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兴家记》一船星河

5、璞玉初泽

　　叶郡听言并不作声，只是稍稍点头，示意宁致继续说。
　　“古人有言‘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祖父曾多次教导侄儿，为人，皓首穷经，孜孜矻矻，为博得学问，更为谋取官名。而为官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台下’之途方才开始。”宁致虽只是少年，说此话之时确是得见其胸怀大志。“况侄儿家中多年前遭贼人奸害，惨生变故，若是侄儿不能立起来，何人为我宁家伸冤？”
　　“那你可知，这前行之路有多艰辛？。”
　　“侄儿知晓，自古以来郁郁不得志的文人雅士众多，也知晓必然有很多人早已经对侄儿虎视眈眈，可即使是那秋风愁杀人，春江全是泪，这条路，侄儿终究是要走的。”宁致字字抑扬顿挫，虽是少年郎，语意却深入人心。
　　风缓缓吹入，站于屋内的少年郎，发絮轻飘，烟雾般的青纱翩然浮起，只如明玉，让人心安。
　　叶郡知晓侄儿心意已定，也知晓其必将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许久，“也罢，你明日便随我去见陆大人。”
　　陆大人，名陆泱，元历五年状元，乃新帝即位，恩科开设后第一位三元及第之人，颇得当今圣上赏识，任礼部侍郎，更是如今山隐书院章教。
　　“侄儿谢过姑父。”宁致知晓姑父的意思是，前去得陆大人青眼，在山隐书院的日子兴许会顺坦些，他知晓，让民间传闻中铁面无私的姑父有此举，更是不易。于是他在心里对姑父更加尊敬几分。
　　“父亲。您可是在书房？”入耳的声音清冷似玉，又似流水潺潺。
　　宁致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身着淡雅简素锦裙，旁若幽兰却生于这俗世。此人正是叶府独女，叶灵。
　　在宁致看到叶灵之时，叶灵也同样在打量自己的这个表弟，只见这人俊美绝伦，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桃花眼，挺鼻红唇，虽尚长成，在月光的清辉下，更显明艳。“自家表弟倒比母亲所说的更为俊俏。”叶灵不禁心想。
　　叶郡见两人都愣住了，于是出声。“灵儿，不得无礼。”
　　“父亲，我怎么知道书房还有旁人嘛。”只见叶灵快速走到父亲身旁，虽气质典雅大方，但却是在其身旁露出了几分撒娇之意。
　　“想必这便是表姐了吧，宁致见过表姐。”宁致早已回过神，只是瞧见这气质如兰的表姐却在姑父前这般小女儿情态，也不禁嘴角带笑。
　　“好了，你比致儿大两岁，却还不如致儿稳重，莫要让你弟弟看笑话了。”叶郡假装黑脸对着女儿说道。
　　“表弟才不会呢，都是一家人，哪儿来的笑话只说？”叶灵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停下了撒娇之态，转而对着宁致面带微笑。“表弟生的好俊俏，这一来，京中不知多少贵女争着把你抢回家呢，我倒是要为我那几个好姐妹把握机会了。”
　　宁致这也明白了自家表姐看着清洁孤冷，却是个古灵精外的。“表姐莫要再夸了，反倒是表姐都用不上‘榜下捉婿’，只一挥手，便是清朗俊才了。”
　　“那便借表弟吉言了。”叶灵掩嘴微笑。
　　“今日见也见过了，灵儿莫再调皮，让你表弟好生回去歇着，为父明日还要带他去办正事。”叶郡见自家女儿还有捉弄之意了，便急忙开口。
　　“女儿遵命。”叶灵假模假样行个礼，“表弟，那咱们明日再见。”
　　宁致心里又觉好笑“谢过姑父，谢过表姐。”
　　二人齐齐退出书房，又各自回到自己房内。

　　待宁致回到屋内，便发现程叔、南生早已侯于屋内。
　　“公子回来了？”南生率先发声，又连忙走到宁致旁，欲搀扶。
　　“你公子我倒是还没到要你搀扶到时候呢。”宁致摆摆手，“今日一见，我只觉不止姑姑，姑姑一家待我都是极好的。”
　　“公子说言甚是，自打入府以来，就连我与程叔都得到了一番招待呢。”南生连忙附和。
　　“二小姐从小便知书达理，二姑爷又是个动礼的，如若不如此对待，倒才让人觉得奇怪。”说话的是程叔。
　　宁致听言并未回话，他在脑中细细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只觉这来京城第一日，是极好的，只是他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叶府，若是到了山隐书院，是否还能如此轻松便不能知晓了。想罢，瞧着这屋内桌上摆着备好的书墨，他走了过去，提笔写下二字，“明心”。

