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雅致》遥相顾

2、第 2 章

　　在看不见的地方，岁月往往会悄悄的打个褶皱，你以为稍稍往前几步就到了，可实际上她可能已经远离你，甚至是几光年。
　　记得那年夏天，日色特别漫长。雅致沿着篮球场走了一圈又一圈，天气有点闷热，场上有零星几个男孩拍着篮球练习投篮。偶尔会有几个漂亮的三分球，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空心入篮。雅致走走停停，四下张望，阳光渐渐红润起来，这个城市的夕阳特别美，半个校园都沐浴在鲜红的晚霞里，四周还是明良的，雅致在转了第48圈之后终于宣告耐心用罄。她跑到球场中央，拉住个子最高的那人：“队长，方知行今天也不来参加练习吗？”
　　篮球校队队长李冰涨红着脸，几次使劲掰开雅致的手都没有成功，眼看站在场外的女朋友生气的都转身要走了，终于忍不住大声嚷道：“她要的是方知行不是我！”
　　在球队里，李冰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加上这次他是豁出去的要让全场的人都听到，这其中当然包含了他的亲亲女友。这下，周雅致这个才进大学不到两周半的小学妹彻底成了校园网络名人，什么生家背景全被挖了出来。那时候的周雅致天不怕地不怕，“是阿，我的确喜欢方知行阿。”凡是有人问起来她都这般回答。脸不红心不跳，她遵从于自己的感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方知行就不一样了。他是建筑系的高材生，长的一表人才，斯文俊逸，特别是到了球场上，换上球衣的方知行就像换了个人，激情澎湃斗志昂扬，每次校队有比赛，篮球馆内都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照理说追求他的人应该不少，的确，暗地里喜欢人是不少，但敢真正出来告白的人却寥寥无几。究其原因很简单，方知行的父亲方叔同是这所大学的校长，母亲陈桂华是历史系的教授。在这么强大的背景下，谁敢造次，还想不想在学校混了。所以方知行拒绝女孩子的经验几乎为零。
　　这场风波闹的很大，几乎整所大学的人都在等着看周雅致的结局究竟会怎样，唯有这个不称职的当事人还在状况外。周雅致依旧每天上课吃饭下课，偶尔去篮球场蹲蹲点，看能不能遇见方知行。她不知道方知行现在避她惟恐不及，哪还敢逍遥的在球场上晃荡。
　　终于有一次，皇天不负苦心人，周雅致终于在某个下午成功拦截方知行。
　　她笑的像只蝴蝶一样追上去：“方知行，你终于来练球了阿，我等你一个多礼拜了。”
　　方知行很想告诉她，为了躲她，他已经忍了一个多礼拜没有出来打球了。
　　不知不觉球场上的人越聚越多，周雅致丝毫没有察觉什么异状，依旧缠着方知行说话：“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周雅致，就是上次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那个周雅致。”
　　“你最近很忙吗？怎么我都找不到你。”
　　“你篮球打的好好哦，上次比赛最后的那个三分球射的漂亮极了，和流川枫一样！”雅致一面滔滔不绝的说着，一面还做着夸张的表情：“我最喜欢流川枫了！”
　　“你打球的样子好像他哦，我好喜欢你哦！”
　　方知行的脸越来越红，终于他忍无可忍，一把抓起面前说的神采飞扬的男孩突破重围飞奔而去。留下球场上一片起哄声。
　　雅致被拖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非要跑的这么快不可，“方……方知行，我……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雅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一直跑到校园西北角的一小片小竹林附近，方知行才停下来。他深呼吸了几次调整了下心律，回头看见蹲在地上跑的满头大汗的周雅致，突然觉得很想笑，可为了之后谈话的严肃性，他只好使劲的憋着：“周雅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雅致听见他说话抬起头来，想了想：“我做了什么吗？”
　　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睁着眼睛把瞎话说的那么天真，他有点生气：“你自己做了什么还要我说吗？”
　　“你说吧说吧没关系，我可能是忘记了。”雅致实在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只好不耻下问。
　　“你，你，你！”方知行连说了三个你之后还是说不出来后面的话，难道要他说她大庭广众的对自己告白严重困扰了他了吗？他是说不出口的。
　　“我怎么了，你说吧我真的没关系。”雅致一脸诚恳的望着对面男孩越涨越红的脸，敢情是被她气的。
　　方知行被堵的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他从小家教良好，也不会骂人，最后只好撇下周雅致一个人跑了。他在心里默念：我这绝不是落荒而逃，我是好男不与女斗！
