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39、第39章

　　刚用过早膳不久，筱秋看到正要往客栈外走去的颜翊枫，好奇地问：“翊枫哥哥，你要去哪啊？”

　　颜翊枫笑着说：“我正想到河边散散步去，絮儿妹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啊。”筱秋微笑着点了点头。

　　走在人群穿梭的街道上，颜翊枫又笑着看向筱秋道：“感觉我们俩又好久没说过话了。”他的声音如春风和煦般柔和地飘荡在这嘈杂的市集里，让人感到心神宁静。

　　筱秋嗯地点了点头：“最近又发生了好多事……”

　　颜翊枫：“我已听苏先生说，昨夜你与芷鸢姑娘还有沈兄，已帮龙六太子寻得了治愈龙九公主龙角的神药，我们不久便可离开这里，这可真是太好了。”

　　筱秋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一条河畔旁，集市的喧闹声已慢慢离他们远去。

　　颜翊枫侧脸看着河畔，若有所思地道：“瀚天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总是躲着我，就连采凝姑娘也都怪怪的，妹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那还用问，筱秋当然知道，她最清楚不过了，这两人的情绪就是被她给搅乱的。可是，她又怎么会乖乖地承认呢？她心虚地说：“是吗？我又怎么会知道呢……采凝姑娘或许是生病的缘故，身体不舒服情绪也受到了影响。而郭大哥嘛，他或许是因为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而感到心烦意乱的吧？”

　　颜翊枫点了点头：“妹妹说得确实有理。”

　　这些天，颜翊枫虽然没有主动和筱秋交谈，但他却在暗地里默默地观察着这个一年未见而失忆归来的妹妹。

　　自从看了妹妹的作画之后，他的内心就久久不能安宁。本来，他就不太了解他的这个妹妹，而最近，却感到越来越生疏，似乎，从来都不曾认识过她一样。

　　就像之前采凝和他谈起过的，秋絮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一开始，确实也试图说服自己，失忆就是这样。可最近，他又不得不怀疑，她真的是失忆才这样，还是本来就是另一个人？

　　他看到妹妹与芷鸢姑娘两人相处的情形，实在不像是仅仅是相识一年的朋友，倒更像是认识多年，甚至一同长大才会有的那种亲密感，就像是过去他看到秋絮和采凝在一起的情景一样。

　　他记忆里的妹妹，是个胆怯又害羞的女孩，而眼前这个女子给他的印象，却是……很复杂，说不清……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如果眼前的这位姑娘不是自己的妹妹，又会是谁？难道是妖怪不成？

　　若要弄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提出质疑。

　　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筱秋不由得怔了一下，没想到颜翊枫在沉默片刻之后，会突然问自己这样的一个问题。

　　她该如何回答？干脆地承认吗？

　　她又不是没承认过，但她记得苏先生说的，最好不要让颜家的人知道……

　　若是告诉了颜翊枫，就意味着颜老爷和颜夫人也会知道，他又怎么会帮她隐瞒？又怎么会帮她欺骗自己的父母？

　　她无意隐瞒也无意欺骗，但是，现在已经很难回头了，无论是坦诚也好，还是一直装下去也罢，都不再是那么简单轻松的事了……

　　筱秋低声问：“我若不是你的妹妹，还能是谁？”

　　“这正是我想弄清楚的。”他用力握住筱秋的手，他的话语中似乎有一丝的冷漠与威胁，眼神显得有点严肃而不容侵犯。

　　她是否应该感到害怕？原来，这个温柔的哥哥，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她或许应该发抖才对，这样他就会放开她的手了。但是，她努力地试图镇定地思考，她的脑子被各种思绪占据住了，身体也来不及感到害怕了。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她反而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承认不是妹妹，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会怎么想，是会因为被欺骗了而讨厌她，还是会害怕她？

　　“我不知道，你们说我是颜秋絮，可现在的我没有作为颜秋絮的记忆。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呢？如果我拥有这样的记忆，或许才可以承认吧？”筱秋小心翼翼地说。她还是打算慢慢来，慢慢试探一下，再做决定。

　　几个路过的居民看到一个面生的俊雅男子粗暴地握住一个纤弱女子的手，都有些害怕地快步走开了。

　　颜翊枫见状，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却又立即拉着她走到了旁边的那个树林里：“对不起，弄疼你了。”

　　筱秋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又继续说：“如果我没有作为你妹妹的这段记忆，我确实不能把自己说成是你的妹妹吧？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陌生人。你之所以把我看做是妹妹，不仅因为你拥有我作为你妹妹的记忆，还有你认为的把我们牵扯在一起的血缘关系……那我问你啊，如果我不再记得你了，我还能把你当成哥哥吗？我即使叫你做翊枫哥哥，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就是你的妹妹啊……”

