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破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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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付清灼的表情严肃到骇人。
蓝灰色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到权游里的鬼王，杨小开赶紧把平板拿过来，表示自己是信息的搬运工，并不是捏造者。
“这是我找到的一些资料，这些是前段时间他们学校里传的PPT和视频，还有一些八卦群里的聊天记录，后面这个是造谣者的道歉视频。”
杨小开收集的东西可谓之丰富，只怕苏落本人来了都要惊讶。
校园网上能找出的获奖信息、各种学校公众号里的评奖评优、校园舞蹈大赛等等。
甚至还有她好几次食堂吃饭，被拍到后挂表白墙上的捞人贴子。
传闻中的高冷学姐，之前一直没有恋爱史，直到这次扒出来一个外国前任，一个狼狗现任。
杨小开退到远处工位上，不时偷看一下付清灼的表情。
平日里浏览速度很快的付清灼，今天似乎看得格外慢，眉头从一开始拧起来就一直没放下。
终于看完，又开始对着落地窗外的东方明珠发呆。
临到傍晚，杨小开叫他：“Vinn？”
付清灼眉头微皱着，眼里带着淡淡的忧郁，像极了八十年代法国忧郁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
杨小开很少在付清灼脸上见到这种表情，但付清灼不喜欢讨论私事，只好按捺下好奇，先汇报工作：“之前联系的苗族非遗传承人回复了，说需要看到你的诚意，因为是国外资本，他们想和你见面聊聊。”
付清灼按了按太阳穴，他眼眸低垂，深邃眼眶投下淡淡的阴影。
“从后三周里找一下，安排大概一周的空余，我跟那几个雕塑的新人一起过去出差一周，实地拜访一下那些传承人。”
“好的。”
手机来电。
王硕的声音依旧亢奋又有活力：“工作一周了，去杭州玩两天啊，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付清灼起身。
杨小开到休息室拉出一个行李箱。因为经常出差的缘故，付清灼办公室里一直备着一个行李箱，里面有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等，可以不用回家收拾。
付清灼说：“周末的安排往后推两天。”
“好的。”
——
保研评选的结果出来了，名单里苏落唯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一个室友。
“你知道她多幸运吗？”赵璇儿拉着苏落，“有个同学接了大厂的offer，你退出，她得到了空出来的保研名额。”
苏落有点恍惚：“好巧。”
赵璇儿摊开双手道：“让我们给这位脱离苦海的女士一个拥抱！”
“恭喜！”
大家笑着，紧紧拥抱住幸运儿室友：“恭喜上岸！”
“恭喜！”
苏落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这可能是这段时间里，最大的好消息了。
宿舍大家一起吃了个饭，赵璇儿突然厌学，提议周末去蹦迪。
她们宿舍团建偶尔会一起去喝酒蹦迪，放松解压，但这个活动只获得了苏落的支持。
一个要跟男朋友出去玩，另一个室友还要继续学习。
“好吧，那等你们考完再说。”
离上海比较近的城市里选一个，苏州、无锡、杭州里最后定下了杭州，除了风景好，听说那边的夜店也很好玩。
上海和杭州之间的高铁很方便，一个小时就到了。
赵璇儿定了酒店，两人吃完饭化完妆就直奔酒吧。
不同城市的夜店文化稍有不同，杭州比上海少了一些矜持，多了一些癫狂，因为电商发达的关系，网红主播格外多，各怀鬼胎的钱色遇到一起，让这里发生了很多抽象又离谱的故事。
比如寂寞男模点了相貌不佳的红包女，玩到一半气不过让对方付钱，两人大打出手相约牢头。
比如女网红将男主播捉奸在床，男主角反驳戴了不算。
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十分良好啊。
“到了。”
苏落和赵璇儿一般喜欢去gay吧玩，因为那些男人的受众不是她们，不用担心被骚扰，还能玩得很开心。
苏落记得有次去gay吧，一个中年男不动声色地朝她们靠近，引得苏落警铃大作，五分钟后，中年男站在了一个肌肉男身后，不动了。
“喔！”
苏落去买了杯酒的功夫，赵璇儿已经蹦high了，她拉着一个很帅的高瘦小0，两人比谁更有女人味儿。
赵璇儿露得不够，小0胜过一筹。
小0腹肌绑了一圈黑色蕾丝，在宽松衬衫里若隐若现，苏落觉得，男人烧起来好像别有一番韵味。
“他是模特！”音乐很大，赵璇儿在苏落耳边吼。
苏落个子高，穿了厚底运动鞋将近一米八，帅0眼里亮晶晶的，问苏落：“你也是模特吗？”
苏落摇头：“我不是。”
男生道：“姐妹你身材真的很好，而且又漂亮，要不要做模特！”
苏落常被人夸身材和长相，也有人说过她模特身材，但她没想过真的去做模特，于是问：“你觉得我合适吗？”
“合适！非常合适！”
凌晨两点，苏落收获了一个喝醉的赵璇儿和一个模特的微信。
“记得找我哟！”飞吻。
“……”
打车回到酒店，苏落给赵璇儿灌了醒酒茶，然后扔进浴缸。
赵璇儿喝醉了，扒着浴缸边缘，醉眼朦胧：“你知道你不开心，但是你又不说，闷死你算了……”
苏落拿卸妆巾帮她卸妆：“我今天玩得挺开心的。”
“开心个屁……”
赵璇儿翻了个身，差点滑进水里，苏落赶紧拉住她。
