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7、第7章

　　芷鸢、筱秋和牧香三人正聊得深入，一时没注意到苏先生走来的脚步声，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不过既然是作画老师，肯定见多识广，也许掌握的个人情报要比牧香这个小婢女要多得多，筱秋想，一旦找到时机，或许可以问一下他是否知道沈少公子的住所。

　　但她又想到，要是向苏先生打听沈家的事，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尤其是了解到颜大小姐为家族蒙羞的这一段“家丑”……她对苏先生还不了解，也不知他是否会向“爹爹”汇报。

　　苏先生风度翩翩，看似三十岁左右，他先是走到芷鸢面前拱手道：“想必这位姑娘，就是秋儿的恩人，芷鸢姑娘了吧？”

　　芷鸢笑着行礼道：“苏先生好！“

　　筱秋却惊讶道：“秋儿？”

　　苏先生捋了捋胡子，点头对筱秋道：“我听颜老爷说秋儿你失忆了，不过这可不怪我啊——这可是秋儿你让老夫我这么叫你的啊——要是你不习惯，老夫改口就是！”

　　筱秋却道：“我确实是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秋儿好像更衬我些，我不介意先生您这么叫我……”

　　“哈——哈——哈——！”苏先生憨笑几声，继续捋胡子道：“秋儿啊——这一年啊——我在岛内可是拿着你的画像，四处找寻过你的啊——可惜我几乎踏遍了岛上的每个角落，都一直都没找到你啊！你倒是和老夫说说，你这一年啊——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筱秋随口道：“我不在岛上，先生您自然是找不到我的！”

　　苏先生听后，惊奇道：“秋儿你不在岛上？！难不成，你们是从岛外回来的？”

　　牧香也头一次听说，也同样吃了一惊：“小姐，这是真的吗？你出过岛？怪不得芷鸢小姐说的家……”她突然捂住了嘴，想到也许这一点也同样不该和外人说。但她也才意识到，之前芷鸢和筱秋一起说的家乡话，根本不像是岛内的方言，但却没想到这与岛外有关……

　　她们俩确实是从岛外的某一个地方穿越来的没有错……但只是说不在岛上，这也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吧？……

　　筱秋只是耸耸肩不作答，让他们随意猜测。

　　也不知苏先生是不是理解了筱秋的意思，他点头道：“好啦，先不说这个了……秋儿啊——不管你是不是失忆，作为我的得意门生，可容不得你偷懒的啊！这一年里，你的作画技艺有没有长进啊？你快来画上几笔，让老夫我看看吧！”

　　“呃……”筱秋一脸为难的样子，用食指轻轻地挠了挠脸。

　　让她画上几笔，她自然是会的……她最擅长的就是画漫画，也熟练地掌握了许多笔刷的作画技巧，但她用的也只是数位板里的笔刷……她电脑绘图虽然得心应手，不过，若要让她用传统的笔刷在纸上作画，她的作画水平可能还是和她小学时期画的作业是一样的，这么多年来，别说长进了，可能倒退到幼儿园的水平都有可能……

　　筱秋看着书房里挂着的各色水墨风景画，很多画卷的边角处都有“颜秋絮”的署名，想必这些都是她画的。而她自己，别说是用毛笔了，就算让她用电脑手绘，也勾勒不出这么细致文雅的笔触……

　　筱秋站在一个檀木书桌前，桌上整齐地平放着一张空白的画纸，她闭着眼睛思考着该如何动笔……连芷鸢也不知该怎么帮她好，也只好跟苏先生和牧香一样，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她动笔。

　　算了，不就是随便画上几笔吗？那我就随便画几笔自己最擅长的好了！筱秋睁开眼睛，挑了一只笔尖最细的毛笔，用她平时作画的手法，简单地勾勒了一个美男子。

　　牧香自然是不懂欣赏这一风格，她看着画面，不解地问：“小姐，这弯弯曲曲的像蛇一样的是头发吗？这服装也很怪异……小姐你是在画什么妖怪啊？”

　　把自己画的美男子说成妖怪，筱秋自然是哭笑不得，芷鸢也忍不住笑喷了。

　　筱秋理直气壮地解释道：“这是我在旅途中学到的一种作画风格，你得拥有更前卫的思想，才能理解并欣赏我这一非凡的艺术……”

　　苏先生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捋胡子点头。

　　筱秋简单地画完后，苏先生并未对她的画作出任何评价，这反而让筱秋轻松了不少。

　　苏先生说他随后还有要事要办，改日有空再过来见识一下徒儿的其他新奇作画，便先行告辞了。

　　苏先生走后，牧香又问：“小姐，你这到底画的是什么啊？”

　　虽然画得比较简笔，但筱秋无法理解牧香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她摇头道：“是美男子啊，这你也看不出来啊？”

