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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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到今天时而阴天，时而晴，时而下雨，买了些书给自己看，很重，一路抱回去。
路上忽然想起清早去上班的时候，一只毛球样的小狗从路边一直跟到地下道，它跟了一阵子后忽然加快速度窜到我前面，由于用力过猛软塌塌地摔倒在我脚边。
“你是谁家的小狗？”我停下脚步问它，它吓了一跳，抬起圆滚滚的脑袋撒娇似的哼唧几声，随后又扭头跑掉，逗得旁边路过的女士咯咯直笑。
“浅浅，浅浅，想什么呢，快点上车。”阿水顶着雨从车筐里拿出一把格子长柄伞递给我，我接过伞把手中的书递给阿水，阿水脱下雨衣把书包起来放到车筐里。
“驾！”我在后座撑起伞捶了一下阿水的后背，阿水得令后扬着下巴把脚踏车骑得飞快，马路两旁的积水被急速驶过的脚踏车轮激怒，溅湿了我的裤腿。
“今天剪了几个头？”我洗过澡后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阿水。
“十三个，你呢，医好了几只小动物？”阿水一边脱衣服一边问我。
“七个。”我回答。
“那你输给我了，哈哈。”阿水像个孩子一样得意地大笑。
“别得瑟了，滚去洗澡。”我推了他一把关上浴室玻璃门。
“我坐在床前……回忆漫天……那么一种永远……【1】”阿水的歌声断断续续透过玻璃门传到我耳畔。
“石浅浅，石浅浅，妈妈叫你下楼吃饭。”石欢这个小家伙没敲门就直接闯进我的卧房。
“石欢同学，我是你亲姐，请叫我二姐。”我敲了敲桌子假装严肃地教育家中最小的妹妹。
“鬼才听你的。”小鬼头做个鬼脸咚咚咚地跑下楼梯。
我换好衣服随阿水一起下楼，石弯和白湍彼时正挽着手推门而入。
“弯弯，我太想你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抱住石弯胳膊。
“浅浅，我也想你。”石弯笑着蹭了蹭我的脸，她的皮肤像云朵一样柔软。
“你们小姐俩儿快别腻歪了，叫你五叔去！”老妈一边擦拭湿漉漉的手掌一边笑着催促我。我知道她今天一定很开心，我与石弯终于按照她的想法找到了所谓各自生命的“归宿”。
“我去叫吧。”石弯起身要去找五叔，我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回沙发。
“五叔，吃饭了！”我跑到阳台推开窗子扯着嗓子大喊，如此重复几遍，五叔便关了楼下的理发店门叼着烟卷儿慢腾腾地回屋。
“人啊，果然是越长大性格越不一样，你说浅浅小时候那个腼腆啊，真是物极必反……”老妈盛饭的时候嘴巴里也停不下来。
石弯与我听到老妈的话默契地无奈摇头，白湍、阿水和五叔三个人相视一笑。
“石浅浅，我要吃排骨，你给我夹。”讨人厌的小鬼用肉乎乎的小手捏我的腿。
“小鬼头，如果你坐着够不到排骨，那就站椅子上自己夹。”我夹了块排骨在小鬼面前晃了一下放到五叔碗里。
“石浅浅，你坏蛋！”小孩儿放下筷子气呼呼地将双手抱在胸前。
“欢欢，你要吃什么，哥哥给你夹。”阿水模仿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声音说话。
“还是阿水哥好。”小鬼远离我坐到阿水旁边。
“五叔，妈，今天咱们一家五口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了，我有件事情要宣布。”阿水伺候妥帖小祖宗之后紧张兮兮地来回摩擦掌心。他这人向来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当着长辈面前，我看着阿水红通通的耳朵和脸颊，真担心今天这场戏被他演露馅。
老妈与五叔见他这副样子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大家都已做好聆听的准备。
“我……我和浅浅商量好了，我……我们打算今年十月结婚。”阿水果然在关键时候开始结巴。
“好，等到十月你和浅浅结婚的时候，我和思怡一定提前回来帮你们忙活。”白湍笑眯眯地端起手中的杯子。
“来，咱们一家为浅浅和阿水的幸福干杯。”
老妈，五叔，白湍，石弯，阿水，石欢还有我“一家七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那天五叔、白湍和阿水都喝了许多酒，五叔晃晃悠悠地离开之后，我们和老妈一起收拾残局。
“你看石浅浅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干活还是那么笨手笨脚！”老妈一边洗碗一边向她的心肝宝贝石弯对我表达嫌弃。
“老韩太太，你就偏心吧，你就稀罕你们家石弯看不上我！”我放下手中的拖布跑过去捏老妈向来最怕痒的腰。
“啊哈哈哈哈……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哈哈哈……你可别闹啦！”老太太哪受得了这个，只见她一边侧身躲避我，一边张大嘴巴狂笑。
“浅浅，别闹了，你上楼换件衣服，等下陪我出去走走。”石弯走过来把我从老妈身上拽开。
我洗干净手回到卧房，房间内一股酒气，阿水正躺在沙发上熟睡。
“我们同性恋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结婚呢？”阿水听到我推门进来睡眼惺忪地抬起头问。
“我也不知道，总归会有那么一天吧。”我听到阿水的话忽然眼角发酸，如果同性恋可以像异性恋那样光明正大的结婚，我最想娶与最想嫁的人唯有石弯，可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实在遇到太多阻碍，我老妈便是其中最坚实的那一道城墙。
“浅浅，我好久没回青城了，我们出去走一走。”我换好衣服走出卧房，石弯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等我。
“嗯。”我回身在门后抽了一把伞尾随石弯来到室外。
五月的天气，春风微凉，青城老旧的街区屋檐似海，太阳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躲在云朵身后。
“青城的空气永远那么清新。”石弯停下脚步深呼吸。
