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芥屿末

6、夏风

　　“所以，是你站在那，对方冲出来给了你一拳？”
　　秦振东敲着电脑问道。

　　“对啊！你说我冤不冤？！”

　　秦振东又转过来，对着陆石楠问，“是这样吗？”
　　“是。”
　　毫不迟疑的回答。

　　“警察同志，您可听到了啊！他自己承认了！还有您看我这头上的伤，也是我上次莫名其妙被人按在巷子里打的，我怀疑也是他！”
　　搭讪男情绪激动，手指着陆石楠的方向，但对方纹丝不动，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比下来显得自己像个小丑，他悻悻地坐下。

　　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而后停下。
　　“你呢？这位女同志。”

　　陈又熙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扬起下巴，慢悠悠地说，“我说了，这位先生他骚扰我，我弟弟出于保护我的目的才出的手。”

　　“哈。”搭讪男嘲讽地发出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她说，“你有证据吗？！”

　　“那你有证据吗？！”陈又熙不甘示弱，杏仁眼瞪过去，“你上次想请我喝酒我没答应，在场的服务员可都是证人。今天晚上又来找我，因为爱而不得想有进一步举动，被我弟弟制止。我完全可以告你性骚扰！还把你挂到网上去，你这种死渣男，我相信会有不少受害者站出来替我发声！到时候，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同事，都来看看你的嘴脸！是吧！警察叔叔！”

　　一段话疯狂输出，唬得搭讪男一愣一愣的。
　　嘴里呆呆念着，“你没有证据。”

　　“咳咳。”秦振东清了清嗓，“当然这种做法我们是不提倡的。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
　　他又对搭讪男道，“怎么样？能调解吗？”

　　搭讪男泄了气，“算了，不跟一个聋子一般见识。”

　　陈又熙听到这话，惊了一下，习惯性看了陆石楠一眼，对方也正巧转过头来，眼里波光闪闪，仿佛浸满了无限悲伤，后又低下头去。

　　她眼神暗了暗，说，“你听谁说的？”
　　搭讪男笑了一下，“酒吧老板给之前那个驻唱歌手打电话的时候提到的。什么耳朵听力有问题之类的……”
　　他顿了顿，拔高声音，“刚你不也看到了吗？！警察做笔录询问的时候他偏头的样子，明显有问题嘛！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着急走。”

　　最后，陈又熙作为陆石楠的保证人签了字，陆石楠先一步出去。

　　秦振东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酒吧的老板和我们这片的警察都挺熟的，他把情况给我说了，那个男的平时作风也有问题。但你们也不能冲动行事，别怪你弟弟了，好好说啊。”

　　陈又熙差点条件反射否认陆石楠是她弟弟这件事，对方又开口道，“哦对了，他左耳听力好像是有点问题。你们做家长的上点心，好好一帅哥怎么造成后天残疾了。”

　　“左耳听力……”陈又熙喃喃自语，后又抬起头，厉声说道，“什么残不残疾的，我弟弟好得很。”

　　“好好好，没问题就好。”
　　“喏，你弟弟的身份证。”

　　陈又熙接过，不经意间瞥了眼上面的数字。
　　0825？不就是今天？！

　　她出去就看到陆石楠站在门口，走过去，说，“身份证。”
　　对方接过。

　　陈又熙比陆石楠矮了快一个头，她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听到没？”

　　“好。”
　　陆石楠乖乖点头，眼下那颗泪痣愈发明亮。

　　她松了口气，往前走去，见人没跟上来，转过头说，“走呀。”

　　陆石楠抬起头，长腿一迈，几步便跟了上去。

　　陈又熙看到对面有一家她常喝的奶茶店还没关门，便对陆石楠说，“你在这等一下。”

　　五分钟后，她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跑了过来，“我好幸运，还剩最后一个，这家店里的小蛋糕很好吃的。”她递给陆石楠，“喏，生日快乐。”

　　见对方还愣着，她有点尴尬地说，“身份证上看到的。”

　　出租车上，陈又熙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伸出头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师傅，就在这停吧。”

　　陆石楠不明所以，便听到陈又熙说，“下来，到了。”

　　这里是柳城一个海边沙滩，两人下了车，一阵海风吹来，虽然是夏天，晚上的海边还是有些许凉意。
　　陈又熙搓了搓手臂，复又想到什么，“对了，你手臂上的伤没再去看看吗？”

