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瑾年》小鱼会在天上飞

4、不蒸馒头争口气

　　徐陌坐了两站地就下车了，直到下车两人也没有再说话。闹哄哄的车厢里只有角落这一方安静。
　　萧怀瑾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洗完澡洗完衣服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做饭，索性就饿着肚子。
　　看着镜子里后背的红紫，萧怀瑾费劲地给自己抹着跌打药油。药油是练舞的人人手必备的，但再熟练柔韧性再好，后背也有够不到的地方，幸亏妈妈没在家，要不自己真不知道要和她怎么解释。
　　最后一年了，萧怀瑾只想踏踏实实地通过艺考、参加高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他们今后不再找自己麻烦，今天的事情就算再憋屈，也打算烂在肚子里。
　　药油味道充斥在鼻尖，萧怀瑾突然想到徐陌叫那个同学王猛，难道是自己寝室里从未露面的那个人吗？只听尚晓宇说过他是别的班的，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普通的名字，一抓一大把，该不会这么巧合吧……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趴着睡着了。

　　徐陌遇到萧怀瑾纯属偶然，平时周五放学大都是司机接他回父母那里。今天哥哥徐阭来上海出差，自从他与家里闹翻之后，再也没有去过父母家，所以一来上海就到学校附近这栋房子住。房子是徐阭上高中之后用亲生母亲留给自己的遗产买的，后来到北京上大学，正好徐陌也上高中，这个房子就留给徐陌午休用。
　　徐陌拎着菜市场的购物袋打开门，迎接自己的是一片黑暗，打开手机也没有哥哥的信息，他拨了过去发现还是关机状态，想着应该是飞机晚点了，便放下书包，赶紧到厨房里忙碌起来。
　　徐阭的嘴巴比较挑，最喜欢吃的就是家里阿姨做的那几样菜，徐陌跟个小跟屁虫一样求着阿姨学了好几天才学会的。
　　想到哥哥第一次吃自己做的饭时露出的惊讶和称赞的表情，徐陌嘴角就又忍不住上扬。
　　煲上排骨汤，把所有配菜都切好，一切准备就绪。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徐陌赶紧擦干手，哼着手机铃声的歌曲，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哥，你快到了吗？”
　　“小陌，今天飞机晚点了，我和同事直接去酒店，家里离明天要去的地方太远了，明天早上怕堵车来不及，等忙完之后我再去看你。”疲惫的声音顺着话题传进徐陌耳朵，他望着着厨房里小火咕嘟的排骨汤，一瞬间觉得自己那颗充满期待心也随着升腾的热气一起被抽油烟机抽走了。
　　“小陌？信号不好吗？听到哥哥的话了吗？”
　　“哦，听到了哥，那你注意安全，到酒店了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好的，小陌晚安。”
　　“哥……晚安。”
　　徐陌放下手机，关掉了正在炖汤的火，把所有配菜盖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拔掉了电饭煲的插座，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狠狠关上门。
　　徐阭那边工作安排非常满，刚结束就直接飞去了深圳，徐陌在家里等了两天也没有见到徐阭，所有的菜最后都裹着保鲜膜出现在垃圾桶里。
　　周一早上的徐陌比平时更加冰冷，方圆一公里无差别扫射。趁着上课前人少，萧怀瑾把装着两块钱的信封送到徐陌书桌上。
　　粉色的信封，贴纸被撕掉了，看来是女生送萧怀瑾的情书信封，他倒是会旧物利用。
　　“徐陌同学，谢谢你借我的钱，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说着萧怀瑾又在信封上放了一袋牛奶，指了指，“这个是利息，现在我们两不相欠啦。”
　　看着一溜烟跑回前面的背影，徐陌把信封和牛奶都收到了书桌里，两天没好好吃饭，胃确实难受，喝袋牛奶也不错。

