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
第八章
罗飞其人，典型的老好人，正直宽容心软护短。今天这事儿，但凡是上边施压或者王海嚼舌头，都不至于大晚上的搞这么大阵仗，至多了解了解情况批评两句也就先把他们晾一边了。通常这时候他的主要精力肯定用在和领导磨嘴皮子上，跟去政委家里给队员求情的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内部处理是后话，局里处罚决定出来之前，罗队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这一点，卓焰接电话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所以，闹成这样，告状的没别人，妥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跑不了。
来时的路上，他怀疑是包二夸张了。到办公室十分钟以后，脑子耳朵嗡嗡的，卓焰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之前恐怕是担心他不敢来，包二公子妥妥的有所保留。
罗飞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反正卓焰入队一年多仅此一回。往日里，哪怕是谁出任务犯了错，也是教育为主，惩处为辅，耐心指导，循循善诱。何况这种兄弟部门摩擦，暴跳如雷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吧，罗队就不是个会发火的人。颠来倒去就那么两句话，说他们狼心狗肺，不识好歹，眼瞎……听得众人一头雾水，这好像也不是针对打架的事儿，但没人敢触霉头多嘴去问。罗飞一顿猛烈的火力输出，骂得口干舌燥，渐渐词穷，颠来倒去那么几句，自己也觉得没劲。大家伙以为差不多该偃旗息鼓了，谁知噩梦才刚刚开始。
集体训斥算是结束了，开启一对一单独审讯。
卓焰排在最后一个，时间也最长。中间罗飞出去一趟，把在外边等他的几个人骂跑了。
罗飞不是个有心计善于耍嘴皮子的，遮遮掩掩两句就露了底，他实际上想追查问询的根本不是打架的事儿，而是谁传的小道消息——新来的队长是走了邵厅的关系。不管是他自己猜的也好，八成是有人暗示，总而言之，他现在是把卓焰当嫌疑最大的“人犯”在审。
靠，这是明摆着在秋后算账借刀杀人，清算他翻相框那件事儿。姓莫的，你小子有两下子，深藏不露睚眦必报，小爷算看明白了。
卓焰当然没那么傻，承认些有的没的。况且，合影的事儿他也就是跟三剑客那俩人提过，根本不可能演变成传闻抱大腿那么邪乎，显然是有人从其他渠道得了消息，传来传去的三人成虎，没什么可稀奇。况且，要是当事人自己心里没鬼，至于这么小肚鸡肠的吗？
上午已经冲动一回吃了亏，眼下卓少爷学乖了，哪怕心底再恨得牙根痒痒，面上不显。人家跟他背后玩阴谋诡计，他不能像个白痴似的睁眼往坑里跳。小爷赏心悦目男女通杀一张脸，口吐莲花黑白颠倒一张嘴难道都是白长的，转眼戏精上线，一副乖孩子受了十足委屈找家长的可怜表情，星星眼眨呀眨的，一口一个罗队，叫得罗飞酸得慌。莫非，真冤枉了这心思活络的猴崽子？最终也没问出多少头绪，十分怀疑减了五分，啰啰嗦嗦嘱咐一大堆将人放了。
卓焰掩上办公室屋门的那一刻，脸刷地撂下了，阴沉恶心得跟吞了一长串苍蝇似的。
他边走边掏出电话，二中队队员的小群里，早就沸反盈天，唠了好几百条。如果说他对罗飞的性子算熟知，那些老队员就更是了如指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跟他推测的基本差不离。打架斗殴虽然性质恶劣，但基本上算外部矛盾，说出去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眼下，罗队这是典型被人明里暗里敲打了，自己队员私下里嚼队长舌根，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嫌寒碜，这可比年轻人一时冲动动手打架难看多了。再往深处想一想，是不是你罗飞心里有怨气不好表达，暗中引导纵容的？