真实。
苏落终于想到一个形容赵璇儿的词，赵璇儿真实，所以苏落喜欢跟她相处。
大概从小见过太多人性的恶，苏落很容易看清一个人的底色，所以格外讨厌虚伪做作的人，让她跟一个爱装逼的人相处，比杀了她还难受。
苏落又想到一个人。那江逸呢？他好像也喜欢耍酷。
不，装和装好像还不一样。有的人是拧巴，又当又立的做作，有的则是坦荡的自信。
江逸是一个很真实的人，他的言论都是建立在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上的。或许还有一些青春期男生的小自恋。
再醒来已经中午了，苏落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很好，今天是个好天气。
苏落捏了捏赵璇儿的脸：“醒醒，不是要去灵隐寺吗？”
“嗯~”赵璇儿痛苦地翻了个身，闭着眼道：“我不去了……”
看起来是假酒宿醉的症状，头疼难受，睡眠质量还差。
苏落决定让赵璇儿睡个好觉，明天再拉她出去玩。
拉好窗帘，苏落戳戳赵璇儿：“那我自己去灵隐寺了。”
“嗯……”
秋季的杭州是很舒服的季节，二十度左右，秋色的风景也好看。
灵隐景区的树变成了各种颜色，深绿、黄绿、橙黄、橙红，走在树下，风吹过时黄叶簌簌落下，配着古老的庙宇，别有一番心境。
灵隐寺的香火很旺，烟雾淼淼里，飞檐斗拱，落叶与共，带着穿越百年的厚重。
在门口领了香，苏落随人群来到古铜香炉前。
“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希望我能找到好工作。”
苏落默念完毕，将香插进香炉。
灵隐寺借山而建，山门在低处，庙宇殿堂一层高一层，错落有致，直到最高处，大殿两侧十几米高的竹丛簇拥着，庄严肃穆。
苏落在阶下看了很久很久，感慨着时光的神奇。
这些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建筑，就这样伫立了百年，朝代更替，雨雪霜雹，脚下的信众来了又走，它们就只是安静看着。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有着坚定的本心。
心好像突然净了一些。
苏落望着庙筑，有人在望着她。
站在人群中，仍旧看起来很孤独的一个人，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烈自毁感，让她在人多的地方看起来格格不入。
付清灼微微皱眉，旁边王硕正在聊创业计划。
王硕道：“我觉得现在的这些夜店越来越不好玩儿了，昨晚去的那个音乐和DJ不行。我想开个比较有创新性的店，你说是上海开好还是在杭州开好？”
“开之前做一下市场调研。”付清灼说。
王硕头疼道：“前期准备倒是差不多了，主要我爸不给支持了，我一个月就100万零花钱，开个差不多的店少说得800万，八个月不吃不喝有点难为我了。”
前几年王硕搞端游手游联动游戏，轰轰烈烈干了一年，游戏版号迟迟批不下来，又拖了一年多后，赔了两亿，公司黄了，他在老爹那的信誉也黄了。
付清灼听王硕说过公司的事情，刚创办，人还没招几个，包下了一层2000平的3A写字楼，办公椅是一万一把的人体工学椅，八千多的升降桌，电脑七万一台的顶配。
钱扔出去，砸疼了王硕老爹的脸。
没办法，王硕带付清灼看杭州这边的夜店情况，想得到付清灼的支持。
“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详谈吧。”付清灼道。
王硕喜出望外，锤了自己胸口一拳：“仗义，我的夜店绝对好玩儿！你投我没错儿！”
虽然对游戏不在行，但王硕对吃喝玩乐很懂，或许歪打正着，能有自己的事业。
付清灼起身，道：“我自己走走，你先回去吧。”
灵隐寺出门是飞来峰，山脚下是蜿蜒的水潭，两边栽着古树，蓝天和绿树倒映进水潭，苏落爬到一半，听到人群对着山下惊呼。
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来半山腰的角度是看水潭的最佳角度，水潭的水是玉一般的碧色，大家都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拍照打卡。
原来水真的会是这种玉石颜色，苏落终于理解了古诗中说的水如碧玉，诗是写实的，北方的水不够温柔，所以才会觉得是南方诗人夸张写法。
苏落看了一会儿，忽然瞥到一个很高的身影，莫名有些眼熟，再去看，又找不到了。
大概这两天骂他太多，出现幻觉了。
“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此山中……”
苏落顺着崎岖蜿蜒的小路，一边背诗一边继续往飞来峰峰顶进发。
今天天气好，没有雾很正常，但苏落在山下的时候环视了一圈，感觉周围的山都不是很高，飞来峰真有诗里写得那么高吗？
“峰顶还远吗？”十几分钟后，苏落问一个下山的游客。
“不远，再爬十几分钟就到了。”
山顶一块凸出的一人多高的四方山头，旁边立着一块碑，上刻：飞来峰顶。
和山头背靠背的是一个自动贩卖机，有人在买水，有人在拍照，苏落叉腰喘着粗气，不敢相信这个像公园小假山一样的风景就是大名鼎鼎的“飞来峰”。
介绍里说，飞来峰高168米。
爬过泰山之后，泰山就成了苏落爬山的一个标准，这个飞来峰就不太够看了。
“哎，小姑娘，能帮忙我们拍个照吗？”
一个奶奶笑眯眯地向坐在山石对面的苏落求助。
“好。”
苏落帮忙拍了几张，自己拍了一下山头后，失去了继续拍照的欲望。
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小山头，实在没什么拍照的心情。
