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凌墨凉

8、人界四

　　王渚第二天得知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感到天转地旋。他的妻子，他的发妻，就这样，离他而去了？一刹那，悔恨如海水般朝他涌来，瞬间淹没了他整个人。

　　崔苑将事情讲完，神色间并无任何怨恨，神色平静地讲述了自己化为魂体后看到的一切。有丈夫的悔恨，大操大办的葬礼，还有……已经“死亡”的陈霜霜的踪迹。
　　陈霜霜当时并没死，被人推下水后，昏迷过去，又随着水流流入下游，被军中一名小将所救，后来，清醒后，为报救命之恩便嫁给了那个小将。
　　崔苑的魂体在天上冷眼旁观陈霜霜和那名小将成亲，怀孕，又被王渚无意间遇到。才将这一切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但她魂力不足，无法支撑她继续停留在世间也无法直接写信通知王渚，于是日日来清妙观祷祈祷，希望葛元真君能助她将陈霜霜活着的消息托梦给王渚。
　　这日恰好遇到了林乘月。涂山黎的能力有一项是判断话的真假，修炼进阶后便能读心。崔苑说完故事后，他跳到林乘月怀里，悄悄说道：“是真话。”林乘月颔首，心中有了想法。
　　她对崔苑说道：“王夫人您放心，等天亮了我便替您走一趟，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州牧大人。”林乘月拿出一张存灵符，“此符箓能够最大程度地保存您的灵体，我想，您也想再见州牧大人一面，听他亲口与您说声对不起吧？”
　　崔苑一愣，她是没想到，这个道长一下子便能看穿她的内心所想。事实上，王渚早已知晓事情的真相，她祈祷托梦，只不过是想得到王渚的一句道歉罢了。多年夫妻情谊被一个梦毁掉，她失望但又强撑着一口气，若没有得到王渚的道歉，她不愿意转世，这是他欠她的不是吗？
　　崔苑向林乘月盈盈一拜，“多谢道长相助，妾身恭敬不如从命。”说完，化为一道灵光，自觉跳进了存灵符中。
　　……
　　崔苑是半年前自尽的，此时州牧府邸的牌匾上还挂着白幡，门口的守卫右臂也绑着孝布，种种都凸显出王渚的深情。
　　林乘月抱着涂山黎，请求门卫通传一声。
　　须臾，大门便被打开，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就是管家赵伯，“问先生安。在下是府里管家，领大人命前来迎接先生。”
　　林乘月也向他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先生请跟我来。”
　　在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时，赵伯偷偷打量了一下林乘月和她怀中的涂山黎。见狐狸不叫不闹，乖顺异常，见他一直盯着的眼光，狐狸圆溜溜的大眼猛地瞪住他，吓得赵伯寒颤了一下。
　　走到前厅，林乘月笑着道谢：“多谢赵管家。今日天凉，管家若是寒冷，多加件衣服。”赵伯瞬间感到一阵尴尬，刚刚偷偷打量人家被发现了，“多谢先生关怀。”说着步履匆匆地退了出去。
　　在会客厅等了半天，也没一个丫鬟小厮上茶，林乘月抱着涂山黎悄悄吐槽：“崔娘子不在了，王大人管家能力不行啊。”
　　涂山黎舔了舔她的手指，表示认可，他现在是狐狸，不可言人语。
　　王渚匆匆从后院走来，尴尬一拱手，“抱歉让先生久等了。”
　　“无妨。”
　　王渚满怀希冀地问：“先生，真的可以让我再见到阿苑吗？”
　　林乘月颔首：“不过，我还是想问问，王大人调查后的真相，崔娘子的心愿是洗刷冤屈。”
　　王渚神色黯淡，沉默半晌，说道：“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了阿苑。……”
　　当日，陈霜霜的确是被人推下水的，这人穿的也的确是红衣，只是，这人并不是崔苑，而是一名府里的管事，玉兰。而她与崔苑一同用早膳时记着她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衣裳，便先入为主，以为是崔苑推得她。
　　实际上，玉兰对王渚一直有情，希望自己能成为姨娘，结果陈霜霜一个外来的人却成了姨娘，半个主子，哪怕她性情温和，从不打骂下人，可作为府里的老人，玉兰仍然对陈霜霜嫉妒万分，半点伺候她的意愿都没有。
　　日积月累，恨意越来越深，玉兰甚至想让陈霜霜去死，于是，便借着和崔苑穿了同色系的衣裳的事情，把陈霜霜推入河中。她心想，就算不死，也能让陈霜霜受惊吓，解解气也好。
　　谁能料想，夫人被愿望后，居然服毒自尽，以示清白。
　　王渚：“我当时让阿苑带发修行，只不过是想让她暂时离开舆论圈子，等我把家里收拾好了，再接她回来，谁想到……”
　　谁料到崔苑居然直接自尽。
　　之后的事情就处理的很快了，玉兰惊吓之余，借着回乡探亲的机会连忙逃离王府，这一逃，就被管家赵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了。王渚和崔颢一审，玉兰立刻就招了。
　　林乘月垂下眼眸，想起崔苑与她说的话，一字一句，说道：“王大人，尽管后续查明真相，可是当初你可是查也没查就认定了崔娘子的罪行。”
　　王渚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儿，他苦笑：“是啊。我对不起阿苑，我没有信任她，反而，反而还……”还误会她，打了她。
　　王渚说不下去了，忍不住掩面哭泣。
　　林乘月看王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虽然有点同情他失去了妻子，但是，她更同情崔苑。
　　王渚收拾干净，带着歉意道：“让先生见笑。”林乘月摸摸狐狸，微笑颔首：“理解。”
　　林乘月用灵念感知了一下存灵符中的崔苑，崔苑灵体保存的不错。
　　王渚：“不知先生如何能让我见到阿苑？我，我想对她当面道一句歉。”
　　林乘月松了一口气，若是再不说道歉的话，崔苑怕是打算待到存灵符中一辈子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