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守》 离朱

2、第二章 狐狸报了仇

　　苏娘与玄分飞雇好人后，准备回客栈。
　　此时天已全黑，白日热闹非常的大街没有了一个人影。晚风习习，地上的落叶被吹得四处飞舞，恐怖的气息笼罩着整个京都。
　　两人并排走在大街上。周围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二人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来，夹杂着砂石枯叶，吹得苏娘睁不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玄分飞瞬时移至苏娘身边，抓住了她的手碗。
　　“来了。”玄分飞牵了牵嘴角，说。他随即一把将苏娘拉入自己怀中，用左手护紧了苏娘。
　　片刻，风定。一切如故。
　　“什么来了？”苏娘抬头问道。
　　玄分飞并不答话，反倒对着空中喊道：“孽畜，竟敢故弄玄虚？快快现身受死！”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街道尽头的地面整块翻起，在空中碎成无数小块，朝两人席卷而来。
　　“放心，有我。”玄分飞将左手又紧了紧，在苏娘耳边温柔地说。
　　苏娘不由得放心地将自己的安全全然托付给了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子，点点头。
　　玄分飞伸出右手张开，再并拢时，他的掌心便凭空出现了一把半透明的长刃。玄分飞握紧长刃一挥，满天飞石便被刃尖上划出的气流硬生生挡了回去，与后飞出的石块相撞，在空中碎成了粉末，“沙沙”落回地面。
　　苏娘渐渐看清，大街尽头有一个似虎的猛兽轮廓，猛兽的双眼犀利如剑，那目光射得人胆颤心惊。
　　“你这畜生，终于肯出现了。当日你闯我青丘，伤我狐族数百同胞性命，被发现后却使诈逃跑。可惜你身上的杀戮之气暴露了你的行踪，我一路追踪你至此，不想你又在此犯下杀孽。今日你祖宗我玄分飞在此，必不容你继续作乱，我要把你也撕成碎片，让你尝尝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好报了我族人之仇！”
　　语毕，玄分飞浑身腾起青色狐火，他的瞳孔变作了红色的齿轮状，黑色的长发瞬间变成了刺眼的赤红色，一条玄青的狐尾在他身后挥动。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浓烈妖气掀起周围的气流随着他身上喷涌跳动的狐火一下一下的翻滚，让人魄寒。原来这玄分飞竟是一尾玄狐。青丘之山，多九尾狐，然玄色单尾的玄狐万年一出，乃是天然妖身，无须同其他兽类一样苦苦修炼才获得妖形。
　　苏娘看着玄分飞的巨大变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你被我吓住了吗？现在，你心中的疑问解开了吧，我是如何做到那些在你看来不可能的事的。”玄分飞淡淡的开口，仿佛他早料到会是这样。
　　“你，你，原来你是妖怪？”苏娘结结巴巴地问，同时想从玄分飞的怀里挣脱。既然你就是妖怪，那街尽头的那个东西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
　　“别动！”
　　街尽头的大兽突然蹿起，四脚腾空朝两人扑来，庞大的身躯挟着血雨腥风，熏得苏娘停止了挣扎，暂时留在玄分飞怀里。
　　猛兽已然到了面前，巨大的脚爪上锋利的趾甲泛着寒光，想必它就是用了这趾甲来撕裂人体。
　　玄分飞在巨爪快抓到自己的一刹那，脚下只一动，身形已然闪到了猛兽背后。猛兽扑了个空，恼怒地转过身来，涨红了双眼，仰头对着黑沉沉的天穹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一声，震得地面为之一摇。
　　猛兽随后调整身形，绷紧全身肌肉，再次朝玄分飞冲了过来。玄分飞不躲，顺着猛兽进攻的方向往后迅速退去，猛兽的趾尖离他的胸脯只差一丁点儿，却就是碰不到。
