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若星辰》汐愔

9、第 9 章

　　一连几日乔真都没有来公司，同事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我猜关于他辞职的事大概已经人尽皆知了。

　　李心桐到是安静了许多，不再热衷与我八卦公司新闻，我不知道她是工作变忙碌了，还是心情变失落了，而我忽然好想离开这里。

　　艾伦的新专辑中有一首叫作《若没有你》的歌，听起来竟是那样伤感。

　　‘若没有你，一切都化成空虚，
　　我漫无目的，像飞絮迷失在风里。
　　若没有你，回忆只是伤心地，
　　我多想逃离，却陷入深深的孤寂。’

　　十一月初，可谓深秋，可谓初冬。叶已枯黄，霜雪未成。

　　这天早晨，我在一楼收款台当班。时间尚早，还没有顾客进店，我有些提不起精神，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我已记不清这是乔真离开公司的第几天了，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我与他的缘分从一开始就虚幻，到最后终是虚无缥缈。

　　“陈曦！”李心桐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莫名的看着她，不知她如此开心是为哪般。

　　“乔真来了！”她说。

　　“啊？”我不敢相信。

　　“乔真来了！”她重复了一遍，又继续说道：“我刚才听见他和浩哥说，今天过来办离职手续，这会儿应该在老板办公室，他说晚一点会过来与大家道别。”

　　“哦……那很好啊！”我说，“我以他不会再来了。”

　　“那怎么可能！”李心桐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带着几分俏皮，“他只是变动一下工作而已，他与大家的情分是不会变的，对了，前天聚会他还来了呢！”

　　“原来如此！”

　　我想，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小夏不曾提起这件事，因为乔真离开公司丝毫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交往。

　　“嗨！”李心桐见我恍然大悟，用略带嗔怪的口吻说道：“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谁让你从来都不参加聚会！”

　　“你知道……我要上课。”我解释道。

　　“借口！”李心桐一针见血，对我毫不留情面，“你又不是每天都上课，你若真想参加，怎么也能来的。”

　　“呃……其实我是怕自已不适应那种太热闹的气氛。”

　　“还是借口！”她言语犀利，完全不容我辩驳，“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会不适应呢？”

　　“你说得也对……”

　　“嘿嘿，没想到我能说动你，那下次有聚会一起来吧！”

　　李心桐以为说服了我，颇有成就感，我只好就势朝她莞尔一笑。她不知道，我还有后半句没说出口。

　　完整的句子是：“你说得也对……也不对。”

　　我承认，一开始是因为不喜欢热闹的氛围，加之那时候与大家还很陌生，所以不想参加聚会。而后来原因却只有一个，我怕见到那个人。

　　“好啦，先不聊了，我去那边看一看哈！”李心桐说罢，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我原本平静的一颗心就这样被李心桐给搅乱了。

　　李心桐说稍后乔真会来与大家道别，她口中的‘大家’大概是指导购组的同事，应该不包括我吧，毕竟我与他……不熟。

　　如果我与他曾经有过一些尴尬的回忆，那么他应该避之不及，更没有理由特意跑到我的面前进行一番话别。

　　我朝大厅中央望过去，看见导购组的同事正窃窃私语，李心桐也在其中，只有浩哥忙着给一位顾客开票据。

　　很快的，那位顾客过来交款，我遂收了心，忙着处理眼前工作。大厅里十分安静，忽听得有人一声大叫，导购组那边像炸了锅，随即传来一片喧哗与嬉笑，好不热闹。

　　待顾客离开，我才腾出精力去关注那热闹的所在，在那众多穿着深蓝色工服的导购员中间，有一道米色风衣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身影如此特别，如此熟悉，几天不见，他好像更清瘦了几分。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我能看出乔真在和同事们说笑，他脸上阳光般的笑容极具感染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不多时他已被众人包围，只露出米色风衣的一角。

　　远远的望着他，我的心情忽然复杂起来，既憧憬，又惆怅，怕他来与我道别，亦怕他不来与我道别。

　　我想我一定是心态出了问题，坦然面对他有那么困难吗？就把他当作一位平常的同事，一位友善的朋友，真的不可以吗？

　　况且，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我不希望再留下任何遗憾，我觉得自已需要勇敢一些，大大方方的同他说几句话好不好？

　　恍惚之际，我看见那米色风衣的身影离开众人的瞩目向我这边走来，目光不偏不倚正与我对上，以至于我感觉到自已的心跳在明显加剧。

　　“嗨！”乔真已然走到我面前，淡淡一笑，眼神里有着似大海一般的深邃。

　　“嗨！”我下意识站起身对他微微一笑，努力鼓起勇气问道，“听说你辞职了？”

　　“嗯。”乔真点点头，仍目光深邃的望着我，脸上笑容却已不再。

　　隔着小小的收款台，我与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你找到新工作了？”我问，以平静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与伤感。

　　“是的。”乔真回答。

　　“什么公司？”我又问。

　　“旅行社。”

　　“真羡慕你，我也想换工作了！”事实上，这个念头已在我心里盘桓多日。

　　乔真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用真诚的目光看着我，“不要因为别人离开而受到影响，关键是你要了解自已的想法。”

　　听他这样说，瞬间觉得他比我成熟太多，他有自已的追求与信念，而我只会感情用事和自哀自怜。

　　“嗯。”我点点头，我知道他说得是对的。

　　我相信，对于漫长而辽阔的人生来说，眼前遇到的所有坎坷都不能称之为坎坷，十年以后再回首的话，此刻工作与情感上的遭遇，或许皆已淡若云烟了。道理我是明白的，我只是一时别不过那个劲来。

