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瑾年》小鱼会在天上飞

5、他背我回来的？

　　人群惊呼着往萧怀瑾身边聚集，徐陌离他最近，一步跨到他身边，将他软绵绵的身体放平，招呼了一位同学把萧怀瑾的双脚抬高，趴下听了听他杂乱的心跳，对着人群大喊：“别围过来！赶快去叫校医！”

　　好像一片落叶落在无声的水面，打了一个旋就被暗涌的漩涡吸到无尽黑暗的水底。
　　萧怀瑾在无尽的黑暗里看见自己短暂的十几年一帧帧闪过。萧怀瑾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身体已经不能按照大脑的意识行动，自己的灵魂也已经慢慢飘出了身体。
　　就在灵魂要全部抽离时，脸上被人轻轻拍打渐渐有了感知，他听到有人在喊：“萧怀瑾！能听到我说话吗？萧怀瑾！能听到我说话吗？萧怀瑾！能听到我说话吗？”像咒语一直在耳边环绕。
　　萧怀瑾意识回笼，想说，我听到了，你是复读机吗，不要拍我了，我脸疼。却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身体动也动不了。
　　直到自己被抬上了担架，耳边那声音才渐渐停止，心里却渐渐安宁。

　　萧怀瑾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板，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转着头扫视了一圈，发现是在自己宿舍。
　　自己好像躺在了下铺——徐陌的床上？
　　萧怀瑾试着坐了起来，发现除了双腿酸疼，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适。
　　想到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后知后觉的有点丢人。坐着愣神的功夫，尚晓宇推门进来了。
　　“呀！小瑾，你醒啦！”尚晓宇赶紧关上门，把烫好的毛巾放在旁边，摸了摸萧怀瑾的额头，“哪里还有不舒服吗？渴不渴，饿不饿？”
　　萧怀瑾刚要开口，发现嗓子疼得厉害，指了指床头的杯子，尚晓宇赶忙拿过来让他喝了一口水。甘霖入喉，顿时舒爽了不少。萧怀瑾哑着嗓子问道：“我没事了。我怎么到宿舍来了？”
　　“你呀，跑完咚一下就晕倒了，校医老师说是低血糖，在医务室输了葡萄糖，现在没事了。你都快吓死我了，怎么这么不要命啊。”
　　“嘿嘿，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萧怀瑾冲着尚晓宇调皮地挑着眉，看着手背上还贴着的输液胶带，蓦地抬起头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那个晓宇，我有名次吗？”
　　“有有有，我的大少爷，你是第三名，喏。”尚晓宇指了指地上。“你的奖状和奖品都帮你领回来了。”
　　“第三名？哈哈，真应该让徐陌那小子看看，让他瞧不起我，哼！”听到自己有名次，瞬间哪都不疼了！顿时有种农民翻身把歌唱的赶脚！
　　“徐陌同学他知道啊，你的奖品就是他帮你领回来的，和他的奖品一起都放在这里了。”
　　萧怀瑾顺着晓宇指的方向看了看地上摆着的三层豪华饭盒和一个不锈钢饭盒，冠军和季军还是有实质差别的。
　　“而且，也是他把你从医务室背回来的，直接放到了他的床上。”晓宇一边帮萧怀瑾擦了擦手，一边告诉道。
　　这是萧怀瑾今天以为自己差点要挂掉之后又一震惊到掉下巴的事。
　　看着萧怀瑾在那张着嘴、眨巴着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尚晓宇把他的手也擦干净，将毛巾放回盆里，“徐陌同学其实人挺好的，一直跑前跑后，我们大家可能对他都有误解。”
　　萧怀瑾想着灵魂出窍的时候听到的原来真是徐陌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怂样被他看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他，丢人丢大发了。

　　第二天一个上午萧怀瑾都没有敢看向徐陌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可能是男孩子之间的好胜心作祟。
　　自己被人踩在地上尊严擦地的时候，自己没钱坐公交窘迫借钱的时候，自己晕倒被围观抢救的时候，怎么自己一次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看见，自己在别人眼里阳光帅气的形象在他这里完全坍塌。
　　但事实是，他目睹了自己的惨状，却也一次次将自己救出困境。
　　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冷漠，他莫名其妙的话语，阴晴不定的态度，仿佛越接触就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壳下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人呢。

　　萧怀瑾和尚晓宇吃完午饭回宿舍的时候看见宿舍门竟然没锁，他俩小心地推开门，发现徐陌正坐在萧怀瑾的床上盯着门口，“吃个午饭都磨磨唧唧，赶紧锁门休息了。”
　　两人面面相觑，麻溜收拾上床睡觉。

