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浅画眉》桑墨裳

8、云家永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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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之行虽然凶险，不过这桩大生意，还是给我带来了很大的现金流。我用这笔钱，在沧都开了一家火锅店。有了“天锦绣”和“沧都火锅”两家店，我这老板娘做得是越来越顺当了。
　　因了安远兮腰间的一块玉佩，云老爷子居然寻到我店里，与我重逢。我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他对安书呆身上那块玉极感兴趣的样子，却偏偏装作是见了我才开心的样子。
　　老爷子对我不错，“丫头，你是块做生意的料，沧都生意场好久都没遇到能搅翻这潭沉水的人了，好好干，让我看看你还有些什么本事。”临走前，意味深长盯着我脖子上的黑龙玉瞧了半晌。这老爷子，怎么对别人身上的玉，都这么渴望？
　　云老爷子走后，我随口问安远兮这新冒出来的玉佩是哪里来的？
　　“是我娘给我的，说我草原回来后总是不对劲儿，给我避邪的。”安远兮的脸红了红。
　　我又想逗他。“安呆，我看你哪有中邪？我最近夜观星象，发觉你红鸾星动倒是真的！而且那颗星还在我们店里哦！”
　　他顿时别扭起来，眼眸有些暗沉，幽沉如海，唇角却有隐隐笑意。于是我欢快地，吧啦吧啦替他和秀姐做起媒来。
　　安远兮脸上的红潮瞬间退去，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我却很开心。我知道，经过草原的生死与共之后，我与安远兮之间的情愫，有点莫名了。我虽然想抗拒这股暗流，但却不由得我。
　　臭呆子，臭呆子。我拿笔在纸上画安呆的Q版，硕大无比的脑袋，安在小小的乌龟壳上，呆头呆脑地爬着，乌龟壳上写着“安书呆”三个字。画完了，自己也觉得很搞笑，捂着嘴“嗤嗤”偷笑着。臭书呆，谁让你招惹本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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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锦绣接了一笔大单。十匹孔雀织锦星缀缎要做成指定的衣物，要的又快又急，但可以给出很好的价钱。
　　接下这笔单子，我心有点慌。这缎子可是贡品，即便是富人平常也难得一见，这客人的来头好大，居然一出手就有十匹的加工量。这笔生意若是有差池，把我的天锦绣和火锅连锁店全卖了也赔不起。于是我天天祈祷着，平平安安让我大赚上一笔吧。
　　事实上，贪心通常没有好下场。出货的前天晚上，风大，雨大，雷暴大。我们担心仓库，打算去现场维护一下。安远兮专心致志地替我穿上雨褛，戴上斗笠打好结，水珠从他的颊上无声地滑落到脖子，天啊，我竟然对安呆起了绮念，我怎么会觉得书呆子很性感？可是我这个色女，的的确确就是这样觉得啊。
　　雷电击穿了院子里的百年古树，砸塌了仓库的屋顶，我的那批明日就要交付的绣品，全都泡在水渍和烂泥里……莫桑在抢救绣品的时候还摔断了腿，白森森的骨头暴露在我眼前，心痛得无以复加。
　　来到这个世界，我已经很努力地做好。可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充满挫折？
　　瘦弱斯文的安书呆，居然有了一个温柔有力的臂膀，在我每次落难的时候，让我依靠。
　　这次天灾，我要赔八千两银子。我的老天，天锦绣和火锅店全盘了也只凑得五千两。债主阴沉着脸上门，并且不打算宽限我时日，三日之内，若我赔不出这银子，就要我脖子上的黑龙玉做抵债。
　　这玉？这玉？这玉是我与冥焰联系的引线，怎么能赔给你一个奸商？我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对我这玉同样虎视眈眈的云老爷子。
　　我从来没有正视过我负债的问题，自来到这异世，我挣的每一笔钱，都带着投机取巧的嫌疑，在我看来，钱是好挣的，我的负债总会得到解决，我以现代人的优越感俯视安远兮为替我筹钱操碎了心，其实我有什么值得骄傲和自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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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什么地方来钱最快？当然是赌场和青楼这些捞偏门的地方。我本想着去风月场所推销我的淫词艳曲换来几个铜钿，却没想到我的贵人又出现了。
