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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二赴京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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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峥是早产儿,从小身子便非常不好,常年吃药。他身上的皮肤跟脸一样苍白晶莹,泛起淡淡的粉红色。云峥很瘦,但还好是清瘦,不是皮包骨。只是我们从来没有过房事,也许这就是他婚前说的“不要祸害了别人”的意思吧。不过我已经不太介意这种事情了。
每个月月中的两天傅大夫会给他做例诊,例诊后的几天他更是需要轮椅才能行动。我要求观摩傅大夫对他的例诊,他却不允许。
“我不想吓着你,傅大夫诊治的手法比较吓人,我不想你看到我最难看的样子。”
我试着接触云家的生意,帮云峥分忧,开始了在云家大刀阔斧的改革。我将他们延用了数百年的流水记账法,改成了现代的表格记账法,把云家的账簿理了个遍,终于明白云家为什么如此有钱了。
云家的主流生意是漕运和矿山,包括开发运河,制造船只,征收堘粮、军粮等。云家手里还有天曌国数十座大型银矿、铜矿的私产,另外包揽了全国所有铁矿的开采权。一个家族,手里掌握着一个国家的钱、粮、兵器的命脉,他如何不能富甲天下?又如何不会被皇帝所忌惮?
云家有三大执事,分管三方面的事务,一位是负责漕运的云天海,一位是负责矿业的云天常,这两位都是云崇山的堂侄、云峥的堂叔,还有一位就是永乐侯的堂弟云崇峰,他负责织造和云家其他的酒楼饭馆等杂牌生意。
我的绣庄和火锅店,作为我的私产,没有和云家的产业融合在一起,我让小红做了管事。我要为她的将来作打算,等她以后嫁人时,我送她一间店做陪嫁,现在不磨练,以后怎么管店?
而安远兮,他变卖了家宅,带着安大娘和安生,离开了沧都,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彻彻底底地远离我了。这样也好,如果离去能够遗忘,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我嫁与云峥后,玉蝶儿也离开了沧都,临走前把从草原带回老的,安远兮驯服的两匹烈马留给我。这个人对我虽然态度亲热语气暧昧,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因为玉蝶儿太知道我的禀性了,我设计楚殇那个狠毒的计策打消了他对我全部的绮念,只能把我当成一个好玩的、新鲜的事物,随行沧都不是为爱情只是为有趣。他有趣的采花贼生涯因为我这个有趣的朋友而弃如敝履,如今我这个有趣的朋友嫁为人妇要去过正经日子了,他自然要去寻找下一个有趣的东西来玩,这就是玉蝶儿。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因为,他是一个真正只为自己而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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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我们接到圣旨,除了赐予祝福礼物之外,还封给我一品荣华夫人的名衔,末了要求我们进京面圣谢恩。
我们取道水路赶赴京师。尽管云峥表现得很平静,我却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
不过沧都至京师,正常官道也要走两个月,何况是我们悠闲的水路?所以,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何况顺便还能视察云家的漕运和矿山业务。所以船上的日子,还是很爽意的。
这个月例诊结束后,我收到矿山执事云天常发来的消息,说是两日前天曌国最大的隆兴铁矿发生了一场大型矿难,死伤过百,目前事故正在紧急处理之中,希望小侯爷能亲临现场,安抚民心。
可是云峥昨晚才例诊结束,今日如何能动身启程?
我代他去,现在上岸,快马加鞭奔赴现场,安抚伤患和家属,与官府沟通,处理事故责任人。
云天常把事故处理得不尽如人意。他采取了镇压群众和封锁消息的高压手段,仗着和官府交情好,根本不在意群众的愤怒。
“人民群众的愤怒,只能疏导,不能镇压。更何况这是一个超级大的矿难,活了大半辈子,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果然,老实巴交的穷民被别有用心的人唆使了,哗变起来的力量也是非常惊人的。
我被追杀到溪流边,月光如流水一样汩汩照在我支离破碎的身上。
“阴鬼,你还不动手?”
“我做事用不着你来管。”
“阴鬼,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得宠的红人么?别忘了现在谁是门主!”
这个阴鬼的声音令我震惊。“你是……月娘?”
阴鬼站在原地看我,荆棘铁鞭带着凶戾的嚣音,我匍匐在她脚下,等待她的屠杀。
一个穿着黑色带帽斗篷的人持剑喝退了两个黑衣人。他没有蒙面,脸上却戴着一张狰狞的银色面具,在月色下泛着恐怖的杀气。他单手搂我,手中的长剑一挥,便让铁鞭的主人身首异处,也把月娘的峨嵋刺扫落在地,长剑随即搭在她的脖子上,这一切动作干净俐落,转瞬之间便已完成。
月娘的眼里没有恐惧,也没了惊疑,她定定地望着鬼面人,却有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鬼面人看了她半晌,收回剑,抱着我转身就离去。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我全身松驰下来,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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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如愿以偿躺在云峥的怀里。
”昨晚的骚乱,有人冒充矿上的人与矿工家属发生了冲突,引发伤亡。官府正式插手,查明这次的矿难,不是意外,是人为,要求我们云家交出隆兴铁矿的开采权。”云峥对我总结陈词。
“云家与各地官府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么?”我奇怪。
云峥眼神有些冰冷。“官府的态度,代表的就是朝廷的态度,如果上面要官府将这件事公事公办,府尹大人也不敢卖云家的人情。”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摆个高姿态,上京后主动把开采权还回去,以防心怀叵测之人借机发难。而且交权之后必然会有第三方争夺这条财路,到时候就可以分析出谁最有可能是此次矿难的策划者,云家也好早作打算。”
“恩,用利益引出想得到利益的人。”云峥赞同。
“云峥,云家掌着这么多权势,表面荣光,可这些东西更像是一朵有毒的花,迟早会给云家带来横祸,为什么还要抓住它们不放?”
