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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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说我们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那些在失去之前便懂得好好珍惜的人是幸运的，而那些失去后才扼腕的人是遗憾的。
人生其实是上演一场接一场的意外，很多事情发生的意义你以为只是要让你措手不及。其实不然，大部分时候这些意外的发生只是想要教会我们这样一个道理。
太阳西沉，掩去了最后一点光亮。寺院里却早已掌好灯，亮如白昼。
后山升起通红的火苗，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撕破了浓重的黑暗，爆起火星子像是无数个悲戚的亡灵，在炙热的火焰中升向天空，很快又消失不见。寺院里为这些亡灵而一遍一遍颂唱的经文经久不息，在偌大的寺里盘旋不绝，像一首挽歌。
堇嬛挽起袖子将刚刚替伤者清洗完伤口的水端出去倒掉，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之前换的衣服上也占了些许血迹。
她微微顿了顿看着那边通红的火光，心中一阵怅然。那里正在焚化白天那些无辜死者的遗体，从下午一直烧到现在。而自己何其幸运，能够死里逃生也没有失去挚爱的亲人。
这时夜艾在房内唤了句：“顾小姐，能帮我到寺院的药房去取些干净的布条来么？”
“好。”堇嬛又重新打了盆干净的水端进去之后很快便往寺院的药房跑。
凤嫔之一直到傍晚才醒过来，身体情况也不稳定，于是夜艾建议堇嬛次日再回府。寺院里还有许多伤者需要医治，堇嬛便主动要求帮夜艾。
从后院的厢房到药房要穿过半个寺庙，取了布条回来时堇嬛怕夜艾等太久，于是走得有些急。而这时前面有名男子疾步朝这边过来，两人没来得及避开撞了个满怀。
堇嬛手中的布条和那人的书信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抬起头都不禁笑起来，却是刚刚撞到那男子先惊喜道：“是你？”
堇嬛停下正收拾布条的手，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人，顿时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公子认识我？”
“今天白天，我在寺门口撞到小姐，实在抱歉。”
堇嬛这才想起白天的事，然而一起想起来的却还有一个人，因为那个像极了的背影。
“我想起了……没事，公子不必道歉。”堇嬛笑笑，继续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我叫朱颜。”
堇嬛将捡起来的一叠书信递给他：“我叫顾堇嬛。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抱起那一堆布条小跑着走了，起身时长发不经意拂过朱颜的指尖，一阵兰芷的清香微微泛开。
朱颜有些怔忡地看着少女纤细娇小的背影，过了很久才浮出一个微笑摇摇头走了。
夜艾接过堇嬛递过来的布条，露出梨涡道了句“谢谢你”。
堇嬛摇摇头，看着夜艾熟练而细心地将最后一个伤者手臂上一道极深的伤口上药包扎好。过了一会儿夜艾朝那人讲了些注意事项便朝堇嬛道：“我们出去吧，差不多可以休息了。”
“好。”
两人走到房外的院子里，都不约而同看向天边那一片红云。此时火势已经小了不少，青烟被风吹得到处弥散。
“听说是顾小姐救了我家公子？”夜艾突然问道。
“其实并不算是救……”堇嬛转过头看着夜艾，轻笑着。
夜艾也转过头来看着堇嬛，摇摇头道：“不管怎么样，夜艾谢谢顾小姐。”
“叫我堇嬛就好。”堇嬛看了眼远处的火光，又道：“再说今天是你们救了我，我该道谢才是。”
夜艾点点头：“嗯，也叫我小艾就好。”随即又低下头，脸色有些看不分明，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事其实也是因我们而起，我们应该道歉。”
堇嬛略微惊讶地看着头埋得很低的夜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时此刻她才开始怀疑萧大公子的身份。
究竟是因为什么引得那些人如此痛下杀手，连无辜的百姓都不肯放过。
“顾小姐，”夜艾顿了下又说：“堇嬛，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堇嬛摇摇头：“嗯。我想，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吧。特别是……”
“什么？”
“关于萧公子这种并不简单的人。”
夜艾笑着看她，并不说话。天边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明明暗暗的一块一块。
所见之处，血色遍地，如一大片开到荼蘼的红莲，妖艳而诡异。黑色的空气里，水蛇一般扭动的暗红里突然浮出许许多多的手脚，然后是响彻天际的惨叫声不停回响，空洞的，声嘶力竭的，恐怖的。
红色黑色，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诡异的悲戚的叫声哭声顿时全都搅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带着强大的吸力要将堇嬛卷进里面。
这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伸出手温柔地笑着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堇嬛。”
堇嬛茫然的看着那个身影，很熟悉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喃喃念着“亦谦，亦谦……”堇嬛突然很想问既然在等我为什么还要跟二姐结婚，可是她不能开口，喉咙被一只死灰色的手紧紧勒住。
全身瘫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流着眼泪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越来越慢模糊，害怕地大叫着：“亦谦，亦谦……”然而并没有声音发出来，只从口中喷出一阵气流。
