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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缘分,是靠自己争取的。 ...

  •   这是一片浅青色的树叶,当阳光跳入叶脉,走遍所有的纹路,里面弯弯绕绕的小路,就与光贴在了一起,散着淡金色的浅浅色泽。
      调整好距离,从多个角度去观摹,我最终确认了这是一张“藏宝图”。
      宝藏未知,终点未知,危险未知。
      除了起点有个大概的方位外,我什么都不清楚。
      我瞄着起点的那个“o”,终点的那个“x”,和几个简直算得上粗糙的标识,手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正确的方位。
      真是个粗糙的图。
      也不知道能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过去的我埋葬,而如今的我,却不得不将此掘出的?
      破碎的魂魄,遗失的记忆,一些趁手的武器或药材……
      又或者,几乎无所不能的财富。
      虽然,我不觉得处在这个宗门的人,手头里能有多少私房钱。
      但凡事总有例外,说不定我的起步资金就埋在那儿,等着它的第二任主人的到来。
      好了,玩笑开过了,也该回到现实了。
      轻掐指尖,一切归于原位。
      :“行李都收拾好了?”我迈入巫医的屋内。
      :“我以为,青萝姑娘与姐姐打过照面了。”
      一身黑衣的巫医一手抱着个靠垫,一手拨弄着银饰,笑得诡秘莫测。
      :“哦,是她。”敷衍完巫医后,我就没了下文。
      他却愉悦地用指甲在银饰上叮叮当当地来回挑弄,而后攥紧,又放开,循环往复:“姐姐,见到了吧?”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戏谑的光,那是一种独属于青少年的恶劣,他似乎迫不及待要得到我的答案了。
      他邪恶,天真又残忍,他很期待这个刚刚开幕的戏剧,迎来一场小高潮。
      很难说,我怎么从他那茶色的眼睛里看到那么多东西。或许是他的眼睛颜色过浅,且瞳孔又大又圆,所以很难藏住他的想法。
      :“你说,我看到了什么?”我在他的面前坐下,反问道。
      他开始摆弄自己的腰带,就像往常的我那般,勾起一个小角,细细地在手上缠绕着。
      他还年少,还在拔条长的身躯稍显瘦削。一张揉有硬骨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在此刻还拥有雌雄莫辨的美感。
      也就是说,他做出这样稍显女儿家的姿态,也并不突兀。
      我就知道。
      我闭了闭眼,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这与你无关。”
      他比出一根食指,百无聊赖地轻按着指关节。
      :“哦,见到了啊。”
      有意识地隔开他的“胡话”,我注意到,随着他的动作,有什么东西在皮肉下鼓动着。
      众所周知,瘦子的皮肉是格外薄和透的,你总能从上面看到细细长条的经络,尤其是那些活跃的大动脉。
      它们紧紧地覆在骨肉上,艰难地在身体上穿行。
      就像现在这样,他的食指鼓了起来,一根“动脉”扭在了他的第二根食指关节上。就这么蜿蜒摩挲着,像一个头尾相接的乌比莫斯之环。
      他似乎在陡然间失去了对我的兴趣,软塌在椅子上,眼中只有那悬在空中的指头。
      他明白,他并不能再从我嘴里撬出点堪比乐趣的故事。
      因为,我们并不平等。
      两个从各个方面都差距过大的人,你不能妄想他们能够平起平坐的沟通。
      而我足够温顺,是的温顺。我不介意别人这么看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有着该死的,接近于软弱的善良,还有耐压的性格。
      这导致我,对别人的冒犯有种习惯性的迟钝。
      很难说,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反正,他看出了这一点,而且很顺利地在我的底线上遥遥踩踏。
      所以,他知道,这对我算不上冒犯,我也不会生气。
      因为,我们之间不平等。
      他还只是个孩子,我对一个孩子有很大的容错率。
      这是一种传统的思想在笼罩着我。
      我一边屈服着,一边反感着。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小孩,越小的越讨厌。
      他正好卡在了这个界限上,不大也不小,刚刚好够我包容他的小脾气。
      况且,他长得足够漂亮,我是个俗人,对漂亮的事物,可以多点耐心和包容。
      :“既然如此,走吧。”我瞥了他一眼。
      那长条东西倏地钻进他的腕肉里,他放下了手,将一切掩在衣袖里。
      我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我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要主动争取的。
      等我离开了这里,就大概再也不会见了吧?
      高高挂着的红木匾折着浅浅的红晕,我能清晰地看到几滴勾在金框缝里的雨水。
      当太阳爬到了高空,就会有一片地,为阳光绕道,盛满金色的光辉。
      现在,光辉正在驱逐这小片土地上的水汽。
      :“姑娘,把它带走吧!”这个让我内心跌宕起伏的男人并没有挽留我,而是从背后拿出一个食盒。
      我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拒绝他:“不……”
      可是,我却对上了他俯下来的脸。
      他是极为板正的,平日里的头发都是高高束起,不落下一丝一毫。
      许是早上落了雨,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只薄薄披了件外衫,脚上也是换上了木屐,除去了一身的配饰,整个人格外得素雅。
      那外衣泛着浅浅的青,很透,我能透过它,看到里面黄白色的里衣。
      长至腰部的墨发只用一根白玉色发带松松地绕了几圈,轻轻地荡在身后。
      随着他逼近的面容,几根鬓角旁的发丝,若有似无地撩拨着我的心房,我莫名感到几分瘙/痒。
      明明才几十分钟未见,他的脸上已挂上了淡淡的愁容。
      烟雨散去,却依旧留有一丝水汽,氤氲着我的眼瞳,目之所及,都是缓慢上升的水波纹。
      他独独是那个例外,他是灰青色天里的那某灵泽。
      他的人设无疑是极贴近我的心的。
      俊秀的皮囊和他那有些萎靡的状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描摹他的脸庞,扫过他英挺的直鼻,瞥过那凝在鼻梁上两点黑痣,再是脸颊左侧隐入发丝,颜色浅浅的黑痣。
      我知道这是很失礼的行为,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尤其是在对方微微垂下头,摆出了任我予求的姿态。
      :“姑娘,不可以吗?”
