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7、第七章

　　林小羽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忙了两个小时，最终在十二点的时候做出了一桌饭菜。

　　等把最后一个冬瓜汤端到餐桌上放好，他想要叫蒋南生吃饭，却发现蒋南生靠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那张温和的脸更加的温柔，只是脸色衬托得苍白了一些。

　　“蒋哥，”林小羽小声地叫他，“吃饭了。”

　　这声叫喊让蒋南生回过头来。眼睛长时间看着阳光使他再看向室内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有一瞬间眯起眼睛想要努力地看到林小羽，在等了片刻之后，目光才明亮了起来，看到林小羽系着围裙，站在餐桌旁目光清澈地看着他。

　　蒋南生心中一动，微微笑了笑：“来了。”

　　他没想到林小羽那双纤细苍白的手除了能拿画笔，还真是能做饭的。

　　桌子上有青菜炒木耳，绿豆炖排骨，番茄炒蛋，还有一个银耳红枣甜汤。

　　林小羽盛了米饭放在他的面前：“我也只会做些家常，那个甜汤是我昨晚看教程现学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还未动筷，蒋南生就夸奖道：“很好啊，真的，看着就很好。”

　　林小羽这才有些欣喜：“希望你喜欢。”

　　蒋南生坐了下来，想起上次在医院的事，他看向林小羽：“你也坐吧。”

　　林小羽眨了眨眼睛，最终去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坐了下来。

　　接着蒋南生便吃了起来。

　　这些菜却如林小羽所说，很家常，不像张婶会做一些华丽的样式而且摆盘精致，但味道却很好，甜汤甜而不腻，排骨炖得软烂，青菜也很鲜嫩。蒋南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吃饭完林小羽便积极地去收拾碗筷，蒋南生说：“厨房有洗碗机。”

　　林小羽正打算开水龙头的手一顿，有些尴尬：“我，我不会用。”

　　蒋南生一愣，然后也笑了：“我也不会用。”

　　林小羽以为蒋南生是安慰他的，但是蒋南生却是真的不会用，他虽然在家偶尔做饭，但碗是从来不需要他洗的，故而也没有用过洗碗机。

　　蒋南生想了想，也走进厨房：“我帮你洗碗吧，你做了饭却还要洗碗，太辛苦了。”

　　林小羽想要拒绝，但看他已经站在了旁边，咬咬嘴唇，拿了一块干毛巾给他：“那我来洗吧，你来擦干，洗碗太油腻腻了，你不要碰了。”

　　蒋南生就笑着接过了。林小羽洗好了盘子，就递给他，他擦干后，又放到旁边的架子上。

　　洗完碗林小羽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应该走了，蒋南生却拿了水果出来，道：“能再陪我坐一会儿吗？”

　　林小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洗好的水果被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两个人就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吹着空调吃着水果。

　　在蒋南生家里林小羽不太好意思吃东西，就看了看小桌子上的书，小声地问：“蒋哥你是医生吗？”

　　顺着他的目光蒋南生看到了那本书，笑道：“不是。”

　　“哦......”林小羽喃喃，“在医院我看见你的书也都是医学方面的，我还以为你是医生。”

　　蒋南生伸手把书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封面，淡淡道：“不过我是学医的，几个月前我还在T医学院读博。”

　　这话把林小羽吓了一跳，瞬间睁大了眼睛：“读博啊！......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在工作了......”

　　“你，你真厉害！”

　　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崇拜，蒋南生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林小羽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低下头翻了翻手里的书：“不过我已经被学校开除了，现在我不用去学校了，也没有工作，没什么事可干。”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林小羽却在那一瞬间感觉蒋南生应该是失落的，甚至是有些伤心的。

　　林小羽心里发紧，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因为你被打的事吗？”

　　蒋南生笑着摇摇头：“不是，是关于我学业上的事情。”

　　“嗯......”林小羽绞了绞手指，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蒋南生却对上他的眼睛，笑道：“你还想问我为什么被打是吗？”

　　林小羽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我知道这不是我应该问的......”

　　蒋南生其实没什么介意的，直接道：“没事，你一直照顾我疗伤又陪我说话，我没有道理隐瞒着你，我被打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以为他背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了，但是那只是我的误会，然后我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就被他的男朋友打了。”

　　说话间，蒋南生的手指划着书页边缘，书页虽然很单薄，却有些划手。

　　“是我先做的不对，当时我们也没确定关系，所以他也没有道理一直在那里等着我。”

　　林小羽听得有些愣，忐忑地看向他：“你很喜欢她吗？”

　　想起赵知硕洒脱爽朗的笑容，蒋南生露出些微微的笑容：“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人。”

　　“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蒋南生合上书，“他挺好的，是我配不上他。”

　　“怎么会！”林小羽突然大声地说，说完脸一下子涨红了，支支吾吾起来：“蒋哥你人很好的......”