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了，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世界又变成那个漩涡的样子，喉咙已经没办法吸进去空气了，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的过程。
这时又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勒着脖子的手居然松开了，周围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倾盆大雨，她抬起头想看清楚靴子的主人……
“醒过来。这只是做梦，醒来就没事了……”
堇嬛猛地坐起来，大眼睛空洞地睁开，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光洁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没事了。只是梦魇。”
堇嬛听到声音才转过头看着坐在床边换上了白色长衫的男子，英气的眉微微皱着，细长的凤目里星光淡淡，透出些担忧。
“谢谢。”过了很久，堇嬛发紧的嗓子才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而混乱的梦境却依旧清晰无比，堇嬛仿佛还在张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
萧大公子微叹口气，淡淡回了句：“没事我就出去了，你休息吧。”
堇嬛点点头，有些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个白色的身影……
“别走……”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考虑，她只是突然害怕，害怕他离开。
因为，白色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同梦境里那个何其相似。
白色身影一怔，蹙着眉转身看到堇嬛满脸泪痕的样子，心里有个地方竟然异常柔软。他露出个浅笑，清俊的脸整个都柔和下来，走过去温柔地搂住她的头，轻声道：“好，我不走，别怕。”
怀里消瘦的人在微微颤抖，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兰芷的香气，很淡雅很舒服的味道，流瀑一样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了他满怀。
他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堇嬛的背。萧大公子突然有些自嘲，自己何时居然会做这种事。
当堇嬛从一片诵经和木鱼声中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只隐约记得昨晚梦境很混乱。似乎还梦到了萧大公子，他抱着自己？堇嬛使劲甩了甩头，虽然一再确认自己只是做梦，脸上还是红了一片，烫的厉害。
碧衣端着脸盆进来，见到堇嬛奇怪的神色，不禁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嗯。”堇嬛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才让碧衣帮着自己整理那一头绸缎一般的长发。
然而萧大公子那一声“好，我不走，别怕”却像魔咒一样，在堇嬛脑子里来来回回地响，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清楚分明。
不可否认，那个时候堇嬛确实是觉得心安不少。
如此真实，却又如此模棱两可。
似乎，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是从这样莫名的情绪开始的。
比如感情。
用过斋饭，堇嬛去找萧大公子道谢辞行。根据一个小和尚的指示，堇嬛终于找到萧大公子的房间。
可是一到门口又有点犹豫了，其实还是因为那个似真似假的梦。
这时候里面却传来了萧大公子清冷的声音：“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堇嬛下意识侧过头，正好对上窗户边上萧大公子满眼的戏谑。他挑着俊眉，看着堇嬛嘴角朝左边弯了一小个弧度，整张脸正好凑成一个嘲笑的表情。
连空气都是燥热的了。
可是夏天其实还没有到来。
堇嬛又一次尴尬得说不话来，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后悔自己要来辞什么行，本来也和他并不熟悉。推开门，不敢抬头，因为脸上的红晕实在太过明显。
“有事吗？”又是那样没有任何波澜和情绪的声音。
“我们要走了，昨天谢谢你，萧公子。”堇嬛深吸了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一点儿。
“没什么可谢的，我应该的。”他看着窗外，眼里却突然闪过一抹愧疚只是极淡极淡，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已经恢复如常。
堇嬛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黯淡，过了许久才说了句：“别这么说，救我们并不是你非做不可的……”
萧大公子却突然转过身来，自嘲似的口吻：“如果我说都是因为我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堇嬛想起夜艾昨晚的话，但心中却并不觉得萧大公子有什么错。为什么呢？
其实，仔细想想只是单纯觉得他是好人。
很多时候我们相信一个人也只是因为一种笃定的感觉，未必就能一一列举他可信的原因。
“那和我是否应该道谢无关，我只是觉得应该谢谢你。”堇嬛说完便裣衽行了个礼踏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