　　过完十一假期就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所以在十一放假之前各班级都要把参赛人员上报。
　　班会课上，班长主持了班会，然后把运动会情况跟大家说了一下，先是把各参赛项目写在黑板上，然后全班同学进行自发报名，确定好参赛项目就把参赛的同学名字写在项目后面。
　　经过激烈的自荐报名，黑板上只剩下1500米长跑和5000米长跑后面依旧空荡荡的，班长激情澎湃地动员了半天也没有自发报名的。主要是这个项目一般人参加不了，身体素质不好的直接要了命了。
　　班长看着前排的萧怀瑾，几乎要贴到他的桌前，眼神殷切地询问道：“萧怀瑾同学，你考虑参加长跑吗？”
　　“啊？我吗？我没有参加过长跑，不知道能不能行。”萧怀瑾有点后悔，就不该抬头！目光交汇被点名的几率真的会大大提升！
　　“我看你平时出早操跑完也不怎么累，而且你练舞，体能肯定也比咱们班其他同学好。成绩不重要，重在参与，咱们班这个项目要是无人参加就难看了，这在古代就相当于不敢上战场啊。咱们班主任处处都争优创先，咱们总不能在运动会上给他拉后腿不是。”萧怀瑾不得不承认，班长口才就是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人无法拒绝。
　　“那我看看参加一个吧。”既然参与就行，大不了就参加，实在坚持不住了就退赛，毕竟自己也不是专业运动员。
　　“你看看要不两个都参加了吧，一个上午比赛一个下午比赛，也不冲突。咱们班是真的没人能参加了，你看就这样行吗？”
　　“啊？”
　　“班长，小瑾他……他没参加过长跑，两个项目身体吃不消吧。”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尚晓宇担心地说。
　　“我知道有些为难萧同学，咱们参与就行，参与就可以，名次不重要。”
　　“哦哦，那好吧。我要是坚持不了，大家也不要笑我啊。”萧怀瑾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我们都会为你加油的。”班长说着就把萧怀瑾的名字写在了1500米的后面，在5000米后面想继续写的时候，角落里的徐陌破天荒地开口了：“不想要名次参加干什么，5000米我参加，不要名次的就别参加了。”
　　“徐陌，你不是要主持吗？主持人没办法参加项目。”班长在脑子里把全班同学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到徐陌会参加。
　　“今年我不想主持了，5000米我报名。”徐陌语气轻飘飘的。
　　轻飘飘的语气落入萧怀瑾耳朵，让他这个被强拉着上磨的心中万分不痛快，一会说重在参与，一会又说不拿名次就别参加了，合着全让自己难堪啊！他回头瞪了徐陌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不蒸馒头争口气，豁出命去我也要在1500米拿个名次回来，给你瞧瞧！

　　为了此次运动会，萧怀瑾每天下晚自习都跑步回寝室，然后再围着宿舍楼跑一圈后匆匆忙忙洗漱睡觉。
　　这个星期他没有收妈妈的生活费，上次比赛的奖金也给了妈妈多一半，自己留了两百元。盘算着运动会也是个体力活，这几天绝对不能亏待自己的胃，每顿饭都吃得饱饱的，让尚晓宇一度觉得萧怀瑾的胃容量是个谜。
　　七天假期过得飞快，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跟着家里去旅游了，尚晓宇跟着爸爸摆了一个星期的摊，萧怀瑾则琢磨了一个星期的运动会。他性格随和，骨子里却十分好强，尤其是被徐陌那番话一刺激，早上又给自己加了一个晨跑训练。