　　对不起李白大侠，把您的秋风词篡改了，帮我觅得救命钱。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这富大康是沧都有名的“福禄”珠宝金行的小开，想在一年一度的赛诗大会上拔个头筹，虏获绛雪小姐的放心，于是就以我的债务为交易筹码，让我做了他的幕僚。
　　我早就知道，我去风月楼筹钱，帮富大康弄虚作假，安呆子知道了肯定又要义愤填膺把我臭骂一顿，不过他的反应并没有预想中的激烈。
　　“叶姑娘，我不怪你。你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是以前那个对世事一无无知的傻书生？我知道你孤身一个女子有多么不容易，我身为男人却也不能帮助你什么，我为我的无能感到羞愧，为你感到心疼……”
　　我的身子轻颤起来，心像泡在又酸又甜的水里，有一个部分，一寸一寸软下去，一寸一寸地被腐蚀。安远兮，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我会喜欢你。
　　或者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在你为了我孤身涉险的时候，在你背着我在草原上徒步求生的时候，在你替我找疗伤草药的时候，在你借我肩膀让我哭泣的时候，在你为了帮我筹钱去抄书卖画的时候……，或者我早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我那么怯懦，我害怕再受伤害，拒绝接受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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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着了男装，扮成富大康的书僮，随他去了赛诗大会。只是没料到，这赛诗大会的排场居然如此之大，光光举办的地点篱芳别院，便是青砖影壁，曲径幽深，令人叹赏。
　　哈哈，富大康的对手居然是云家的年少爷——就是当初打破安远兮脑袋的混蛋公子哥儿。我真是气打多处来，看老娘我这次怎么好好收拾你。
　　看起来年少爷和富大康也有过节，富大康骂咧咧道：“年少荣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永乐侯家一个吃白饭的远房亲戚。从小死了爹，跟他娘就死皮白赖地巴在侯府，还真把自己当成侯府的孙少爷了，我呸！也不瞧瞧自己和云少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永乐侯爷又是谁？
　　“什么？你连永乐侯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天曌国人啊？我告诉你，永乐侯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人，这天下虽然是皇帝的天下，可大家都说，这天下的钱却是永乐侯的。就连今日赛诗的篱芳别院，不过是永乐侯随意的一处物产罢了。”
　　富可敌国，那皇帝能容得下他么？当初君北羽果断处理楚殇，我曾一度天真以为是因为我的关系，经历了这么多事才明白，一个上位者又怎会如此肤浅？我算什么？渺小如沧海一粟。楚殇的富有和无极门的隐患，才是他动杀机的根本原因。
　　“永乐侯的先祖当初是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拜把子兄弟，几朝下来，永乐侯一族根基盘错、权势滔天。听说只要是永乐侯支持哪位皇子当皇帝，那个皇子就一定能当上皇帝，咱们现在这位圣上，生母出身寒微，圣上自小疯疯癫癫的也不受先帝的宠爱，可自从得了永乐侯的支持，把先帝最宠爱的九王爷拉下了马。”
　　原来永乐侯是当今圣上的维护者和支持者，怪不得可以富甲天下而一直不损毫发，可是，平庸的皇帝大概会如他们所愿做个傀儡，若是像君北羽这样的人，会甘于一直受永乐侯一族的钳制？只怕终有一日，明朝巨富沈万三的下场便是永乐侯的下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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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侯居然就是和我有几面之缘的云崇山云老爷子！这可真是我意想不到的。他笑吟吟的目光扫向全场，我不由自主往富大康背后缩了缩，万一被那云老爷子认出我可不妙，我女扮男装混进来，可是帮富大康作弊的，我可不想把富大少的事搞砸了，毕竟那几千两银子已经被我花销了。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富大康背诵我替他拟就的诗句，痴痴地盯着那绛雪小姐，似乎眼里再没了旁人，我却注意到这绛雪小姐是推着木轮椅进门的，轮椅上的青年贵公子一脸病容。永乐侯见了他倒是精神一振，笑道：“峥儿今日怎么有精神来凑热闹？”
