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奇谈录》北墨曲

30、化龙

　　魔王坐在顶楼上发呆，他知道娄先儿已经回了妖界，他没想到这件事会暴露的这么快，快到他反应不及，快到他的计划都没来得及完成，原以为能瞒到娄先儿生了他的孩子，到时候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也会原谅他…如今她回了妖界，以娄浅的性子，一定会让娄先儿把孩子打掉…
　　他腾的站起来，万一孩子打掉他不是更没机会了吗，不行，他要去搏一搏，于是他心急如焚的赶往南海…

　　南海
　　听完娄浅的问话，娄先儿没有回答，她神色复杂的摸着平坦的小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了大魔王的孩子，真是造化弄人，“母亲替我抹杀掉吧…”娄先儿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了娄浅的手背上，娄浅一惊，她快速施法将眼泪收在灵器中，心中惊疑不定，怎么回事，先儿竟然流出了普通的泪水？先儿还没有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在人间发生了些什么，这一切有没有关联？事关先儿身体，她还是谨慎一些，于是她施法探入娄先儿的小腹，感受到那一团小小的气息，娄浅手印翻飞，竟然设下一个禁术，这是一个小型禁术，作用是隐匿气息，没有人能探测出它的气息，哪怕是娄先儿本人，这个孩子还是暂时留着，等她搞清楚一切再做决断…
　　“宫主，不好了，魔王来了…”没等侍女说完，风尘仆仆的魔王就冲了进来，他看到娄浅的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再一感应，娄先儿体内的生命没有了，属于他血脉的气息没有了…
　　“魔王闯我族所谓何事，这样未免有失体面…”娄浅心生不悦，站了起来。
　　魔王愣了一瞬，看到一脸冰冷的娄浅以及床上半躺着不愿睁眼的娄先儿，他一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娄先儿并没有告诉娄浅他们之间的事，娄浅不知道孩子是他的，知道了又怎样，这显然是娄先儿决定的结果…
　　“母亲，我和他谈谈…”娄先儿只一瞬就想到了自己该怎么做。
　　“好”娄浅拍拍娄先儿的肩，带着侍女们离开，娄先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直视魔王，神色冷漠了许多。
　　“魔王到来所为何事…？”
　　“你竟如此狠心…孩子是无辜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舍弃何来狠心，如同当初你使用我的血液，你不狠心吗？”
　　“…”魔王无言以对，当初他也是临时起意才打上娄先儿的主意…这件事他无法辩驳。
　　“我们之间的事已经两两相抵，从此互不相识，互不相欠，再无瓜葛…还请魔王以后不要来打扰我，请吧…”娄先儿素手一挥，门开。
　　魔王内心憋屈不已，却无可奈何，看来他和娄先儿真的要缘尽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带着一身伤痛离开，娄先儿攥紧了拳头，强忍泪水，既然她已经决定和魔王分开，很多事也不需要告诉别人了，就把这个秘密永远的遗忘吧…
　　娄浅拿着装着眼泪的灵器来找陆医，陆医在很久之前就翻阅过有关鲛人一族的古籍，他想要查到鲛人灭绝的原因，他和若谷四处查阅了许久，还真让他找到一些不寻常的记录…
　　他们猜测，鲛人一族也许还存于世…
　　一位散人曾写下手扎“鲛人力大无穷，可翻山倒海，鲛人之鳞，状似龙鳞，鲛人啼，犹龙吟”
　　还有记载“轴光厉雨，夜黑如布，山崩地裂之时，恍见鲛人飞天…”
　　鲛人一族兴许是神龙的后代，而她们化龙的契机却不得而知…
　　可就是这滴眼泪让陆医觉得这就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因为古籍记载鲛人泣泪后，就消匿无踪，有人说是鲛人泣泪不泣珠是因为没了灵力变成了普通物种，有人说是一种疾病。
　　神龙和鲛人都是浑身是宝，这样的种族从上古时期就被他人觊觎，神龙尚在九天，但鲛人在海，被捕杀过许多，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鲛人才选择离开赖以生存的大海，也许化龙是他们一直就会的技能，或者是后来寻到了什么宝物，但娄先儿从年幼时被娄浅收养，有关鲛人族的记忆她都不记得，因此无从参考，陆医觉得，很有可能是先儿无意中接触了什么，因此触发了化龙契机…
　　本来不准备问娄先儿人间的事，但现在兹事体大，关乎到娄先儿的生命，已经避无可避。
　　听完陆医讲述，娄浅面色难看极了，她活了万年之久，所听到的传闻不比陆医查到的少，她也一直认为鲛人一族不可能轻易灭绝，听先辈们提过鲛人一族的消失几乎是接二连三开始的，除去是被害的可能，只能是他们自主消失的，倘若先儿的异状确实是化龙的征兆，先儿是不是很快就离开她了…？