　　在叶郡回到屋内后，便见自家如玉般的娇妻，正眼眶红着提笔写着什么，他缓步走过去，只见纸前两个大字“家书”。
　　“这是第几封家书了？娘子”叶郡从后将宁瑜抱住，轻声出言。而后又言“今日不是见着致儿了吗？怎还哭。”
　　宁瑜感受着自家相公的温度，“这是第几封家书是不要紧的，从前的也未曾寄出去过，只今日见着致儿，想着是否能让致儿写信时，带回家去。”
　　叶郡知晓，自从岳父一家搬迁江南后，为保两家，宁瑜之信不敢传，宁府之信也不敢传入京中，只怕那些奸人咬文嚼字，又扣上罪名。而自家夫人如此多年，写的家书只能写了又毁，毁了又写。“都怪为夫，不能护你周全。”
　　“不怪你。”宁瑜放下笔，回握自家相公的手。“今日见着致儿，只觉多年来所受的委屈也是值得的，宁家有此儿郎，我是极高兴的。”
　　“致儿是个有才的，娘子放心，为夫一定尽力护他周全。”叶郡握紧宁瑜的手。
　　明月，挂在清玉色的中天里，衬着那些闪闪烁烁的星星，将泼入地的碎银，照在屋内两人的身影上……
　　次日，叶郡让宁致好生准备，用完早饭后，便带着宁致前往当今礼部侍郎陆泱之处。
　　陆府亦在这杨柳巷中，且与叶府离得并不远，只几步路程，二人便到了。
　　陆府的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见叶郡来了，连忙笑着迎上来“叶大人来了，我家老爷在正厅等了您许久了。还请随我来。”
　　叶郡只挥挥手，“不必了，陆府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识得路。”说罢，叶郡便带着宁致走入了陆府。
　　那管家带路被拒倒也不恼，只待叶郡与宁致走进去后，忙叫站于门前的一小厮，悄悄耳语。那小厮听言，连忙也跑进陆府，只是他跑的，却是这陆府别院。
　　“ 你所言可是真的？”说话的是一女子，身材稍显丰腴，所带皆是礼佛所用，只是这全身珠玉也没遮住她奸厉的嘴脸。而这人正是陆泱之妻，温岚。“叶郡身后当真跟着一少年郎？”
　　“奴才不敢欺瞒，只管家着我前来告知夫人。”小厮想是极怕眼前这位看似和蔼却眼角带着狠厉声夫人。
　　“罢了，你退下吧，琉玉，赏他一月月钱。”温岚并且为难眼前的小厮。“琉芯，去禀明我二哥哥此事。”
　　“ 是。”两名婢女同时回答，而后退去。
　　与此同时，正厅内，叶郡已带着宁致同坐于正厅的陆泱碰面。
　　“伯明，让你久等了。”说话的是叶郡，而这“伯明”二字，自然是陆泱的字。
　　“若连这都算久，那往日我与你同在翰林院，等你下值时间又算什么？”陆泱对着叶郡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宁致。“建安，这便是你家侄子？瞧这与你家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宁致拜见陆大人。”
　　“不用那么多礼，我与你姑父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换我陆伯父便是。”陆泱长的就十分温和，此话一出，更是让人觉得舒适。
　　“伯明，你知晓我今日的来意。”叶郡出声提醒陆泱。
　　“好了，何必如此着急，致小子，你便将这题解出来试试。”陆泱从桌上拿出一份试题，递给宁致。
　　宁致双手接过试题，只定睛一看，原是一份策论，而这题则是“天下之新，在变；天下之患，在变”。
　　“你于此处好生答题罢，我与陆大人有事商谈，一个时辰后前来验收。”陆泱说完便拉着叶郡走了。
　　宁致看着二人的模样，只觉二人像两个少年郎般，不忍便笑出了声。又摇摇头，开始作赋。
　　陆泱拉着叶郡一路走到了府中一处石亭。
　　叶郡甩甩手，将陆泱拉着他的手拍下，又整理了下衣裳，假意生气，而后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这般大了还当自己是孩童呢？”
　　陆泱也不恼“那我可是个老顽童了，你也差不到哪儿去，世人只知大理寺少卿铁面无私，却不知山隐书院‘白鹭生’总是照顾着自家侄儿呢。”
　　“我那怎么算是照顾呢，只是致儿争气，自己学识渊博，我只不过是为书院招揽贤才罢了。”叶郡一脸认真地看着陆泱。
　　“你呀你，明明自家侄儿是‘文曲星下凡’，还要带到我这里来炫耀炫耀，也不怕我给你拆穿了，看你如何面对致小子。”陆泱带着几分“贼笑”，“今日便让我瞧瞧你这侄儿有多出彩，值得你这隐名多久的‘白鹭生’大儒亲自向我这儿破落书院举荐。”
　　“那你便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