　　徐陌侧身假寐，察觉到有个毛茸茸的生物靠近，一睁眼反倒吓了对方一跳。萧怀瑾踩着爬梯差点闪下去，徐陌反应迅速长臂一伸紧紧抓捞住他的后背。
　　“干嘛突然睁眼，吓死我了！”萧怀瑾像只小鸟落在爬梯上，压着声音嗔怒到道。
　　“哦~不是你主动爬上我的床吗？”徐陌也压着声音，语气轻佻暧昧。
　　萧怀瑾恼急了，红着脸说，“你你你，你耍流氓啊。”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是你想歪了吧。”徐陌一脸坦荡，反而让萧怀瑾更加窘迫。
　　“我我我，我来拿我的东西。”说着指了指床边的皮卡丘毛绒玩具。
　　徐陌拎着皮卡丘的耳朵递给萧怀瑾，颇为嫌弃的样子：“幼稚。”
　　接过皮卡丘，萧怀瑾没有下去，他搂着自己的玩偶郑重道，“昨天谢谢你把床借我，我晚上就把被子换回来，再把床单给你洗干净了。”
　　“不用了，你在下面好好呆着吧，我的床单都是全新的，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不成？”徐陌似笑非笑地看了萧怀瑾一眼，转过身不说话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萧怀瑾无声地朝徐陌哼了一声，抱着皮卡丘下了梯子，窸窸窣窣折腾了一会，寝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自此之后，徐陌中午每天都来寝室午休。萧怀瑾躺在床上，想象着上铺那个家伙的睡姿，上下一米多的距离，室友的身份仿佛把两人的关系也拉进了不少。
　　学校一点半上课，大家基本都是一点十五分起床，徐陌每次都是一点中提前起来，然后在上铺探出脑袋，望着底下的睡颜十分钟，再提前离开寝室。

　　高三的学习依旧紧张忙碌，后黑板的倒计时牌子时刻拨动着每位高三学子的精神线。
　　萧怀瑾下了晚自习，匆匆忙忙赶回宿舍，换了鞋子睡衣，拎起暖壶，拿上盆准备去洗漱。
　　暖壶离地的一瞬间，只听“砰”一声好似天耳边炸响，萧怀瑾还没反应过来是哪里的爆炸声，一阵钻心的刺痛就让他跌坐到地上，一壶热水全部淋到了左脚。
　　来不及喊痛，萧怀瑾迅速拿掉拖鞋。
　　脚背裸露的地方已经红肿，有的地方起了大水泡，萧怀瑾又坐着缓了几秒钟，深吸几口气挪到门口，打开门向同学呼救。宿管老师叫了救护车又拨打了班主任电话后，把萧怀瑾抱到水房，打开冷水为他冲洗。
　　伤处被冷水冲得麻木暂时缓解了疼痛，尚晓宇在边上扶着萧怀瑾，急得眼泪直流。
　　萧怀瑾倒钧安慰他说：“没事，这是早上打的热水，暖壶保暖性不好，应该不会特别严重，别担心。”
　　救护车来得特别快，班主任直接和妈妈赶到医院。
　　经过诊断，二级烫伤。
　　医生为萧怀瑾处理了烫伤处，抹上了药膏，然后用纱布包扎起来。叮嘱两天后再来医院检查，查看创处，如果出现好转，就继续涂些药膏，然后再行包扎，没有意外的话两三周就能痊愈。
　　萧怀瑾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为了不让妈妈担心，痛也忍着没出声。看着急诊医生绕着纱布一圈一圈把自己的脚裹成了一个大粽子，才终于问出了一晚上最担心的话：“大夫，我这个会不会留疤呀。”如果留疤的，自己就不能演出跳舞了吧。
　　大夫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小孩安慰着说：“不算严重，只要好好注意，不会留疤的。”
　　萧怀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精神一放松，才发觉伤口是真的疼。
　　折腾了一晚，萧怀瑾钧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出院。
　　送走了各位老师，妈妈回来的时候萧怀瑾已经要迷迷糊糊睡着了，刚要为他掖一掖被子，他却抓住了妈妈的手，哽咽着说：“对不起妈妈，又让你担心受累了。”
　　“傻孩子，妈妈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早点休息吧，妈妈明天请假，陪着你。”
　　“嗯，谢谢你妈妈。”
　　妈妈抚摸着萧怀瑾的头发，一下一下好像哄着襁褓中的小宝贝，让他安然入眠。

　　出院时候医生又嘱咐了一遍注意事项：避免在阳光下直射，伤口不要触水，烫伤的部位也不要过多活动。萧怀瑾谢过医生，一一记下，然后拄着妈妈租来的拐杖出院了。
　　在去学校的路上，萧怀瑾和妈妈商量这几天的安排，萧怀瑾的教室在一楼，自己拄着拐杖上课没有问题。但宿舍楼在五楼，自己上楼的话有些吃力。家里租的房子也是在五楼，回家去住依然要解决上楼问题。如果在学校附近宾馆开一间房间，一天50块钱，两个星期就要700块钱了。母子俩商量了半天，还是一筹莫展。最后还是萧怀瑾坚持要住在宿舍，自己慢慢上楼就可以，妈妈还不用耽误工作，定期接自己去复查就行。
　　拄着拐蹦进教室，萧怀瑾又一次成为了焦点。萧怀瑾都觉得自己流年不利，要不就是和上海风水不和，有机会一定要找个寺庙拜一拜，求一签。
　　走过讲台，萧怀瑾一抬头就发现了徐陌那深邃的双眼盯在自己身上，露出的凶火像要在自己身上烧出两个窟窿。莫名其妙，受伤的是自己，他一副吃人的表情干啥。

　　面对徐陌阴晴不定的情绪，萧怀瑾现在就秉承着敌进我退，敌退我攻的策略，一屁股稳稳地坐在了座位上，没有理会那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