云峥沉默半晌,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无奈:“叶儿,云家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有些时候,放弃,就味着灭顶之灾。”
我明白,这些权势是毒果,却也是保命牌,当真云家有朝一日什么都没有了,那个下场恐怕……
君北羽,这件事是你授意的吗?你想一步步分散云家的势力,最终铲除这个当初匡扶你上位的功臣了?
还有月娘。以她和楚殇的关系,如果门主易位,她哪里会服气?但她不但继续留在了无极门,而且还隐忍着那个黑衣人,显见经过了深思熟虑,对新门主是诸多忌惮的。
究竟是君北羽,还是这无极门,想要挑战云家的势力呢?这天下的迷局,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还有,云峥,你对这天下,是否也有野心呢?
他眼中的朦胧之色荡开,像一泓被细石投中的深潭,涟漪一圈圈儿散开,清澈动人,唇轻轻落下来,辗转到耳边,轻声道:“叶儿,我这副身子,就是得了天下,怕也没命消受,还是算了吧……”
我吻上他的脖子,顺着微微轻颤的血管往下滑,蜿蜒地留下一路晶亮湿润的痕迹,他倒抽了口气,翻身压住我,眼里闪着异样的神彩,一把拂落床前的纱帐,雪白的轻纱如云彩般遮掩了满床旖旎的春光。
他应邀进入我,温柔而有力,沉默而销魂,一寸一寸缓慢填满我的身体,我们像两条纠缠千年无法解开的的藤。
“云峥你居然……”我颤抖地、喜悦地低泣,全身痉挛,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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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出行,我带了一箱云家数年来的账簿复本在路上看。仔细检索后发现一些很奇怪的支出项目,不管是漕运、矿山还是织造的账簿,都有相同的大额支出款项,用奇怪的符号作了标注。这种支出项大约从七年前就开始出了,开始时是零星小额,一直演变到如今每年云家纯利润的一半,都投在这个奇怪支出里面。我问云峥,他却只说这款项是云老爷子亲自操控的,我不必多心。
秋天到来的时候,我们终于踏上京师的土地。云峥对我说,在京师,他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每次来京师他都会去见他。这次自己有了媳妇儿,更是要兴致勃勃带我去见易沉谙。
易沉谙是一家面摊的掌柜,长相普通大众脸,每天只卖100碗面,卖完收摊。
我吃面条的时候,易沉谙取笑云峥,“还以为你会孤独一生,没想到你竟然娶了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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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摊上还有一位姑娘,她服饰普通,一张脸却生得异常漂亮,身材高挑挺拔,看起来倒不像普通的天瞾国人士。她说易沉谙的面难吃,但是连汤汤水水都舔干净了三碗,最后把手一摊,没钱;
呵呵,这是存心挑衅找茬的一个姑娘。
易沉谙倒是不恼,你没钱,我请你吃就是了。不温不火,姑娘的挑衅仿佛泥牛入海,无处发力,只好悻悻走人。
临走前,易沉谙将一个纸包暗地塞给云峥,但云峥却遮遮掩掩,存了心不想让我看到。
回来的路上,许久没有动静的黑龙玉居然在我脖子上发出氤氲的淡蓝色莹光。这仙家的宝贝,现在已经没有呼唤冥焰入梦的功能,可惜我一直没搞明白它还有其它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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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回暖托云峥斡旋她逃婚的这件事情,来了京师之后我们打算面见景王,争取一个折衷的法子。毕竟一个郡主长期流亡在外,也不是办法。
一年多后,重见平安。重见凤歌。重见月娘。重见……楚殇。
平安长大了,出落地大姑娘一般水灵,处事也稳重妥协了许多。“你这孩子,居然敢窜掇回暖逃婚?”她乖巧地吐了吐舌头,“这一年发生很多事,我也刚知道宇叔叔竟然是皇上。”
浣月居秋叶依然,只是银杏树下的人,满头银丝似雪,我不可置信地,“凤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绝对不会对我说什么了。
“我们的小雪儿,一定要幸福才可以。”
突然觉得我们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隐形的河,这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小雪儿,除了他,还有哪位故人在关心我?月娘吗?
又怎么可能是月娘?她只用阴冷的目光打量我,带我去了“义庄”——一年了,楚殇的尸首都未曾落葬。她执着地守护着楚殇的尸首,执妄地坚信他不曾死去。
“楚殇,你身负奇冤,血仇未报,如何能入土为安?”她的表情和语气变得诡异起来:“楚殇,我终于能带她来见你了……蔚蓝雪,我要给你讲个故事……”
“我不听。何不让所有的事随着他的死亡一起结束!”
她嗤笑,语气透着坚持,“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害怕知道真相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