　　娄先儿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娄浅来问她人间所发生的事，她犹豫不决之时，娄浅说出了她也许化龙的可能，娄先儿惊呆了，立刻一五一十把在人间发生的事讲给娄浅听…
　　娄浅听完又转述给陆医，两人沉默了许久，怪不得魔王心急如焚过来，原来孩子是他的，不过当时那个情况，他估计以为孩子已经没了，这样一来他以后就不会来纠缠娄先儿了，娄浅没有告诉娄先儿孩子还在的事情，她需要先弄清楚化龙这件事再做打算…
　　“如果是魔王的话，事情就解释的通了”陆医说道。
　　“何出此言”
　　“魔王体内有上古神龙骨，魔族也全靠这龙骨才得以孕育后代，只要行房时催化龙骨之力，女方必定受孕，魔王这数千年来，并无子嗣，显然龙骨之力有限，并不能随意挥霍…”
　　“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知道先儿是不是真的要化龙…”听到魔王这两个字娄浅就生气，因此不耐烦的打断了陆医。
　　“这个就需要拜托龙宇族长了，他不是认识神龙族的吗，我们最好见一下神龙族的”
　　“好吧，我去找他问问”
　　最后在龙宇的引荐下，他们见到了一位据说是万事通的神龙族人，可结果却令他们失望，因为神龙族的族人都是一代一代孕育出来的，并没有别的种族化龙出来的，并且神龙族都比较看中血脉的纯粹，很少有和外族通婚的，如果有化龙成功的物种，他们也不会接纳。
　　“对了，你们下界的传闻不实，魔族传承的龙骨并非是我神龙族的先代，兴许是别的龙族…”
　　“那会是什么种族的，相比起其他龙族，神龙族不是最强大的吗”龙宇提出了疑问。
　　“传说有一种琉璃龙，通体彩光，可上天入地，在各界穿梭，且神秘莫测，当初我族曾怀疑魔族是无意间遇到了琉璃龙的遗骸…毕竟我神龙族的骨骸并没有能让别人孕育后代的能力…”
　　“鲛人一族会不会和琉璃龙有关…”
　　“不无可能…”
　　三个人心事重重离开了神龙族，如今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等了，化龙这种事，他们要怎么阻止…一想到娄先儿会化龙离开，娄浅的心就一阵绞痛…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先儿化龙过程会不会有危险还不得而知，回去之后我们一直守着她吧…”陆医说道。
　　几人回去之后将在神龙族得到的讯息告诉了娄先儿，娄先儿抱着娄浅难过不已。

　　陆医和龙宇两人走了出去，龙宇抱拳行礼“恭喜陆兄，也多谢陆兄”也是后来陆柘大婚，他才得知娄浅和陆医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了个孩子，虽然难以接受，不过他也终于能放下了，于是隔了多年，他迎娶了喜欢他千年之久的小青鱼，他太清楚爱而不得的心情了，因此给青鱼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今他们过的很幸福。
　　“早些回去吧，你妻子在等你回家”陆医拍拍龙宇的肩膀。
　　“嗯，答应她去人间玩一段日子，估计等的要跳脚了”龙宇眼角带笑，辞别了陆医，回家去了。