　　我只是一心想要逃避……当然，他不会知道。

　　“唉！”乔真忽然一叹。

　　“人生……其实就是那么回事……”他说，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我望向他的眼睛，不敢相信他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而他的目光已经移开，飘落到一处虚无的所在，好似停驻在人生渺远的某个节点上。

　　我恍然觉察到他的伤感与无奈，还有一丝意味深长，他眼中正升起一层迷离的薄雾，我无法探知在那一片朦胧背后隐藏着的世界。一向在众人面前积极阳光的他，此刻在我眼中悲观忧郁的他，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默默收回目光，在心里偷偷为他的忧郁心疼，那是我也曾有过的忧郁，比如面对前途时的担忧，面对人生时的迷茫，还有面对别离时的伤感……作为双鱼，我亦十分懂得。

　　“我该走了！”乔真忽然说道。

　　我回过神，他已然恢复了笑容，如阳光穿透云层，他真诚而清澈的目光重新投射进我的眼中。

　　“祝你一切顺利，心想事成！”临别，他不忘送上祝福，仍是那样彬彬有礼，平静淡然。

　　“谢谢，也祝你工作愉快，梦想成真！”我微笑着掩去内心的失落与伤感。

　　仿佛只是一位偶然经过的顾客，他终于转过身潇洒的离开。隔着透亮的玻璃大门，我看见那米色风衣的背影犹如风里的一枚秋叶，飘逸而清冷的离我远去。

　　乔真就那样淡淡的淡出了我的视线，深深的深刻在我的心底。

　　我不明白，我对他为什么总是会产生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我自作多情的以为他喜欢我，让我自以为是的相信我们心有灵犀。然而，乔真在乎的人应该是小夏，不是吗？

　　小夏因为休假未能赶上乔真与大家的辞别。当然，这无关紧要，毕竟他们在愉快的交往，所以，对小夏来说，那离别的伤感是不存在的吧。

　　我只能将一切埋藏在心底，就像埋进泥土里。也许有一天，那些感觉会化为虚无，也或许，会开出一朵忧郁的花来。

　　夜晚，听着窗外的秋风声、落叶声，我在日记中书写着自己的心情：

　　‘也许，注定，
　　深秋是别离的季节，
　　乔真与我道别，
　　似一场迷离的梦境。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
　　还来不及说，
　　就已随风远去，
　　只留下莫名的伤痛，
　　在心头，一遍一遍，
　　挥之不去……’

　　十一月底，天气真的冷起来了。

　　这天风尤其大，我在二楼当班，小夏在一楼。大概是因为大风降温的缘故，大厅里没有顾客，显得冷冷清清，只能听到导购员们窃窃私语，间或传出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我拿着水杯下楼接水时，楼下收款台坐位空着。放眼望去，只见小夏正伫立于一排文具货架前在和西班牙女郎聊天。

　　西班牙女郎并非外国人，只是她那一头偏黄色的卷发真的很像外国人，且身材高挑，皮肤很白，看上去像个洋娃娃似的。

　　说起来，西班牙女郎也算是老员工了，只是我性格内向，并未与她熟识。

　　我见她二人相谈甚欢，不想打扰，便径直往休息室走，怎知小夏眼观六路早已将我尽收眼底。

　　“陈曦！”她朝我大喊一声，挥着手示意要我过去。

　　“嗨！”待我走近，西班牙女郎热情的向我打了一声招呼。

　　“嗨！”我以微笑回应，可除了一声‘嗨’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曦，你还不知道吧，”小夏欢快的说，“沈娜要订婚了！”

　　我这才想起，西班牙女郎名叫沈娜。

　　“哦！”我颇感意外，却也从心里生出一丝欢喜，“沈娜，恭喜你喔！”

　　“谢谢！”沈娜脸上漾起一抹笑容，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淡淡的粉红，“我刚才正和佟夏说周六晚上去我家聚会的事呢，陈曦，你也一定要来啊！”

　　“聚会？”我顿时愣住，我和她根本不熟，去她家里聚会，那会不会很奇怪？

　　“小曦，这不是普通的聚会哟，”小夏连忙解释起来，“这可是沈娜的订婚party，她特意选了周六晚上，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去，你可不要扫大家的兴哦。”

　　大家？我猜想，她是不是请了全公司的人？

　　“就当周末放松一下心情嘛！”沈娜一同劝说道。

　　“小曦，你就别犹豫啦！”小夏冲我挤了挤眼睛。

　　“恩……那好吧！”

　　我一向不善于拒绝别人的好意，况且这两个人极尽热情，我再墨迹，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不过，对于这件事，我多少是有些顾虑的。

　　其一，周六晚上我虽然没有课，但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会感到不安，好在有小夏结伴，不然的话父母那里也不会同意。

　　其二，我不喜欢太热闹的氛围，我可能会尴尬、不自在，她们所谓的放松对我来说反倒会成为一种负担，当然，我可以选择躲在角落里寻找属于自已的清静。

　　其三，乔真的影子仍在我心里无法抹去，我的内心一直在承受着那种莫名的痛楚。我想，即使聚会充满欢声笑语，我亦没有欢笑的能力了。

　　“这还差不多！”小夏满意的点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咯！”沈娜自然也十分高兴。

　　“嗯。”我微笑回应道，“那我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