      我的精神轰得炸开,似是听到了神经噼里啪啦的作响声,那个时刻,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哀伤。
      不像是由我引起的,但我的稍稍推动,似乎让他的状态更加糟糕。
      这一定是伪装,他就是想让我的态度软化,因为他,因为他,因为他想得到我的垂怜……
      简直是个莫名奇妙的推论。
      那是一场“阳谋”,我就站在他的陷阱中央,心肝情愿地留在了那里。
      我的肢体开始发抖,那是与心脏如出一辙地颤动。
      我听到我平淡地说:“好。”
      我看到他笑了笑,一如既往得温柔:“嗯,那祝姑娘一路顺风!”
      等出了门老远,我的脑海中依旧飘着一句话。
      “我们会再见面的。”
      不像是许诺,反倒像是个预言。
      小孩还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姐姐,姐姐……”
      :“何事?”
      他敛眸深思:“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味些……”
      见我不说话,他闭上了嘴,尖尖的虎牙上下一碰撞,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幅度。
      而我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陈雪晴,我问自己。
      按照正常的社交礼仪,你应该是在几番推脱下,接受别人赠与的小礼品,而不是这样果断地,冒失地,了当地拒绝。
      若是真不愿与对方社交,大不了好聚好散,该有的面子应该给足对方才是。
      你怎么一遇到他,就变得不会去思考了呢?
      :“不打开看看?”巫医在一旁跃跃欲试。
      :“不了。”我将食盒放于锦囊深处。
      密闭而不透气的树林里,一望便是压抑的苦闷。
      我在弯弯绕绕的泥泞里,艰难地找到了归途。
      有时候,我不得不感叹,长辈对子女的言传身教意义是十分远大的。
      当向外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妈妈总是能很自豪的发言。
      :“这孩子,像我!”
      是的,我的性格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她的影响,哪怕我们长得并不相像。
      说起来,我这惯爱收拾整理的强迫症,也是十足十地从她身上复刻了过来。
      一脚踩上了锹肩,当整个铲头没入了土壤,我往下沉了沉木柄,察觉到泥土被撬动,双手分开再握住木柄,将泥土铲了出来。
      累起的泥土越来越高,可宝藏始终不见踪迹。
      :“怕不是出错了,你已在这里……”
      有人抬头看天:“挖了小半个时辰。”
      他的语气中颇有埋怨。
      :“快了。”深陷的泥坑中,我沉闷地做出了回应。
      找准了方位,一开始只是一个浅浅的坑,挖到深处,我不得不扩大范围,以此来容纳我的身形。
      说是宝藏,不知是什么物件,我不敢随意上玄力试探。
      玄力源自灵魂,是硬生生从灵魂上挤出来的力量,修炼不易,若是体内玄力清了空,打坐也不知多久能复原。
      我提着气,逼着自己使上一把劲儿,反复驱使着肢体下脚,刨土。
      咸湿的汗珠被一手拂过,滑过指尖,凝成一滴血,蘸着疲惫,吸入了沟渠起伏的皮脂里。
      时间线被拉长,我仿佛畅游在时间里,不知来处,不见尽头。
      这可悲的机械劳作似乎看不到尽头,灵魂上的疤痕,更是加重了这份痛苦。
      我看到血液冲破了枷锁,它们从我的四肢百骸里倾泻而出,淹没了这片繁茂又贫瘠的土地。
      它冲走了我,也泯灭了我。
      我回到了过去,看到了她,是那个早在回忆里模糊的她。
      低矮的灯泡,数不清的蚊蝇,和那个永远低着头的背影,是伴着我入眠的黑夜。
      :“妈妈,我回来了。”将书包搁置在一旁的小马扎上,我有些忐忑地回了家。
      那小木凳子体积小得可怜,过重的书包根本无法落着实地。
      大厦将倾之际,我有些吃力地搬来了一张高脚凳,稍稍调整了角度,挡住了形散的书包。
      听到孩子稚嫩的呼唤,对着墙的阴影晃了一下,而后又沉寂了下去。
      :“又被老师留校了。”
      :“嗯。”我低下头,捏着食指,仿佛这能给我带来极大的勇气。
      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竹椅突然失去了负重,愉快地嘎吱作响。
      我听见妈妈掀开了菜罩,召唤我过来:“吃饭吧。”
      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等处境,入口的饭菜还带着温热,在这样烦闷的秋天,常常与我碰面。
      家里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在这个昏暗的桌面上,唯有两双筷子的夹击碰撞声。
      在黄昏与黑夜交割的时刻里,在村里的蝙蝠拍打着翅膀拥挤着追寻蚊虫时,给我的内心留下难以磨灭的孤独。
      这让我忍不住联系到死亡,虽然我不爱开口,但发散的脑子总是将各种奇怪的事物组合在一起,臆想着糟糕的未来。
      哪怕是遇到吃饭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我也做不到专注。
      待到了结束,她忽地开口问我:“怎么了?”
      我含着最后一口饭,很是索然无味地反复咀嚼着,感觉这口饭实在是难以下咽。
      :“我……”我含糊不清地回应着,满心地不情愿。
      心中又莫名地涌起一股委屈,说不尽,道不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缘分,是靠自己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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