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玫瑰》焉可也

56、第五十六章

　　黑寂的解剖楼，地下一层的房间。
　　一个身影如幽灵般隐进了黑暗中，他似乎在门上摸索了下，而后一个隐秘的空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他悄无声息地滑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抖动着，带着莫名的诡异感。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眼前的一切还是令他厌恶恶心到极致。
　　强忍着恶心欲呕的冲动，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变故突然发生，身后扑上来一个人，锁住了他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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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穿梭在微隙的气息中，舒坦、漫长。花园里是一个纤艳的身影，天真飘逸，落在他的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摇曳光晕。
　　男子手背在身后，身后是一大片火红的玫瑰，一共一千零一朵。
　　来访者眼神晃了下，他似乎见到了曾经的那个孩子，细纱闪耀在洁白无瑕的衬衣上，孩童的眼里渗透着，点点星星的喜悦，日复一日的罪恶感中轮回四季，不曾泯灭。

　　“晗晗。”低声地呼唤，不知想叫醒的是自己还是面前疼爱了半辈子的弟弟。
　　“二哥，你知道一千零一夜吗？”洛晗的眼睛注视着玫瑰，似在思念着人。
　　“我给自己多加了四十六，因为那时候医生的断言。”洛晗笑着，“他说我身子不好，受了九岁时的难，今生可能活不过四十六岁。”
　　洛晗纯净的眼里没有一丝的怨和恨，“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那只是一场意外。”
　　祁时亭抚摸着洛晗的脑袋，“晗晗，二哥对不起你。”
　　“二哥，我长大了。”
　　“是啊，我家晗晗都快和二哥一样高了。”

　　洛晗向前走了几步，抱住祁时亭，“二哥，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祁时亭轻拍着洛晗的背，就像儿时哄睡般那样，轻柔温暖。
　　许然，终归是我败给你了。
　　——

　　昏沉，剧烈的疼痛袭来。
　　许然捂住脑袋，身子不住的哆嗦，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他动了下手脚，都被绑着，地板上飞扬的尘灰，他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远处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女生，发出含糊的呻吟，“救命……救命……”
　　许然蠕动着四肢，艰难地爬到唐诗云的身边，“学姐，学姐……”他克制着声量，着急地呼喊着，试图唤醒女生的意识。
　　像是听到了呼唤，女生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张开眼睛。
　　“许然。”
　　人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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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昏暗，只有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个小窗口，透进来微弱的灯光。里面杂物很多，刚刚的爬行中，他磕磕碰碰到了很多坚硬的外壳，似乎是某些仪器的，冰冷带着棱角。
　　唐诗云已经醒了，她似乎十分的难受，身上的衣服破碎的厉害，几乎遮不住内里的肌肤。许然背过身子，挡在了门的方向，周围的杂物围成了一个小圈，里面是吃力撑着地面坐起身的唐诗云。
　　“我路上被抓了。”

　　许然仰头，“没有等到你的回复，我就知道出事了。”
　　“怎么办？”唐诗云背靠着许然，“我们能活下来吗？”
　　一缕阳光从小窗进来，落在了许然的眉梢，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脖子上带着的项链，戒指吊坠停在了左边心房的位置。
　　“你相信我吗？”

　　唐诗云整个人放松似的靠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压藏多年的浊气一吐为快，“我曾经以为只能相信自己。”
　　她追忆般说道：“奶奶出事时，我真的没有办法，巨额的手术费我几乎崩溃，先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救赎。”
　　“直到我心甘情愿地坠入深渊。”
　　“你说我还有希望，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人不可以犯同样的错误，相信你代表着对曾经自己的背叛。”

　　“我不相信你。”唐诗云看向那个唯一的小窗户，那里是光，“但我相信光。”
　　房间太安静了，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许然盯着房门的方向，“这一次，我带你出去。”这个主语里并没有他自己。

　　咔哒一声，是门锁响动的声音。
　　两人的神经都在这一刻绷紧，一齐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门被推开了，黑色冰冷的枪口对着两人，而后走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好久不见，许然。”

　　许然迎着来人的目光，“章云霖。”
　　章云霖瞳孔一紧，眼睛迷了起来，越发有趣味地打量起许然。一旁的男人在脖子上一划，示意了个杀人的手势。
　　章云霖抬手制止，“带出来。”
　　“是。”

　　后脑勺上顶着把枪，已经上膛了，随时会要了他的命。许然此时却是一脸的淡定，没有一丝的紧张和害怕，仿佛游走闲庭般，步伐轻便，笑容不改。
　　最终是在一个房门口停了下来，许然顺着枪口的力道往前踉跄了几步，进入了房间，站稳，双手被绑。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守着，手里持枪。

　　这是一个实验室，桌面上摆着许多的仪器设备，左侧的架子上是玻璃器皿，里面装着心脏，还在跳动中。中央是一个长方形的台子，上面摆着一具女尸，尸身呈现诡异的颜色，心房的位置已经空了，她的旁边放着血淋淋的心脏泡在福尔马林里。
　　许然的身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液，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他们的。是刚刚几人试图碰唐诗云时，许然保护她与之打斗留下的。
　　他强忍着胸口火辣辣的疼痛感，目光平视着章云霖，“罗音是你杀的？”