　　他是云峥。
　　富大康这个粗人在赛诗会上出了不少丑，都化解在云峥云淡风清的解围中。这才是真正的名门公子的风范吧，宽宏包容，善解人意，不予人难堪。再看那年少荣，一脸刻薄相，装什么豪门贵公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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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远兮替我查出来，似乎这次的绸缎事件不是一次普通的意外，幕后似乎有两股黑手势利在以我为对象，进行博弈与较量。否则哪会这么巧？大单来得容易？做得容易？暴风雨来得也容易？仓库塌得也容易？我的铺子典当得也容易？莫桑伤得那么惨痛，莫修齐溜的那么快，我快速入大狱，莫名其妙被保出大狱，遇见富大康获取四千两，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发生的速度超过我的想象。
　　幸好很快就有人来解答我的疑团了。
　　“叶丫头，过来坐。爷爷把原委告诉你。”赛诗大会没过多久，云老爷子把我叫到他府邸，笑眯眯似乎要与我说很多秘密。
　　“丫头啊，我们云氏一族，虽然枝叶庞大，但嫡系一族一直人丁不旺。我独生儿子云弈未活过25岁，留下根独苗云峥也是从小体弱多病。峥儿成年后拖着病体接掌云家的家业，虽然还算顺当，但繁杂的事务更拖垮了他原本就弱的身子。丫头，上次在官道你救我那一次，便是因为我听说云峥在沧都吐血昏迷，我一口气喘不过来，多亏你援手把我整治过来。回沧都后我派了人细心观察你丫头，后来你风风火火搞起来的天锦绣和火锅店，我都觉得是可造之才。待到时机成熟，我给你一个闷棒，看你受了打击还能不能振作起来。若你从此一蹶不振，我会在你走投无路绝望时将铺子还你，若你能设法自救，便算通过了我的考验。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丫头你不但能自救，还做得这么好，毫无背景，孤身一人短短数日便筹到这笔钱，而且这么快就通过莫修齐查到老夫头上来了。”
　　我淡淡地抬了抬眼皮，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民女惶恐，不知道老爷子做这么多事儿为的是什么？”
　　“叶姑娘这样的聪明才智，方才配得上我孙儿云峥。我做这么多事，只是在找一个能襄助峥儿执掌家业，担得云家当家主母的人！”
　　听，像在施恩似的，敢情他当人家多稀罕！到底是豪门望族，才这般轻狂，语气带着绝对的自傲。
　　我到这异世后，爱过君北羽，恨过楚殇，如今心里是安远兮，怎么可能对这传说中的云家小侯爷有婚姻的联想呢？
　　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这么说，我入狱得释，也是老爷子派人保的了？”
　　他定定望着我，唇角却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这倒不是。”
　　“不是？”我皱了皱眉，那是谁？
　　云崇山唇角浮出洞悉一切的笑容，“叶丫头，你以为你躲到沧都来，便可与他再无瓜葛了？”
　　他的笑容颇为古怪，“那小子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不过，他心思太重，算计太多，你斗不过他的。他对你的一举一动，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否则，何以你一入狱，便被保释出来？”
　　“丫头，被他盯上的人，没有人逃得了，你若想全身而退，必须找到能与他相抗衡的势力依附，而我们云家是你最好的选择。”
　　安远兮知道了云崇山的意图后，一直有些闷闷不快，这呆子，傻乎乎的！我心里清楚他那点儿心思，但他一直不对我开口，我也跟他磨蹭着，总不好叫我向他表白吧？而且安远兮原本思想观念陈腐，若是知道了我曾经卖身青楼，他还会喜欢我吗？若他因此不肯接受我，他值得我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