　　……
　　阳光太倦人，每每到了夏天，日色就特别漫长。回忆是现实的致命伤，她走不出来，就像深入迷局，四周朦胧大雾，仿佛到处是他的影子，可风一吹，又不见了。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雅致深吸几口气，微笑。她跑进洗手间换了衣服。虽然宽大体恤加上裙子的组合相当怪异，但总好过衣不蔽体。
　　雅致把过长的衣服下摆系到腰间，打了个小蝴蝶结。她本就腰身纤细，配合裙子的曲线倒多了几分另类时尚。
　　久经波折终于赶到餐厅的时候，还惹来展大小姐的一番嘲笑：“我说周雅致阿，我才出差不到1个礼拜，你的品味怎么改变那么大阿，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去你的，吃我的还那么多废话……”
　　一顿饭吃下来雅致心里的抑郁去了大半，展玲就有那样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你现在最需要什么。饭桌上她专挑出差路上好玩有趣的事情说，无非是想让雅致放松情绪。
　　饭后，服务员撤走餐盘换上咖啡，雅致低头拿起银质的小勺子慢慢搅着，看着咖啡上浮着的一层薄薄的奶油画出螺旋的形状：“阿玲，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想说的话，我随时愿意听，毕竟两个人担着比一个人强。”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了你。”
　　“切，那么大眼睛肿着，傻子都看的出来。”
　　也是，那些从前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小秘密，也许早已人尽皆知。别人不说出来，可能是为你着想，也可能只是看你笑话。
　　“我梦到方知行了……”雅致看着盛咖啡的纯白瓷杯，细致的纹理，连杯沿都洁白无瑕。
　　“我就知道，除了他还能有谁让你哭成这样。”展玲伸手握住雅致微微发冷的指尖，“你哭出来我也放心了。那年你一直装作没事人一样，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我和管管她们都怕你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每天晚上轮流不睡觉守着你，而你却完全和平常一样吃饭，上课，睡觉。时间真的很快，转眼快2年了，2年之后你才哭出来，虽然时间上是久了点”阿玲朝雅致会心一笑：“但是总算是让人放心了。”
　　听着很多以前一直不知道的事，原来自己的故作坚强让那么多人担心。雅致心里一阵暖流急速趟过，眼泪又忍不住簌簌的落下来。
　　展玲起身轻轻的拥抱住她：“乖，哭出来就好了……”
　　夏季的日色再漫长也总有收尾的时候，就是一些记忆，再深刻也经不起时间的蹉跎，多年以后，等你回身望去，一切早已是云淡风轻，黑白分明了。

　　1小时的午休，雅致足足花了2个多小时才走进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遇见经理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了，可经理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说了句“别忘了把李先生的case搞定。”就回自己位子去了。
　　雅致突然发现原来经理也有这么好的一面，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说经理处在更年期，加上掉发严重，脾气不好的很。果然三人成虎，传言不可尽信。
　　回到自己位子上，雅致惊讶的看见好多小纸条，都快贴满电脑屏幕了。
　　“雅致姐，不舒服的话吃点巧克力，我放在你右手边的抽屉了哦^。^”一看就知道是小晓写的，雅致抬头看向小晓，冲她感激的笑笑，那丫头连做了几个鬼脸，惹的雅致不禁哑然失笑。
　　差不多都是平时相熟同事贴的关怀的话，抽屉里还塞满了各种东西。雅致细心的一张一张揭下来，叠的整整齐齐，打算收入自己的小盒子里。突然看见一张陌生的字迹，黑色墨水笔写的字体，略略有些内敛的张扬：“下班前安排个时间，我们讨论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没有署名，但一看内容就知道是沈豪言写的，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经理已经正式发布了小组合作的消息，听说这单case的赚头不小，但是因为客户要求节前交货，所以才临时决定两个小组合作完成。毕竟临国庆放假只有5天了，要在5天内完成整套首饰的设计到选材到加工定型怎么看都是件不容易的事。雅致不是很明白公司为什么要接这样的单子，搞得不好会毁了公司好不容易赚起来的口碑和信誉。雅致摇摇头，反正不是自己的公司，想这么多做什么。她快速整理好杂物，随即在MSN上给沈豪言留言：“让我把手头上的单子做完，差不多6点应该可以了。”
　　对方的消息很快回过来：“那就边吃边谈，我习惯6点半吃晚饭。”