　　牧香惊讶地捂住嘴巴叫道：“美男子？！小姐……要是你画的真是妖怪倒没什么……这……可别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

　　筱秋调侃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你都觉得这看起来像是妖怪了，难道他们反而能看得出这是个美男子不成？就算看出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怕我嫁不出去不成？”

　　牧香就知道不该和小姐提颜大小姐的事，如若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她怕最后会被责怪到她自己的头上来……

　　筱秋把牧香打发走后，拿起苏先生留下的那幅颜秋絮的画像，看了起来。

　　她打量着画中的这个精致的美人儿，皱眉问芷鸢：“你看……这个美女长得像我吗？”

　　芷鸢凑近去看，她对古代的画风也欣赏无能，她的观点也许就和牧香看漫画风的美男子一般，“我觉得……除了身材以外，其他的都不像……”

　　筱秋却一脸倦意地摇摇头，“我可没这么纤细的腰，她一点也不像我……”说完，就把画卷扔到一旁。

　　芷鸢叹了口气，她理解筱秋的烦恼。

　　穿越后，筱秋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背负着系统分配的“任务”，这个破烂的系统似乎坏掉了一样，完全不给她们任何提示……筱秋一开始就像个爱玩的小孩一样，只想四处玩闹，直到被认成是颜二小姐的这一过程还算是蛮顺利的……

　　然而，当筱秋第一次对二次元以外的男人感兴趣时，却在下一刻发现，这个男人居然是她的哥哥……只要还住在颜府里，她做不到长痛不如短痛……同住一个屋檐下，总避免不了每天要和他见面……

　　这事没完，接着又冒出了个未婚夫，被不喜欢的人苦苦纠缠是件很痛苦的事……除非逃婚，不然也避免不了和他相见……

　　而芷鸢自己倒轻松不少，她就像个闲人一样在一旁看热闹……

　　芷鸢像哄小孩一样安慰道：“筱秋啊……我知道你很纠结，继续做颜二小姐也很累……不过，你看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你就当成是角色扮演那样，这样每天扮演几次，以后肯定可以来去自如地切换角色的……说不定你回去后还能顺利混入娱乐圈呢！……要是你实在受不了了的话，我们再走，你看好不好？”

　　筱秋嘟着嘴巴，抱住芷鸢：“好……”她心想，颜二小姐这个角色又不是很难，不过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打击，为什么就要闹大小姐脾气？

　　但她就是喜欢被人哄，所以她有的时候，也许就是不经意间，故意这么做的……

　　芷鸢笑着说：“那么，我们接下来只要去找那个沈少公子，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什么了！”

　　筱秋点点头：“嗯嗯！可是牧香不知道他住哪，你说我们是问一下苏先生呢，还是去问颜大小姐啊？”

　　芷鸢：“颜大小姐和颜家断了联系，问她自然是比苏先生更好的……但她本就不愿嫁入沈家，那么，她会对沈少公子住哪儿感兴趣吗？”

　　筱秋：“牧香不是说，沈少公子是为了躲避父母的催婚才隐居的吗？颜大小姐也曾经因为感情的事和父母产生了矛盾……你看他们俩在这一点上不是很相似吗？他们俩在沈家都同属格格不入的人，如果他们俩相处得不错的话，我猜，就算沈少公子不告诉沈家任何人自己搬到哪了，也有可能唯独会告诉她的……”

　　芷鸢：“你说得有道理，要不，我们就过去问问吧！”

　　牧香之后又告诉她们，从颜府到沈庄，坐马车过去要近半天的路程。她们打算找个借口，一大早就出发。

　　她们自然是不能坐颜家的马车去的，筱秋问了牧香有没有银子可以借她一用，牧香就告诉了她颜二小姐藏银子的地方，筱秋没想到颜二小姐竟藏有那么多的银子，不由得惊呆了。

　　一切计划周全之后，次日早上，筱秋和芷鸢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地离开颜府，待到午饭不见两人的人影之时，再让牧香禀告夫人：“小姐说，芷鸢小姐远道而来，想带她在岛内四处逛逛……小姐还说，看到熟悉的事物，说不定，还能有助于她恢复记忆……”

　　颜老爷本就约好了大夫今天来给女儿看病的，女儿突然离家出走，又突然回来，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说是出门逛逛，听到后这是又生气又担心。他虽然不打算把女儿一直关在府内，但也不能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啊……于是派了一些侍卫去寻找女儿，找到后命令他们偷偷跟随其后保护，免得小女发现了，对此感到不满，反而会发更大的脾气再次离家出走……

　　筱秋和芷鸢两人离开颜府后，先是步行回到了她们一开始穿越后去到的那个小镇里，筱秋在之前她偷过的包子摊老板那买了六个包子，给了他一两银子，告诉他不用找了，这让包子摊老板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又追上去给她们塞了十几个包子。

　　筱秋无奈地笑着说：“看样子……今天的午饭也要吃这包子了……”