　　陆石楠藏了藏自己的手臂，“没事。”
　　她直接拉起对方的手，“不要不当回事，这手不是还要弹吉他吗？”

　　陈又熙坐在旁边的休息长凳上，将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蛋糕只有四寸大小，芋泥味的。

　　“喏，看起来很好吃。”
　　陈又熙双手把蛋糕捧起来，海风有点大，头发被风倒吹，黏在她脸上，“我的头发！”

　　一只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陆石楠微微弯下腰，轻轻嗅了下鼻子，“嗯，很好吃。”

　　“没有蜡烛……”陈又熙往四周转了转，“要不你就对着风的方向许一个愿望吧。”

　　陆石楠坐到她的左手边，认真闭上了双眼。

　　“我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
　　她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想着。

　　回过神来，对方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就好了？”
　　“好了。”
　　“行吧！开吃。”
　　陈又熙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勺子，一人一个。

　　陆石楠自然地将她手里的蛋糕接过来，自己拿着，方便她吃。
　　她笑了一下，这小孩儿真的是。

　　“喂，陆石楠，20岁生日快乐。”
　　陈又熙又说了一遍。

　　海风有点大，她又手忙脚乱去整理自己的头发，自然没注意到对方沉下去的脸色。

　　“你今晚怎么想到来酒屿了？是又帮你朋友的忙来驻唱吗？”
　　陆石楠摇了摇头，“来找你。”

　　对方的眼神太真挚，逼得陈又熙低下头去，她说，“你来找我前……是在过生日吗？”
　　她在内心祈祷，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是，不然负罪感更强了。

　　“没有。我在陪我妈妈。”
　　“妈妈？”
　　“嗯，她在疗养院。”

　　听到这，她松了一口气，又反应过来，“疗养院？你妈妈身体不好么。”
　　“嗯。”
　　“那你爸爸……呢。”
　　陈又熙顿住了，再问下去，又牵扯到别人的私事。

　　他看起来有好多秘密。

　　“他已经去世了。”

　　陈又熙懊恼地皱了下眉，勺子都快被她咬断了。
　　陈又熙，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快把蛋糕吃完！生日蛋糕不能留到第二天。”

　　陆石楠侧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喂。”陈又熙气笑，“吃蛋糕就好好吃，半大不小的人了，还要亲亲才吃饭吗？”

　　陆石楠愣住了，眼睛亮亮地看过来。
　　只见一只手朝她伸过来，停留在嘴角抹了一下，递到她眼前，是蛋糕屑。

　　陈又熙：……
　　“咳咳，哈哈……哈哈……蛋糕真好吃。”

　　见时间不早了，陈又熙拿出手机前置照了一下，这次没什么问题，便站了起来，“走吧。”
　　两人并排着朝马路走去。

　　“对不起。”
　　“什么？”

　　陈又熙稍微侧了下身，使自己离他右耳更近，“今天不该凶你。”
　　毕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还是为了来帮我。

　　陆石楠摇摇头。
　　怕她没看见，又说，“不会。”

　　“我都听老板说了，那男的作风有问题，前不久才被人打了，刚刚那番话就是我炸他的，我聪明吧！”
　　陈又熙碰了下对方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自然一些。

　　“嗯。”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不是他吧？搭讪男肯定在碰瓷。没理由啊。
　　不管了。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换了个话题，“刚刚我夜观天象，未来一周都要下暴雨。你记得出门带伞。”
　　“听风听出来的？”

　　“噗。”想到这，她碰了下对方的胳膊，不语。

　　“突然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下暴雨，对了，你吉他没事吧？那把吉他看起来挺贵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打的车来了，几步上前招了招手。

　　“不是第一次见面。”陆石楠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道。

　　陈又熙上了车，“朝陆石楠招手，你车到了就径直回家哦。”
　　“嗯。”他乖乖点头。

　　陆石楠回到家，将房门关上后，没有打开灯。

　　半晌，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戴着的佛珠，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他走到阳台处，靠在墙上，就那么站着，右手缓慢而有力地转动着左手的佛珠。

　　背影孤单又寂寥。

　　陈又熙回到家，看了一下后台自己新小说的数据，很好，一如既往地扑街。

　　这天早上，陈又熙到了办公大楼，看一眼时间，还好，没有迟到。
　　所以看到张老板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她很从容地等着对方，并狗腿地按着开门键，准备等对方进来。

　　下一秒，电梯门关上了，她反应过来，刚刚她将开门键按成了关门键，惊悚地看着电梯门缝里对方吃惊的表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