　　猛兽仿佛感到受了戏弄，奋尽全力朝玄分飞怀里的苏娘抓去，苏娘一声惊叫，玄分飞早已抱她凌空而起，两人到了猛兽上方。不过苏娘的衣襟让猛兽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印花红兜。苏娘连忙用手捂住翻落的布块。玄分飞低头一视，怒气顿然升起。他快速只手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苏娘披上，扬扬嘴角，狠狠地说道：“找死。”
　　玄分飞的青色狐火突然暴增三倍，燎烧得空气都在沸腾崩裂。下方的猛兽本在得意洋洋，却被玄分飞突然增长的杀意震住了。
　　玄分飞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持长刃一刀斩下。猛兽刚欲闪开，却迟了一步，玄分飞的长刃已将它的头颅砍了下来。鲜红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有些许溅到了玄分飞的衣角上。玄分飞长刃一挥，竟将衣角割下。
　　猛兽的头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不动了。它的下身也早已摔在地上。它的眼睛圆睁，显示着它的不甘。
　　“哼，凶猛的彘兽也不过如此，真是废物。”玄分飞冷哼一声，轻蔑地瞟了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彘的头颅。
　　“彘？彘是什么？”苏娘一边往下观看彘的尸体，一边问道。
　　“南有浮玉之山，上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名曰彘，是食人。”玄分飞回答。
　　“原来如此，那么你所说的‘重事’指的就是这个吧？”
　　“是。”
　　玄分飞抱着苏娘落到一旁的屋顶上，放下了苏娘。他长袖一挥，地上彘的遗骸便燃起青幽的狐火，片刻，化作了一颗晶莹剔透泛着蓝色荧光的拳头大小的珠子。玄分飞五指一收，珠子飞起，落到了他的手心。
　　“那是？”苏娘问。
　　“那孽畜的精元。”玄分飞捏紧珠子，“八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八百年，不知它食了多少人心来增加自己的功力，真是为害不浅。幸而今日被我所降，不然，京城会大乱。”
　　“你要它的精元何用？”
　　“这你就不知了，我若是食了它的精元，这八百年修行便归我所用。妖界从来都是如此。”
　　“啊！”苏娘仿佛想起了什么大事，“你是妖怪！”
　　“那便如何？”
　　“你，你——不会吃了我吧？”
　　“我若是想吃你，当日何必救你？”玄分飞不禁想笑。
　　“……＂
　　玄分飞收起珠子，转而抱起苏娘，凌空飞起，被破坏的大街在他们身后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你干什么？”
　　“回客栈。别说话。”
　　玄分飞横抱苏娘，在屋顶上急驰。呼呼的风声在苏娘耳边刮过，很是惬意。那天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还以为在做梦，原来是被玄分飞抱着。不过，他的怀抱很温暖，让苏娘有种停留在这里再也不离开的想法。
　　脚下是交错的大街小巷，天空的乌云不知在何时已散去，一轮弯月静静地挂在天边，疏星点点，衬托着皎洁的明月，显得格外安谧、美好。
　　苏娘正沉浸在优美的景色里，身子却突然一顿，玄分飞已放下她——这不是天香楼的那个客房么？身后的窗户大开，玄分飞就是从窗户里跳进来的。
　　“你是狐狸？”苏娘小心翼翼地问。
　　“嗯？”
　　“没什么没什么。难道这世上当真有妖仙？”
　　“……”
　　玄分飞看着这个明知故问的女人，没有了话。
　　怪不得，原来他是狐妖，不然，凡人怎会生得如此美艳。只是，我以后得提防着他了。虽然他待我不错，但哪天他要是发起兽性来，没准就把我给吃了。现如今，还是先摆脱他的好。苏娘暗想。
　　“玄公子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怎么？”