　　陆医站在原地良久，最后他叹了口气，他还是太贪心了，如今能够时不时见到娄浅已经是很大的荣幸了，他还在奢求什么…

　　“母亲，我不想化龙，不想离开你”娄先儿抓着娄浅的手不肯放，生怕自己下一瞬就会化龙消失。
　　“母亲也不想让你离开，但一切都是未知，兴许你化龙后也能再回来呢…”娄浅安慰道。
　　“母亲，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万一我回不来了怎么办…”
　　“先儿，倘若你化龙之后是我们所猜测的琉璃龙，那你一定是可以回来的，琉璃龙可以在各界穿梭，倘若是别的，那就更容易了…你别害怕，我们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接下来我们还会接着查，放心吧，母亲怎么舍得你离开”
　　“母亲我知道了，接下来我想沉睡，看看能不能找到传承记忆”
　　“好，母亲会守着你的，有情况会叫你的”这样也是一个办法，万一先儿真能找到传承记忆他们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先儿，母亲想告诉你，你的孩子母亲还没来得及打，不过我设了一个禁术，魔王以为孩子已经没了”
　　“那…就留下吧…”没想到孩子还在，她突然有些后悔，这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她差点就失去这个孩子了…想到若是化龙之后回不来，有个孩子能陪着自己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是孩子先出生还是她先化龙…
　　娄先儿沉睡了，娄浅和陆医轮流守着她，这几日域七和若谷他们也时不时过来探望，整个南海都陷入了高度紧张。

　　人间
　　魔王坐在书房里，看着昔日和娄先儿拍的照片，虽然两个人都是幻化过的样貌，但他却觉得很温馨，他真的错的离谱，回想当初他带娄先儿天南海北的玩耍，看她什么都不懂总是崇拜他，对他越来越信任，到后来他们越来越亲密，倘若不是因为想要复活妹妹的执念，倘若他能早一些发现自己对小鱼儿的心意，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突然他感到肋骨一阵发热，是那根神龙骨在发热，神龙骨在他体内从未有过异状，这是怎么回事，他施法压制却没有丝毫变化，反而越来越热了，难道是龙骨出问题了，他要大限将至了？
　　他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在这一刻丝毫没有畏惧死亡，反而有种将要解脱的快感，早在几百年前，他就该死的啊…
　　可他还是不甘心啊…
　　看了一眼娄先儿的照片，他心里叫嚣着，再去见娄先儿一面吧，哪怕只是看看她，哪怕她依旧不原谅他，但是在自己即将死亡之际，见她一面吧…
　　南海
　　自从娄先儿沉睡之后，一开始都是安安静静的，突然有一天她体内迸发出一股能量将她包围，最后化作一个七彩斑斓的茧，确切来说，更像一枚蛋，得知娄先儿变成了一枚蛋，若谷来了，紧接着域七和茗青也来了，最后陆柘他们也跟着来了，除了担心，更多的是好奇鲛人是怎么化龙的，一群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发也能盯好多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烫，七彩能量像旋风一样呜呜作响，最后整个蛋都悬空了起来，一群人终于紧张起来，他们感觉到了天地能量的异动，化龙要开始了…