　　“她是自杀的。”章云霖坐在许然的前面，旁边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的腿脚走动间似乎有问题。他撑着下巴含笑地看着许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抑郁症，不是吗？”
　　许然勾起嘴唇，“她不会自杀的，更不会因为这个。”
　　章云霖挑了下眉毛，“哦，如果是她的父亲了？”
　　许然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罗清舟是你搞的鬼？”
　　章云霖恰是惊讶，“怎么可能，我只是满足他们的团圆。”

　　许然突然想到了罗音当时签署的同意书，以及……眼前这个乖张的男人。“罗音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他随意地指了指身后的标本，“可能在里面，也可能扔了。”
　　许然狠狠地瞪了眼章云霖。

　　章云霖双手搭在下巴，“你的问题问完了，那现在换我问问题了？”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许然，“手机里的研究资料在哪里？”
　　许然嘴角缓缓地勾起，“可能还在手机里，或者我毁掉了。”
　　章云霖先是僵了下，而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念昕的儿子。”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把罗音的尸身给你，你把研究资料给我。”章云霖起身走到许然面前，“这个交易不亏吧？我们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
　　许然蔑视的眼神看着章云霖，“你研究了三十几年了，也没有成果啊！”
　　章云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许然继续挑衅道：“没有了我母亲的研究资料，你就不行了。你怎么这么垃圾？”

　　章云霖一拳打在了许然的脑袋上，鲜血顺着额头留了下来。许然捂住脑袋，单膝跪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没有办法开口。
　　“你找死？”
　　“我说的是事实。”
　　许然抬起头，望着那人，背脊挺得坚毅。
　　章云霖一把夺过身旁人的手枪，指着许然，“你觉得洛家这次会保下你？”
　　“不会。”他不过是一个棋子，这盘局里斗争的牺牲品。“杀了我，你不过是浪费子弹罢了。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
　　“但是你死了。”

　　这时，突然进来了一个人，他凑到章云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章云霖的眼神几度转变，而后定定地落在了许然身上。许然闭上眼睛，他想他这颗棋子可以下了。

　　“别让我死的太快。”
　　“为什么？”
　　“那不是便宜我了。”
　　“越慢只会越痛苦，你确定？”
　　“好啊。”许然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他想要一个答案。
　　“我答应你。”
　　指着心脏位置的枪口往旁边移了几分。

　　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沉静的午后。
　　——

　　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最新的一则新闻，轰动了整个华国。
　　“十一月份，一则关于非法药物研究的新闻轰动了整个华国。老牌医药公司——恒永被爆出存在药物安全问题，其名下生产的药物中存在某种不明因子，会导致死亡。消息迅速传开，章氏股价大跌。与此同时，章氏捐助的孤儿院涉嫌与国外医药公司合作，利用智障孩童作为培养皿进行人体实验，研究变异病毒。京都医科大学的李博远教授擅自将未经过审核的药物应用在临床病人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许然被林伯救了下来。
　　洛晗在医院陪护了两个星期。在这期间，他去找了他的父亲。两人之间发生了一次会谈，之后洛晗拜托叶子胥开始清算他的资产。

　　“你来了。”
　　床被摇高了一些，许然是在昨天傍晚醒来的。此刻的他面容平静，脸微微地转向窗外。清晨的光线照进室内，细小的颗粒形成了一束看得见的光束，温暖了一室的白色，也给许然苍白的脸庞增添了一抹生气。
　　洛晗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留半响后缩回，他在这一刻感到了害怕。看到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许然时，他没有害怕；签署抢救同意书时，他没有害怕；医生告知无法醒来时，他没有害怕，可是……

　　看着眼前瘦弱的人儿，他害怕了。
　　许然脸颊整个凹陷了进去，显得嘴角的酒窝特别的醒目。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接近于透明的白色，露出的锁骨轮廓分明。他害怕眼前这个破碎的存在。
　　洛晗坐在了许然的身边，低着头，绞着手指头，这是他紧张无措时的小动作。
　　那天也是这样的吧。

　　许然露出淡淡的笑容，“洛晗，谢谢你。”
　　洛晗沉默了一会，拉过许然的手，扣紧。“这不是我想要的。”
　　许然把洛晗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它还在跳动，为了你而跳动。”
　　洛晗看着许然的眼睛，鼓起勇气，靠近他的怀里，听着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而后伸出手抱住对方。最开始只是小心地试探，而后慢慢地收紧，越来越紧。
　　许然包容着他的一切，抚着他的后背。

　　“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吗？”洛晗轻声问道。
　　许然觉得心痛的厉害，这个人牢牢掌握住了他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和他一样的痛，他太残忍了，也太好了。
　　好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拥有，唯恐伤了他，最终伤害最多最狠的，却是他。
　　“洛晗，你还要我吗？”
　　肩膀的位置渗进了一股湿意，冰冰凉凉的。

　　“许然，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