　　紧接着，她们去到了给筱秋披风的那个大婶的小摊那儿，各自挑选了一件披风，筱秋同样给了她一两银子，但大婶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么多，于是筱秋让大婶帮忙找辆马车，付马车剩下的，就留给她，当做是介绍费，这么一说，她才同意了。

　　大婶介绍了熟识的车夫带她们上路，筱秋给车夫分了几个包子，说她们吃不了那么多，把剩下的留给了大婶。

　　她们此时位于柳岸岛的西岸，而沈庄则在岛的另一端东岸，这时候快马加鞭过去，也要到傍晚时分才能赶到。

　　她们说急也不算急，身上不缺银子，其实可以一边沿途游山玩水，慢慢赶过去的。但想到还是先打听清楚要事要紧，回程再慢慢享受也不迟。毕竟，要是去的途中就被颜老爷派人找回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她们中午停留在中途的一个小饭馆里吃午饭，点了几道当地的特色菜，享用完毕后又继续上路了。

　　赶到沈庄之时，暮色仅是稍微昏暗。

　　筱秋对看门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还有拜访的目的，其中一个立即去禀报夫人，由于他们没有提前收到她们登门造访之事，也不认得颜家二小姐的长相，只好先让她们俩在门外稍作等候。

　　不一会儿，沈夫人就通报下人去把两位客人带到客厅里去。

　　颜大小姐即是如今的沈夫人，她听到妹妹来访一事，也深感吃惊。

　　她自从七年前嫁到沈家，就断了和家人的联系，当然也包括弟弟妹妹在内。这次小妹突然登门拜访，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七年不见，妹妹已经长大成人，已不再是当初记忆里的小姑娘，当她看到客厅里的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竟一时分不出哪个才是自己的妹妹。

　　筱秋主动上前招认道：“姐姐？”

　　这时，沈夫人才含泪走过去抱住了筱秋。

　　沈夫人道：“絮儿，你看你，才几年不见，就长得这么漂亮了！”

　　筱秋冲她笑了笑。她觉得，既然这么多年不见了，也许不提自己“失忆”的事，也没什么影响吧……

　　“你怎么过来了？”沈夫人没等筱秋回答，看到一旁的芷鸢，又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筱秋觉得对沈夫人就不用隐瞒了，微笑地介绍道：“这是芷鸢，我的好朋友。”

　　沈夫人向她点了点头：“芷鸢姑娘，你好……”

　　芷鸢也微笑地点头回道：“沈夫人好！”

　　沈夫人许久不见妹妹，有许多的问题，也不知先问哪个好，听筱秋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又顺着这个话题随口问道：“絮儿，我记得你有个好姐妹叫采凝，怎么不带她也一起过来？我记得你们小时候都形影不离的……”

　　筱秋：“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过来可不是说这个的……”

　　沈夫人娇啧道：“那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啊？难道不是想姐姐了才过来的？”

　　筱秋刚想说点什么，沈夫人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担忧起来，急问：“难不成，是为婚嫁之事烦恼？”

　　筱秋一惊，想到牧香之前说的那些话，但又觉得不该提这事，自己虽然确实为此感到烦恼，但这其实也不是沈夫人能帮得上忙的事，于是不想提及。

　　筱秋答道：“不是的……其实我……是想问一下姐姐你，是否知道沈少公子的住所？”

　　沈夫人不解地问：“你特意过来打听濡朦的住所，这是要做什么？”

　　没等筱秋开口，她又微笑地补充道：“难不成，你对他……”

　　筱秋马上止住答道：“不是！那个……其实，我们是想找他探讨一下诗词……”

　　沈夫人眉毛微微一扬：“是吗？探讨诗词……”

　　筱秋连忙笑着点头。

　　沈夫人微笑道：“小妹你什么时候对诗词感兴趣了呀？我嫁来沈家，这些年也读了不少的诗词，要不，你就先和我探讨一番吧！”

　　筱秋也只是随便找了个看似不错的借口罢了，她虽然能背诵几首语文课本里学来的诗词，但是说要探讨，她的水平还真不足……她向芷鸢那望了眼，像是求救似的，芷鸢挤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虽然她可以探讨几句，但坐了一天的马车，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

　　沈夫人虽不明白妹妹的真实目的，但也不忍心看到妹妹的为难状，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濡朦向来孤僻，喜欢独来独往，你们就算是去拜访了，也未必能让他出来见你们……”

　　听她这么说，十有八九是知道沈濡朦的住处了，芷鸢不由得在心里庆幸她们这趟没白来。

　　筱秋：“若是让姐姐写封信让我带去，说明我们拜访的目的，他也同样不愿见我们吗？”

　　沈夫人：“他不想见人的时候，就算我亲自过去了，也是没用的……”

　　筱秋：“我不管……无论他愿不愿意见我们都好，我们都想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