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光》越湘思

3、叁 疑虑

　　夜色正浓，小陌约摸着老板已经开完会议，开始享受舒适安逸的夜生活，这才瑟瑟缩缩的拨通电话。
　　如他所料，此时顾笙念正迈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步伐走向客厅沙发，随性慵懒地靠坐上去，慢慢地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美酒与酒杯不断碰撞旋转，发出醉人的香气。而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迷离的看着汁液紧贴着杯壁，以水柱的形状缓慢向下流，最后在杯壁上留下很多不同的葡萄酒泪痕。
　　想必是刚刚洗过澡，顾笙念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衣衫大开，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这张五官立体，冷傲邪魅的面庞，根本看不出已是三十而立，甚至还投射出男孩少有的桀骜不羁。
　　“医生进行简单的检查之后，说这个女孩身体的各项指标都算正常，不存在您所说的吐血现象。”
　　确认电话对面有呼吸声，小陌继续说道：“但等到她清醒后，医生发现她没有办法正常说话，极有可能是精神层面的问题，心因性失语症。但也不排除是声带等器官本身有异的可能性。”
　　“那你有没有观察到一些反常现象？”顾笙念合上眼睛，打算一边听一边思考。
　　“有个细节不知道算不算，刚刚医院的电视上恰巧播放了有关栀山山体滑坡的新闻，很奇怪的是，”小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蹙起眉来，“她听得极其认真，并且像是在印证着什么，最后还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果然……不简单……
　　老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整的小陌有点慌：“还有一个情况……”
　　“说！”
　　“比较棘手的是，这个女孩失去了记忆。她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她自己身份的物件。医生建议直接出院交给警方，让警方继续调查。”
　　顾笙念思索片刻，道：“好，继续跟进。”
　　得到老板回复的小陌松了一口气，安心的挂掉电话。同时开始浮想联翩：话说三年前，老板还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那时做事可谓是雷厉风行，心狠手辣，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且混迹风月场多年，难免沾点风流浪子的名头，据说是男女老少黑白两道通吃。啧啧，谁让人家皮囊、头脑、双商、能力样样拔尖呢。
　　可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竟失踪了整整三年，公司后来便交由妹妹顾笙歌打理。他的得力助手车珧，自此之后便跟了顾笙歌，依旧坐着总裁助理的位置。
　　顾笙念的回归是有些离奇的。在一个月前突然现身附近废弃酒吧的地下仓库。妹妹顾笙歌听到消息后欣喜若狂，急着让老爸将总裁之位重新归还给哥哥。家里老爷子打心底里是不太满意的，但架不住顾笙念之前创造商业帝国的光辉历史，与当下公司不温不火现状之间的对比，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女儿的建议。
　　其实顾笙歌的能力也很强。短短三年时间，几乎摆平和并购了所有敌对势力和竞争对手，并为哥哥铲除异己。但这么做，实际上也给公司埋下了不少隐患。
　　可回归之后的顾笙念却转了性子，不太情愿去接管公司事务，选择还是让妹妹顾笙歌继续担任总裁的职务。自己随意找了个职位辅助妹妹，乐得清闲。
　　小陌心想，正巧是这样，顾笙念急需新的助理，自己才有了机会被他选中升了职。
　　老板的性子因为失忆变得闲淡温和，倒也能勉强理解。但更为奇特的是，他这次回来不再混迹灯红酒绿，也不近女色，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甚至对于自己这种平平无奇、忠心耿耿、但难成气候的小人物，居然也能够心平气和极有耐心的对待。
　　听说老板之前由于性子过于杀伐决断，导致树敌太多，转念想想，现在这样也挺好。
　　不过，他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场确实让人肝颤，所以自己对他发布的命令，总是当圣旨般毕恭毕敬的执行，生怕老板是笑里藏刀，一个眼神扫射过来自己尸骨无存。
　　想到这儿，小陌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继续畅想老板的旧事了。暗暗告诫自己，要更用心的对待这份工作。
　　顾笙念并没有早早入睡，而是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拆开来。
　　这是笙歌前些天送过来的，他一直没顾上打开。
　　“容沐。”据说是自己这位已故未婚妻的名字。
　　里面有她的全部资料。包括她的基本信息，从小到大的经历，家庭情况等等。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罢了，经历没什么亮眼之处。父母是个体户，家里经营着一个小小的花店。在她大学时，父亲被诓骗，搭进去所有积蓄后病倒。她毕业后，父母不幸在一次火灾中丧命，而她也最终自杀。
　　廖廖几笔写完她的一生，连他的出场都没有。
　　也有可能是妹妹笙歌故意把这部分去掉的。从她前些天在医院的表现来看，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位准嫂子。
　　顾笙念摇摇头，不再去过度解读。
　　两人间的故事不知是何种剧情。
　　顾笙念不禁唏嘘起来。明明是自己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如今却只能靠猜测揣度。
　　也许是真心真意，也许是各取所需，谁晓得呢。
　　顾笙念极平静地看完，他想象不出自己跟这样一个女孩子会有怎样的瓜葛。
　　在他翻到最后时，从资料里掉出来一张小小的照片，或许是她仅存的一张一寸证件照。
　　他看向“她”，一瞬间竟像是被摄了魂，目光被相片上女孩恬静浅笑的面容所深深吸引，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大概是被某种引力所牵引，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好像这样就能够与她产生某种关联。可还没来来得及触摸到这张没有温度的相片，顾笙念先感受到了脸颊处传来的一片冰凉。
　　抬手去摸，原来是一颗因为流动过慢而凉透的泪珠儿。
　　他拾起这张照片，细细端详。
　　明明脑海中搜寻不到任何关于她的印记，却莫名的心头酸涩，以至于落了泪。
　　顾笙念觉得自己一定是疯掉了，怎么会有如此矫揉造作的行为，就算是真的动情，也不该如此失态。
　　这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觉得自己不太像是平时的自己。
　　他讨厌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