　　魔王捂着越来越烫的胸口终于抵达了水母族，期间他联系过其他拥有龙骨的族人，他们并没有发烫，也就是说只有自己发生了异状，他苦笑一下，这才是真正的天罚吧…
　　他为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换上了娄先儿曾说过他穿着好看的衣袍，正在思考是偷偷溜进去还是让人通传，突然一声巨响，地面都震动了起来，一道七彩光柱直冲而上，魔王感到体内的龙骨也跟着颤动，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般，他朝着光柱方向而去，只见在一片废墟中，一群熟面孔站在一处，他们都死死盯着光柱，甚至都没发现魔王在身后。
　　光柱中光芒大甚，隐隐有破裂之声，接着大量鲜血从光柱底部流出，众人大惊失色，怎么还流血了？
　　娄先儿从破碎的壳中透过光柱能隐约看到外面有人，她苦笑一声，什么高贵的神龙血脉，在她眼里连她家人的头发都比不上，她体内被判定为不纯的鲜血被强行流出，是曾经不属于她鲛人鲜血的那些，而她腹中还没到日子的孩子也即将被剔除出去，可她却阻止不了，原以为孩子能跟着她一起走，如今她只能等待能量把她的孩子取出，才能完成化龙…
　　陆医和若谷对鲜血进行了查验，两人默契点头“是曾经那些脐带血，看来想要化龙，条件极为严苛”
　　娄浅紧张的一言不发，先儿流了这么多血，她如今怎么样了…
　　魔王听到他们说脐带血，化龙的字眼，他身躯一震，什么意思，那光柱中在流血的是娄先儿？娄先儿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上前的时候，他体内发热的龙骨骤然回温，一股气息缓缓袭来，魔王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眸“血脉的气息…”光柱中有他血脉的气息…难道…？
　　这时，一个小小的光团从光柱中飘出，娄先儿已经筋疲力竭，她倾尽全力将孩子护送了出去，否则孩子会被化作一滩血水，失去大量血液和灵力的娄先儿感到一阵眩晕，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光柱颤动了几下，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娄浅跌坐在地上，先儿走了…她双手撑在地上的血液中，虽然已经冰凉，但她仿佛还能感受到娄先儿的气息。
　　茗青眼疾手快接住了小光团，陆医域七等人早已向流光追去，虽然能追到的可能性不大，但只要知道大概方向，以后也能方便寻找…茗青手中的光团闪了几闪，露出一个猫咪大小的婴儿…婴儿此刻一动不动，全身冰冷，皮肤还在渗血。
　　“快看看这孩子…”茗青急忙把孩子递给若谷。
　　若谷一番查看，面色有些凝重“险些丧命，身体被能量强压过，应该是先儿护着，否则就是一团血肉”
　　娄浅听到他这样说，忍着悲痛站了起来，却突然看到了魔王。
　　“你来做什么”她厉声道。
　　魔王没有回答，他盯着若谷手中的小婴儿，这是他和小鱼儿的孩子…
　　“娄族长，先别动怒，我们现在需要孩子父亲的精血，否则孩子命不久矣”
　　魔王听到后，有些激动，没想到他还有用武之地…他大步走过去，若谷也不废话，指间轻动，一缕暗黑色的血从魔王心头抽出，魔王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若谷施法用精血包裹在孩子周围，细微的能量顺着毛孔缓缓渗入，看这速度，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吸收完。
　　这时陆医域七和陆柘回来了，看他们一脸菜色就知道他们什么都没追到。
　　“速度太快了，一个瞬息的功夫就不见了，但肯定是在上面，容我缓缓再探…”域七不甘心道。
　　“再探也无用的，有隐匿结界，入口难寻…”陆医心头犯堵，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用过，他歉意的看向娄浅，却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陆医怒火中烧，这次他没有维持自己的温和，走上前一拳将魔王打倒在地，若不是他的欺瞒，先儿怎么会化龙。
　　众人惊诧，陆柘一把拉住陆医，茗青拉住跃跃欲试的域七，魔王站起身，面色如常，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娄先儿的早产和消失都是和他有关，相比起其他，他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他看向了唯一冷静的若谷。
　　若谷没有如他所愿为他解惑，他把手中的婴儿递给陆医，陆医愣了愣，轻柔接过，这是娄先儿拼命保下的孩子，她小小的，看着脆弱极了。
　　“若谷兄，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陆医冷声道，说完就抱着孩子去了旁边的宫殿，娄浅瞥了魔王一眼，也跟着进去了，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若谷叹了口气，娓娓道出。
　　魔王听完沉默了许久，他一言不发行了一礼就离开了，若谷摇了摇头走进宫殿。
　　“你们也别太灰心了，兴许过不多久先儿就回来了，为今之计是先把这孩子养好”
　　“多谢若谷兄”
　　“我就先走了，发生这么大异象，我去了解一下外界情况”
　　娄先儿不在的日子里，娄浅和陆医都在尽心照顾着她的孩子，在孩子吸收完魔王的精血之后，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她长着和娄先儿一样的眸子，娄浅瞬间潸然泪下，她的先儿现在怎么样了，只靠着灵魂印记知道她现在还活着，但她的心却一直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