　　虽然大可不必解释这么一堆听似狡辩的言辞，但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地不经脑子乱说一气的，也不知颜翊枫是否能听懂她的“歪理邪说”。

　　颜翊枫似乎听懂了。

　　确实，把她认作是自己妹妹，除了成长时带来的记忆以外，就是牵扯着他们的血缘关系了……

　　若把她这个说法带入到另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上，比如说芷鸢姑娘，若她称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他会怎么看？

　　他并没有芷鸢姑娘作为自己妹妹的记忆，也没有作为她哥哥的感觉，所以就只有血缘关系这一点，可以把她当成是妹妹了。

　　而这一点，又该如何证明？

　　他稍微可以理解，絮儿妹妹回来后，为何一开始会躲着他了。

　　而面对长得像妹妹的这个女子，却不再拥有妹妹的记忆，他又该怎么做？

　　颜翊枫又问：“你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之前说的记起了大姐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筱秋低着头说：“那是骗你们的……总之，说来话长……简单地说，我是为了帮芷鸢姑娘，她要找沈公子，牧香和我说了大姐住在沈府的事，于是我们去问她沈公子的住所……之后，芷鸢姑娘要与沈公子出岛，我也想陪她一趟，就和你现在了解的情况差不多……”

　　颜翊枫了解到这样一个事实后，语气又变得温和了些：“如果我也失忆了，而得把你当成妹妹，或许，我也会心绪复杂吧。”

　　筱秋听后，又试探道：“那……如果我是正巧因为失忆了，而长得又像你的妹妹而被错认，若我恢复记忆了，发现自己确实不是你的妹妹，这可怎么办？”

　　颜翊枫对她的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似乎听出了不少蹊跷，他却勾嘴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倒也神奇。那到时候，我会担心真正妹妹的去处。而你也有家人同样担心你吧？”

　　筱秋抿嘴点了点头：“那，在我没恢复记忆前，我们可以作为朋友那样，重新开始互相认识吗？我也想多了解一下翊枫哥哥你……”

　　颜翊枫又温声笑道：“那当然没问题。那妹妹你也和我说说失忆后都经历了什么，又见识了什么，你看如何？”

　　秋絮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她失忆后，不就是去了芷鸢的“故乡”嘛？而那个故乡，自己又不是没住过，完全不需要费脑乱编一通。

　　他们又一起往树林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聊。

　　颜翊枫从他的童年开始说起，其实就是很简单的故事，就是他小时候喜欢做什么，喜欢玩什么，长大了又在做什么，而作画占据了他人生的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但那也是他从小培养的乐趣，他觉得有画陪伴的人生很是惬意。

　　之后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关于大姐的事，还有妹妹小时候的事，接着又聊如何与郭瀚天和琴采凝认识的，之后大家一起玩，一起长大……

　　不知为什么，筱秋却很喜欢这样的简单惬意。就是这样，颜翊枫是个简单、不复杂、无需费心去猜测的人，这让她感到很安心。

　　接着轮到她说自己“失忆后的事”，还是有点难择词来说明的……

　　她说自己所路过的一个岛，就是芷鸢所在的故乡，她的记忆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这个岛，有好多好吃的零食，有用画和对话组成的一本本的故事书，还可以看到会动的画面组成的一个个连续不断的完整故事。

　　然后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比如可以把眼前的风景存下来，还有出门不需要带重重的银子，只要扫一下码就可以付款了……

　　颜翊枫听到这个奇怪的岛，根本想不出具体是什么样的。

　　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真大，妹妹失忆以前，他一直没想过离开柳岸岛，现在他却开始越来越向往岛外各种各样的世界了：“有机会真想到芷鸢姑娘的这个故乡看看。”

　　筱秋笑着说：“嗯，要是有机会的话，肯定带你去……不过，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远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去一趟……”

　　他从来没和妹妹这样交流过。以往，也只是和秋絮交流一些很平常的日常琐事，却不会谈自己的所见所闻，又或者是心里事。

　　筱秋突然不再对颜翊枫感到那么戒备了，于是神秘地从袖子里把手机拿了出来：“翊枫哥哥，我给你看看我带来的其中一个玩具吧，就是那个可以把眼前所见的事物存下来的玩具。”虽然手机还有许多别的用途，但现在除了拍照，也确实没什么用了……

　　她往后站远了点，给颜翊枫连拍了几张全身照。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拍照了，实现了这一目的，她一点也不在乎颜翊枫会怎么怀疑她了。

　　她把拍好的照片给颜翊枫看，他感到很吃惊，自己的身体居然定格在一个长方形的玻璃板子里。

　　“不过这个需要充电才可以持续不断地用下去的，可惜现在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如我们再拍一张合影吧！”之后筱秋把头靠近到颜翊枫身旁，然后用前置镜头和他合拍了一张：“茄子~”

　　颜翊枫不解地跟着她说了一声“茄子”，也舒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