　　“那，余下的事当由苏娘亲自处理。”苏娘说得很小声，因为还摸不清楚玄分飞的脾性，怕惹他生气。
　　“你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苏娘绝无此意。只是，玄公子已帮了苏娘很多了，怎好再劳玄公子大驾？”
　　“你还是怕我？我可救了你一命，当日你不是说，无以回报吗？怎么现在反倒要赶我走了？”
　　那时我要是知道你是狐妖，就不会让你帮忙了。苏娘在心里说道。
　　“呃，公子的大恩大德，苏娘绝不会忘却。他日，必定厚礼相谢。”
　　“他日？何不就这次让本公子随你到府上做客？”
　　“这……”不得了不得了，这只狐狸成心赖上自己了，莫真让我带只狐狸回去？这下可如何是好？
　　“怎么，不欢迎吗？”
　　“……也好。待明日苏娘将胭脂送上后，公子便与苏娘一道回府吧。”苏娘无可奈何，咬咬牙，只得答应了。哼哼，到了我的地方，哪还容你作乱？苏娘转念一想，稍稍放宽了心。
　　“玄公子，夜已深，还请公子回房歇息去吧。”
　　“回房？我们来时便只剩这一间房。”
　　“什么？”苏娘大吃一惊，莫非自己还要与这只狐狸同睡一间房？
　　“呵呵，你放心，我不用睡，你自安寝便好。我去对面屋顶上守着你。”玄分飞笑说。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谁啊？”苏娘提高嗓音，问道。
　　“是我，店小二。”原来是白天那个小二。
　　“这么晚了，你还来作甚？”玄分飞不悦地问道，苏娘已打开了门。
　　“哦，我只是来来看看，二位客官回来了没有。既然二位平安无事，那我便放心了。”小二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客官没有遇上怪物吗？”
　　“没……”
　　“被我杀了。”苏娘刚欲回答没有，却被玄分飞冷冷打断。玄分飞不想与这个小二纠缠下去，小二太多事了。
　　“什么？客官在说笑吧？人怎么可能杀死怪物。”小二当玄分飞在开玩笑，笑着说。
　　“那我要不是人呢？”
　　“怎么会，这位客官真会说笑，好端端地又怎么不是人了。唉，那些人都死去七天了，到现在连凶手都没找到，真是作孽啊。”
　　“七天？你说七天？”玄分飞突然追问。
　　小二掐指算算，“刚好七天，不多不少。”
　　玄分飞往窗户外的天空望了望，脸上顿起阴云。
　　“子时还差一刻。”玄分飞自语。
　　“对，现在正是亥时三刻。更夫才打过更。”小二说。
　　“你既无事，就快走吧。”玄分飞说。
　　“是是是，我这就走。”小二退了出去，关上了门，一步步下楼去了。
　　“你快起身，我带你离开这里。”玄分飞对苏娘说道。
　　“离开干什么？”苏娘不解地问。
　　“少说这些，总之快走。”玄分飞皱起了眉头。
　　“出什么事了？公子不说清楚，苏娘便不走。”苏娘坐在椅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注意到了玄分飞之前脸色的变化，感觉有异。
　　玄分飞上前一把抱起苏娘，一跃跳出窗外，落到对面的屋顶上。
　　“你干什么？”苏娘微怒，嗔道。
　　“我说与你听便是。”玄分飞提气，在屋顶飞驰。
　　“所有被彘食了心的人，只要他们的尸体被找到并重新拼在了一起，那么在他们死去的第七日子时，他们的尸体便要出来作乱，找到活人，食了他们的心作为自己的替代。我看今夜会有大乱，我们不如先离开此地。”
　　“那城中百姓怎么办？”
　　“我杀彘时，因怒气过强上涌，受了点伤，余下的体力恐不足以对付那不知疲倦的无心枯尸，且彘的精元还未归化，你我若是不走，我难有胜算。”
　　“可也不能看着百姓们被害啊！我不走，你带我回去！”
　　“你不怕死？”
　　“不怕。”苏娘的语气十分坚定。
　　“好，我这就回去。待我叫个帮手来。”
　　玄分飞只得停下，浮于空中。他伸手往天上一指，一道赤色的亮影从他指尖飞出，瞬间不见了踪影。他随即调转身来往回飞去。
　　“你的帮手，不会也是狐狸吧？”
　　“那是自然。”
　　苏娘没了话，看着远处天香楼那一点光亮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