　　秋高气爽的日子，运动会隆重举行，各班级严阵以待，口号喊得响亮。
　　文科班运动会项目弱，上午项目进行了大半，高三（5）班还没有一个冠军，班主任韩晨东撸起袖子不停地给大家鼓劲，带头喊口号。
　　高三好几位班主任都是韩晨东的同学，他们一起参加工作，韩晨东在各项工作都是拔得头筹，运动会连个冠军都没有也是挺丢面的事，所以面对即将上场的徐陌同学也是给予了厚望。
　　操场一圈400米，5000米要跑十二圈半，萧怀瑾看着宽阔的操场，心里换算了一下圈数，默默咽了咽口水。
　　虽然徐陌那番话让自己没面子，却也庆幸他出头顶替自己参加了5000米项目，否则自己要肯定壮烈在这跑道上。
　　比赛枪声响起，周围加油声此起彼伏，纵使对徐陌个人意见再强烈，但在事关班级荣誉面前个人荣辱都不值得一提，看着徐陌马上经过班级前面，萧怀瑾手围成喇叭状带头喊着徐陌的名字。
　　“徐陌！”——萧怀瑾，“加油！”——全班同学
　　“徐陌！”——萧怀瑾，“加油！”——全班同学。
　　“徐陌！”——萧怀瑾，“加油！”——全班同学。
　　徐陌从出发开始一直保持着第三的名次，前几圈看不出差距，过了五圈之后，体力的消耗逐渐增多，差距慢慢拉开。徐陌依旧保持原有速度，紧紧咬着前两名同学，调整着呼吸频率与步伐。
　　长跑是对意志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纵使徐陌意志再强，他也需要一个精神支撑点，去做突破自己体力极限的事。
　　而他从半个操场外就看见了那个支撑点——萧怀瑾的身影，那舞着大红绸的身影在一众手里拿着的啦啦花的啦啦队里颇为突出。
　　徐陌生来优越，从不缺乏关注，但每每经过班级前听见萧怀瑾大喊自己的名字，感觉到那双眼睛在时刻关注自己时，竟然觉得斗志昂扬，充满力量。
　　看来NBA的篮球宝贝真是赛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后的圈半，萧怀瑾的嗓子已经喊哑，手上的红布绸随着蹦跶的频率挥动地更快了。
　　徐陌在还剩一圈半的时候就已经超过前面的人，暂时排在第二位。眼看最后的冲刺，前面的人离着不过二十米的距离，终点线拉在了班级正前方，看着跑到赛道边的红绸身影，徐陌脚下发力，加快了冲刺速度，伴随着主席台激动人心的讲说，徐陌张开双臂冲过了红色终点线，如凯旋而归的英勇将士，获得一片欢呼。
　　长跑过后不能直接休息，徐陌就顺着跑道慢慢走了一会儿，调整着身体状态。
　　听着主席台男主持激动地一个一个播报名次，心里暗自叹气：“自己真是放着好好的主持不做，来遭这这大罪！”
　　溜达了一会回到班级队列，徐陌立马感受到如同奥运冠军般的待遇，递水的、擦汗的、按摩的，却唯独不见那个红绸身影。
　　疑惑的眼眸寻找了半天才发现他和尚晓宇在观看铅球比赛，时不时地耳语。刚才加油那么卖命，现在又如此冷漠，莫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中午萧怀瑾没吃几口饭，一是刚才喊得嗓子疼，二是一紧张胃还有点疼，所以又买了两块巧克力补充能量。
　　换好运动服，带好发带，等站在了起跑线上，萧怀瑾还是有点心慌，等发令枪响起飘出的思绪才回笼。
　　1500米一共绕操场不到五圈，萧怀瑾打算前三圈匀速前进，剩下两圈再提速冲刺。
　　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
　　平时的早操是操场跑两圈，没有速度要求，自己完成的还算轻松。加上平时训练也是自己，没有对标，等真正站在赛道才发现对手都太强大了，简直要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萧怀瑾第一圈就稳稳地排在了最后一名。
　　作为远近闻名的新晋校草，萧怀瑾班级前聚集了很多别的班的女生来给他加油，一方面现场的压力，一方面徐陌讽刺的话语，萧怀瑾心一横加快了速度。
　　呼吸越来越急，步伐越来越重，思绪也越来越乱，萧怀瑾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几圈，只觉得操场的跑道漫无边际，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着变形了，而那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也渐渐模糊。
　　“萧怀瑾，还有一圈，你能坚持吗？”耳边突然传来徐陌的声音，他一边陪跑一边气息不稳地说。
　　萧怀瑾嗓子疼得像吞了刀片，心脏更是炸裂般的疼，他边跑边揉了揉胸口，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徐陌看着萧怀瑾苍白的脸色上痛苦的表情，不禁有些担心，“坚持不了就退赛吧，没人怪你。”
　　萧怀瑾断弦的脑袋反应了半天才觉得徐陌真是有个大病，在教室里侮辱自己还不算，现在又跑来在耳边说风凉话。他张不开嘴，剜了一眼徐陌，用最后的倔强告诉他，老子才不会让你看扁！咬着牙加快了速度。
　　眼前已经有人陆续冲过了终点，萧怀瑾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名，眼里只剩终点的标识，靠着仅有的一点意志强撑着自己冲了过去，周围的画面快速扭曲旋转，然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