罗飞这是脸上挂不住了。
卓焰懒得往上翻，挑了一句最后@他的，有人问，“今天不是那人把你们领回去的吗？”
卓焰回：“有些人表面立牌坊不耽误背地里当婊子！”
一晚上折腾下来，全体灰头土脸精疲力尽。卓焰也没心思找包二小宝凑一起说小话，群里叽歪两句，各自睡下。韦岸平时话就不多，今晚一句也没说。
行，既然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来阴的，小爷奉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谁能玩过谁。
卓少爷睡前信誓旦旦给自己打气，颇有些悲壮的意味。
可惜，现实的残酷远超青年人想象。一个晨练过去，赤裸裸的绝望摆在眼前，他们罗队怕不是被人洗脑就是魂穿了，白雪公主的亲妈一夜变后妈，铁石心肠，惨绝人寰。
昨晚，罗飞先一步当众公布了队内暂行处理，一中队未来两周取消休假暂停执勤，由他亲自监督为期十四天的惩罚性集训。
过往，也不是没被调理过，小崽子多的队伍不好带，但通常雷声大雨点小。特警队本身训练强度足够大，再加码，大多数人吃不消。况且他们罗队心软，嘴上功夫硬，执行起来终归是会放水。
所以，当第一天晨练，负重五公里越野直接被毫不留情地改为负重加倍，大家怨声载道的上路倒也没太抵触。直到勉强坚持三公里过后，几名老队员试图蒙混耍赖，遭到无情拒绝。再到谢明扬在落后军团的撺掇下，意欲挑战底线威胁罗队撂挑子，直接被灭。
“要么加五公里，要么立马给我收拾行李回家！”罗队义正言辞，一丁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哪能选回家啊，唯有硬着头皮跑，老谢肠子都悔青了。旁观众人这时候再看不明白，这回是玩真格的，就真该收拾铺盖卷滚蛋吧。
罗飞手持计时器，一丝不苟地全程跟跑，连最后加罚的五公里也没落下。如此一来，更断了队员求情讨饶的念头，仰躺到终点线的那一刻，大家默契地互致心如死灰的眼神，内心哀嚎，这把算栽了，认命吧。
中午一众残兵败将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赶回食堂，也顾不上丢不丢人。硬菜就别想了，能喝上口热汤就不错了。反正运动量过大，恶心反胃，也吃不下什么。大家彼此照顾着，好歹替挨了罚的队友留了点儿口粮。
下午的分组训练不出预料取消，全员越障加力量。什么玩枪的、玩无人机的、玩拆弹机器人的，全都别想偷懒占便宜，一视同仁，要死一起死。
晚上，绝大多数人根本没去食堂。摸趴着滚回家拾掇东西，罗队贴心地替他们申请了临时宿舍，反正局里宿舍楼空了一面房间。做到这份儿上，半个月耗死在这儿算没跑了。
一整天下来，以卓焰这种号称跑死千里马的体能，堪堪能做到站直了别趴下。他摆了摆僵硬的手，三剑客就地解散。没心思回头瞅，自然也错过了小宝同学欲言又止的眼神。
卓少爷连竖中指的力气都得省着用，回屋径直瘫到床上，靠意念在心底无声地把那姓莫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从而汲取精神力量，爬起来洗漱。
返回床上，继续骂。
他奶奶的怂货，有本事在背后捅咕，就不敢站到太阳底下来？
卓焰总觉得背后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迫使他濒临极限也要垂死挣扎硬挺。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想让你爷爷低头趴下，门儿都没有，咱是纯爷们。
