启明自嘲似的一笑。

      “罗启明今天上完课看起来好像不大舒服。”我发了一条短信给石弯。

      “嗯,知道了,今天周五,你记得晚上回家住。”石弯很快回复。

      “晚饭吃什么?”陆宇在回去路上问。

      “我没食欲,老罗的课一上我就三天不能吃饭。”我依然无法摆脱解剖动物带来的负罪感。

      “别有心理压力,你想想老罗说的话,咱们牺牲这几只兔子也是为了以后医治更多动物。”

      “哪有什么压力?人都麻木了。”我依旧嘴硬。

      “口是心非的家伙,我可是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跑去天台喝酒壮胆。”陆宇毫不留情地揭露。

      “好吧,凭我对自己的了解,如果不喝那几口酒估计根本无法坚持下来一堂课。”我如实承认。

      “哈哈,看你这点儿出息!”陆宇大笑。

      ……

      那天我从学校回到家中的时候石弯还没有到家,我放下书包走到阳台,阳台上方的晾衣架上挂满各种颜色的衣服,我仿佛可以看到她凌晨一个人躲在浴室里拼命洗衣服的样子。

      石弯从小到大总是在大家面前那么隐忍,那么克制,深夜里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洗衣服是属于她的发泄方式,每当心情烦乱时她便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头脑放空,那是一种看似平静的歇斯底里。

      那些悬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让我突然间对石弯感到心疼,我想一定是我这个碍眼电灯泡的存在搅乱了她的心绪,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对罗启明的抗拒令她左右为难,我真想狠狠地抽自己。

      我将那些晾干的衣服一一叠好分别送回石弯与我的房间,石弯的房间里处处都有我的痕迹,我看了一半的书被她别上了书签,我做的不成形的琉璃被她摆在笔筒旁边,我雕得面目全非的木头被她整整齐齐地摆进抽屉。

      我打开石弯的衣柜将她的衣服一件件挂好,从小到大,我享受到她太多照顾却很少主动为她做些什么,我挂石弯衬衫的时候看到衣柜边角放着一个购物袋,购物袋里面装着几只男款条纹内裤的长方纸盒,长方纸盒旁边放着一条黑色羊毛围巾。

      罗启明的形象无法自控地在我脑海里缓缓浮现,我胃里一阵翻腾跑到卫生间里呕到吐出了胆汁,即便罗启明是一个好人,可是只要他和石弯牵扯到一起,我就无法控制心底对他的厌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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