　　果然是沈豪言的作风啊，雅致边回答说好边想着：决定快，效率高，永远以自我为中心。雅致撇撇嘴，朝坐在不同区域的沈豪言看去。灰色西装斜纹领带，即使在办公的时候也坐的笔直。永远带着那幅象征性的金丝眼镜，留海有些长，让人看不清眼神。
　　在雅致的印象里，沈豪言就如小晓所说，是个标准的工作狂，一年365天从不请假从不迟到从不早退也从不对人笑。进公司半年就升到和雅致相同的位置上，他率领的2组和雅致率领的1组都是公司的主要团队之一，负责与客户的接洽和设计销售。每个小组的组长都必须拥有杰出的设计能力和销售手段，雅致当初也是运气好，上一任组长愿意提携她，教了她很多做事的方法和技巧，临走之前还向上司推荐她顶替自己的位子。雅致一直很感谢这位在自己穷途末路的时候伸手用力拉了自己一把的前辈，毕竟这世道，愿意锦上添花的人很多，但真正愿意雪中送炭的人却很少。
　　所以雅致很佩服沈豪言，她难以想象他整天冷着一张脸是怎么把东西卖给顾客的，或许不久就可以解开这个谜。这次合作应该会比想象中的好，雅致想着。

　　准时6点打卡下班，手头的零散工作也告一段落，雅致跟着沈豪言往外走，看他走的一点犹豫也没样子估计是什么都决定好了，包括在哪里吃饭，吃什么，怎么去。她只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其实雅致并不讨厌大男子主义的人，她喜欢简单明了的东西，既然有人很妥贴的帮你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当然应该从善如流，只管照做就是。如此一来双方都省下了不少麻烦。记得以前和方知行一起去吃饭，每次他都说你决定就好，雅致坐在小餐馆里看了半天菜单都决定不下来，生怕他不喜欢。等到点好菜的时候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雅致只好傻傻的朝他笑，然后暗骂自己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可能是因为当初在乎的太多，才会越加复杂难做，如果对方只是个你不在乎的人，吃什么，都无所谓。
　　看着菜一道一道上来，雅致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无论是自己爱吃的还是不爱吃的，都无所谓。食物嘛，能填饱肚子就好。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沈豪言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加上餐厅的环境不错，雅致吃的颇为满意。她有注意到沈豪言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吃饭的每个细节都特别讲究，包括红酒要倒到几分满，餐巾要铺成什么角度，连用过的刀叉要怎么摆放都有规矩。雅致身为外人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优雅的吃饭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电影，新奇而享受。
　　仔细擦过嘴角和手指，沈豪言让人撤了餐换上咖啡，他往咖啡里加了2罐奶精一颗糖，银质的小勺准确的转了3下，轻饮一口，味道刚刚好。他放下咖啡，拿出文件，这才进入正题。雅致跟着他见识到了什么是讲究的极致。她脑子里晕乎乎的，好像有什么解不开的疑惑堵着自己，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任它那么晕乎乎的转着。
　　沈豪言说话特别简单明了，说了15分钟以后雅致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只是被告知而已，所有的计划和人员分配都已经安排好了，说什么讨论是给她面子，她脸上讪讪的，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但细看这份计划，堪称完美，就算她想找茬也找不到借口。
　　“既然沈副理都安排的这么妥当了，何必再花时间跟我商量呢，下次尽管通知，我周雅致虽然能力不高但副理的位子还是在的，能做的一定照做。”雅致一番夹枪带棍的话说下来心里顿时爽了不少。
　　坐在对面的沈豪言听完一点反应也无，他又端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所有的眼神都挡在白瓷杯之后，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果然是个傲慢的家伙，中午出手相救的恩情早就被抛在脑后，雅致现在只想应该怎么快狠准的打击他这旁若无人的自大心。雅致下定决心一定要出色的完成这单设计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实力，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接下来的一周雅致格外忙碌。每天晚上一上床就睡的天昏地暗，连梦里都在兴奋的打那只自大的工作狂。她差点忘了，这一周过去，就是国庆了，而今年的国庆，又将是怎样一幅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