头三天地狱般的特训下来，广大群众从鬼哭狼嚎到说不出话，从生无可恋到苟延残喘，貌似突破了那道鬼门关，活下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可就在大家好不容易绝处逢生，自以为喘上口气来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当头罩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罗飞宣布，明天开始，特训由省厅总教头郑野接手。无需过多解释，郑野这两个字足够。两年前，不知邵厅从哪个山沟里把这尊大神挖了出来，全权负责监管系统内各支队伍训练计划及水准评估。没几天，魔鬼教头的名号响彻A省公安系统。据说，他是唯一一个终结了容天近身搏击百战百胜战绩的狠人。不过，这郑野大部分时间负责带领各分支的尖兵全国甚至满世界地飞，参加各种演习竞赛，一般摸不着人影。一年至多两个月呆在省厅，几乎全泡在禁毒总队，专职教习。这一趟也不知是罗队使得啥迷药，竟然令神仙下凡，屈尊降贵来到T市特警大队，堪比杀鸡用了牛刀，阖该全体洗干净脖子三跪九叩感恩戴德地挨宰。
第二天一大早，初次见面，不出所料是一场赤裸裸刺刀见红的下马威。
“我是郑野。”开场白只有这一句。身高足有一米九以上的黑脸壮汉手里捧着一摞表格，煞神似的站在众人对面。这回终于知道之前罗飞带着实习小□□捏着秒表寸步不离，是在做什么了。郑野手里的是所有人在全部训练科目上的精确数据，他挨个念名字，到他手里取。
除了卓焰得到一个白眼，零个字之外，其余人排着队轮流当面领受一句能让人即刻钻到地底下的见面礼。
类似“还不如未成年。”“回家种田去吧。”凡此种种，无一例外。
和郑野同时出现在训练场上的，还有传说中的特警大队新任队长。区别于郑教头的一脸不爽，罗飞的跑前跑后，莫云静静地来，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淡定旁观。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存在感极强。卓焰第一回有闲暇观察人家穿着，淡绿色的衬衫、迷彩裤、黑靴子，很低调普通的作训打扮，神色从容，目光平静深邃。天气不暖和，那人却没穿外套。郑雄训话中间，罗飞跑过去递给他自己的外套，被推拒了。
卓焰猛地扭回头来，心里不舒服，没眼看。
郑野虽然残暴，但是对于当面锣对面鼓的强者，他只是表面抱怨，心底并不抵触。他痛恨的是背后搞动作不坦荡的小人。罗飞这个缺心眼的，到底怎么想的？
上午的5公里武装越野，直接升级到10公里。好在之前负重加一倍的时候耗掉了半条老命，现在距离翻一番反而没那么难熬。
中午，大家聚在食堂吆喝打气，下午的近身搏击，都互相帮衬着点儿。
谁知，一进训练馆，众人傻了眼。场馆中央，赫然并排躺着二十多个橡胶假人，一眼望过去瘆得慌。这玩意在警校都见过，不稀奇，但是教学使用的假人一般是60公斤，目测这些家伙绝对不止，郑野断没有那么好心。
“死人有什么意思，反应迟钝。”有人在后排小声嘟囔。
“是啊，死人没你们灵巧。灵巧到被犯罪分子按在地上摩擦，灵巧到两个队长回去救你们，一个断胳膊一个断腿。”郑野慢悠悠一字一顿，说的正是半年前那场遭遇战。话糙的像铁矬子一样，磨得人心尖肉稀烂。
这事儿，在特警大队没人提，罗飞不爱听。可今天他们罗队跟聋了似的，眼神根本不往这边瞧。
瞧了也没用。
郑雄指着地面上的假人，面无表情道：“今天只练两个基本动作，腰跨侧摔和过桥，不需要演示了吧，谁先来？”
无人应声，二十多道眼神齐刷刷地射往一个方向。郑雄顺势瞧过来，视线略微倾泻，下落在卓焰脸上，目光不善。
卓少爷大大方方上前一步，微微勾唇挑眉，似笑非笑。卓焰这张脸生得得天独厚，不是浓眉大眼的土帅，细长的眼眸藏着双，不笑时乖巧惹人怜，笑起来小痞小坏忒招人。配上常年曝晒挥汗如雨浸润出的蜜糖色肌肤，既硬朗又洋气。
有人喜欢背后捅刀子，小爷偏要当面锣对面鼓。
凭什么别人出力卖命，他捡现成的，凭一张脸吗？
卓焰回眸一撇，毕恭毕敬一脸真诚，“我哪敢班门弄斧，不如请莫队给我们露一手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