“那是当然。”我见石弯微闭着眼忽然很想亲亲她柔软的嘴唇。
“我的浅浅要做‘新娘’喽！”石弯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转了一个圈回过身捧住我的脸亲吻。
我看着石弯傻傻地笑。
石弯牵起我的手走在长长的林荫道，我们的手一路摇啊摇啊，石弯的裙子摆呀摆呀，她就这么把我领回了当年。
石弯来家里的时候我还叫林浅，石沧海和妈妈结婚之后我跟了他的姓。
那年妈妈问我是想姓石还是继续姓林，我大大咧咧地对妈妈说了句随便，结果石浅这个名字就跟了我好些年。
我喜欢石浅这个名字胜过于林浅，我对林这个姓并没有什么感情，一如我对我的亲生父亲林革无爱也没恨。
当然如果现在让我重选，我会选择跟妈妈姓韩。
石弯父女俩搬进来的时候，我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满心仇恨又哭又闹，我表现得很开心。我不是刻意装出开心的样子，我是从心底开心，我其实是希望家里能够热闹一点的，希望妈妈可以有人陪伴，希望她可以像邻家阿姨那样经常神情愉悦，笑容满满。
石沧海在镇上的烟草公司上班，工作清闲，福利和待遇都不错，每天早上他把头发梳得油亮，穿着妈妈熨好的白衬衫和西装拎着黑色公文包骑着二八自行车上班，有时车梁上坐着我，后座坐着石弯。
我喜欢他们父女两个，喜欢羡慕地盯着石弯漂亮过头的脸，喜欢石沧海开心地把我举过头顶叫我浅浅，喜欢一家四口那种完整而又温暖的安全感，可我也知道石弯并不是发自内心喜欢我。
记得那次石沧海和妈妈去给他的领导送礼，我和石弯被留在了家里。
我向往常一样去找坐在院子里看书的石弯。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看书。”我站在石弯身边眼巴巴地请求。
“谁是你姐？我们各有各的爸妈，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石弯说着把手中的书重重地摔在桌面。
那以后我开始叫她弯弯。
那天除去中午叫我吃饭之外，石弯一直都没有理过我，无论我故意弄出什么响动或是在石弯眼前转了几圈，石弯都是一副看不见我的样子。可晚上石沧海和妈妈回来时，石弯又像往常那样眯着眼睛给我夹菜，对我说，浅浅多吃点。
我们就在这样奇异的相处模式下生活到我十二岁。
她在这期间没有折磨过我，没有欺负过我，她只是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不理我。而我却自始至终都没出息地对石弯那张桃花般明艳动人的脸讨厌不起来。
十二岁那年我们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比如那一年刚刚四十出头的石沧海公职被烟草公司买断。虽然拿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可石沧海并不开心，因为他必须得想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石沧海不再去烟草公司上班后人便逐渐邋遢起来，每日头发蓬松得像个鸟窝，衬衫也不愿意脱下来换洗，那辆平时被擦得光滑锃亮的二八自行车挂满灰堆在院子一边。
后来有一天，石沧海接到一通来自广东的电话，电话里老哥们沈万生告诉石沧海他在广东赚了很多钱，希望石沧海能去广东看看。石沧海挂断电话召集我们一家四口开了个家庭会议，郑重宣布他要去广东闯一闯。
“老石，广东那么远的地方咱还是别去了，等过几天咱们把前院的门市房腾出来，开一个小店，够吃够喝够孩子上学就行了。”妈妈显然不希望石沧海独自到千里之外的陌生南方城市闯荡。
“韩凌，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不能一辈子都憋在这个小地方，好歹得去外面见见大世面，要不我这辈子不白活了吗？你们谁都别劝我，广东我是去定了。”石沧海理了理折到衣服里的衬衫领子，下了最后的决断。
那天晚上石弯和石沧海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
“你说走就走，想没想过我一个人留在这儿要怎么办？”我听到石弯在质问石沧海。
“你韩姨是个好人，她会代替爸爸照顾好你的，等爸爸赚了钱就回来把你们都接到广东。”石沧海压低声音哄石弯。
“我妈说的没错，你永远都这么自私！”石弯讲完这句话便摔门跑到门外。
“弯弯。”我叫她的名字。
“叫什么叫，走开！”她说话时变了声调，眼睛红红的，好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见她这样难过，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硬生生撕出一道裂口，我仿若可以清楚地感知她内心的疼痛。
我把妈妈推进石弯房间时，她正在呆愣愣地盯着写字桌边缘的烛台。
“弯弯。”妈妈坐到她的对面。
“韩姨。”石弯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韩姨想跟你说，无论你爸走不走，你和浅浅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对浅浅就怎么对你，绝对不会有偏袒。”妈妈年轻时疏于言辞，这番话她一定在心中酝酿了许久。
“我知道您对我好，我就是一时间有点想不开……您放心，我过了今晚一定能想通。”石弯听到妈妈的安慰强扯出一丝笑。
“听你这么说韩姨就放心了，别这么傻坐着了，早点睡觉，如果你病了韩姨会心疼。”妈妈满眼爱怜地摸了摸石弯的头，我自小到大从未见她这样温柔。
那天离开石弯房间时我回过头与石弯对视了一眼，她愣了一下对我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我慌忙从她身上挪开眼神把门关好。
我其实很想像妈妈一样走到她身前伸出手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我其实很想像妈妈一样坐在她身边假扮成大人柔声安抚，可是我不敢，我内心对她依然十分惧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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