她休息了一会儿，扶着旁边的树，爬上了山石顶。
登高望远，苍山飞鸟，秋景满山，但周围嘈杂的游客让她无法体会到王安石的心境。
可能几百年前更好看吧。
又有人爬上来，苏落让位置，从半人高的地方跳下去，没想到地面不平，她扭了一下。
痛痛痛——
苏落以起跑的姿势蹲在地上。
“哎呦呦，没事吧？”奶奶惊呼。
“没事没事。”苏落忍着冷汗挤出一个笑。
奶奶一脸关切。
“真没事奶奶。”
尽量自然地走远后，苏落坐到路边的山石上，挽起裤腿。
目测还没肿起来，戳了戳，有点酸胀。
——早知道不穿厚底运动鞋了。
下山还要走好几公里，不知道会不会把脚走废。
“要帮忙吗？”
一个低沉有些磁性的声音。苏落抬头，付清灼微蹙着眉，在不远处站着。
他怎么在？
付清灼穿了一件很挺括的灰色毛呢大衣，内里是一件黑色的高领衫，修身的材质，微微勾出身形，合身的黑色长西裤，黑色牛津皮鞋。
侧光将他俊美的面容刻画得更加立体，一双有故事的蓝灰色眼睛，站在那里，像一个深情的殉道者，一股无法言说的禁欲味道。
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那天同样的香水味。
苏落移开视线，客气道：“不用。”
付清灼似乎叹了一口气，走过来，伸出手臂。
“天快黑了，我扶你下去。”
“不用了，谢谢。”
苏落没看到，付清灼的眼眸像光缓慢熄灭那样暗了下去。
付清灼思索了两秒，在她身前不远处半蹲下来。
苏落进入防御状态，见他一副要查看她伤势的样子，下意识挡住他的手：“你干嘛？”
“你在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付清灼顿了顿，“为什么不联系我？”
关于她的传言太多，真真假假，他已经不知道该信什么了。
他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苏落却是另一种心情。
——为什么不联系？联系你有用吗？苏落平静的心起波澜。
“你希望我找你吗？”苏落冷笑一声，“你还故意刷掉我的简历，明明不想见我，现在又来卖好人？”
付清灼自知理亏。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但前提是他不喜欢没有原则的人，而因为信息错误，导致了现下的局面。
“那个销售说你有男朋友，所以我没有再找你。”
“……”苏落紧皱眉头。
付清灼自嘲一笑：“简历的事，确实是我的私心，你的作品很好，我很喜欢。”
付清灼似乎很懂她心里郁结的点，全部解释在了点子上。
“……”
误会她，所以再见面才那么傲慢吗？
“抱歉。”
苏落感觉自己像一只炸毛的猫，而付清灼伸手轻轻一抚，她的毛一下被顺好了。
付清灼等着她的回答，苏落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
不行，还有什么东西，要找出来翻翻，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过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回去后我让助理帮你办入职，大概过两周你的学长学姐们要去云南采风，你可以一起去。”付清灼说。
“……”有点心动了。
付清灼的道歉不可谓不真诚。
苏落把脸瞥向一旁：“我没有男朋友，酒吧骚扰的人太多了才那么说的。”
付清灼说：“听说，你有一个叫江逸的朋友。”
苏落皱眉，他怎么知道江逸？不过他连谣言都知道，肯定也知道江逸是她的绯闻男友。
“他是……”苏落突然止住了话头。
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睛覆上一层夕阳，变成淡绿色，苏落觉得那一闪而逝的脆弱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苏落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她有没有男朋友对他这么重要吗？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她本想说，江逸是她的好朋友，他们是假扮男女朋友而已。
可现在她忽然不想了。
鬼使神差地，她想测试什么。
“我们刚在一起不久，怎么了吗？”苏落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后退。他好像用眼神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收起所有易被解读的情绪，用一种属于成年人的成熟方式。
付清灼似乎是释然地一笑：“没什么，我在想，学校里喜欢你的男生很多吧。”
不想听到这样的回复。
苏落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我扶你下去。”付清灼再次说道。
“不要。”
“为什么？”
“就是不想。”
付清灼不动了，看着苏落不说话，只笑。
好像还是那个很别扭的小孩。
苏落被他看得耳热，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她。
“你笑什么？”苏落问。他的睫毛很长，挠在手心痒痒的。
付清灼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相信命运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