　　蒋南生却又笑了：“你总是这么说。”

　　林小羽抓了抓头发，又摆了摆头，半响才说：“我说的是真的......反正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说完就把水果盘往蒋南生面前推了推：“现在都过去了，蒋哥你不要多想了，你人很好，很优秀，你现在只是需要好好养伤。”

　　看着果盘里圆润饱满的葡萄，蒋南生也就叉了一个起来吃：“谢谢你。”

　　两个人聊天看电视到了下午四点，林小羽就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说要回学校了。

　　蒋南生有些不舍，说道：“你有事吗？留下来吃晚饭吧。”

　　林小羽不好意思地换好了鞋子：“我晚上有兼职要做，必须要回去了。”

　　“什么兼职？”

　　“在一个火锅店的后厨洗菜摆盘，忙的时候也上菜……”

　　蒋南生眉头微皱，很不忍心：“火锅店要忙到很晚吧，你别去了。”

　　林小羽却摇摇手：“不行的，我需要这份工作。”

　　蒋南生还想说话，林小羽已经开门要出去了，他把自己的小包跨在身上：“我下午有熬粥，就在电饭煲里，也拌了两个凉菜放冰箱里封着的，中午没有吃完的菜我都收拾好放在冰箱了，你用微波炉打一下就可以吃的，我先走了，等过几天我再过来给你送菜，你就不要出去买菜了，提着太重。”

　　受到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男生细致入微的照顾，让蒋南生心中泛起阵阵暖意，这一刻他很想说你别走了，却又找不到留下林小羽的理由。

　　林小羽就这么走了。

　　之后的日子，蒋南生就在等林小羽的到来。

　　他也不知道林小羽哪天会来，来的时候会穿着什么衣服，鼻头是不是还冒着细密的汗。

　　这种等待很奇妙，他不觉得自己是喜欢这个男孩子，只是想见他，和他说说话。

　　直到第二个星期，林小羽终于又来了，同样提着一大袋蔬菜水果。

　　这次来的时候蒋南生已经为他买了一双合适的拖鞋，从鞋柜拿出来放在他的面前：“这以后就是你的拖鞋了。”

　　他的话让林小羽眨了眨眼睛，但拖鞋穿上大小正合适，也就笑了起来。

　　虽然林小羽笑得很开心，但蒋南生却觉得他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一些，也有些黑眼圈。

　　林小羽跑进厨房打开冰箱要放菜，却看见里面有不但还有菜，还有不少新鲜的水果，他心里一紧，看着蒋南生：“是我来的太晚了吧，我也想过来的，但是最近白天又多做了一个兼职，实在没有时间.....”

　　蒋南生解释道：“不是我买的，是张婶买的。”

　　林小羽一愣，瞬间沉默了，默默地把菜放进冰箱里。

　　林小羽做饭的时候蒋南生就走到了他旁边，帮他去拆蔬菜的包装：“最近没有休息好吗？看你脸色没有上次好。”

　　林小羽有些惊讶，摸了摸脸：“有吗？我没什么感觉呀，我最近睡得挺好的。”

　　蒋南生还想说话，却看见手里牛肉盒子上的标签，瞬间微微蹙眉，对林小羽道：“把你旁边的袋子拿给我看看。”

　　林小羽有些疑惑，但还是拿过去递给了他。

　　看蒋南生把里面的包装盒都翻了一遍，林小羽有些惶恐：“你在看什么？”

　　蒋南生放下手里的袋子，无奈地看着他：“牛肉和排骨这么贵，你竟然买了这么多，还有这些水果，这些并不便宜。”

　　“小羽，”蒋南生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做兼职那么辛苦，怎么能买这些东西呢？”

　　林小羽脸一下子红了，马上扭过头去，扯着手上的青菜：“没有很辛苦......”

　　蒋南生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不缺这些东西的，你没有必要这样。”

　　“但是，”林小羽手里的菜突然滑落了下来，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地看向他：“我真的没有别的什么能够给你了，我想为你买买菜，做做饭，这个也不可以吗……”

　　说这些话的他眼睛都红了，蒋南生一时语塞，半响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好了，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很心疼你。”

　　林小羽吸了一下鼻子：“我知道的......”

　　有一瞬间，林小羽想说再贵也没有他送自己的那只手机贵，他现在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也不过是在还他的人情罢了。但这话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那样似乎就和蒋南生太生份了。虽然他们确实也没有那么的熟，但蒋南生说了，他们是朋友。

　　他现在唯一的朋友。

　　见林小羽沉默，蒋南生又在心里叹气，他一边把牛肉上的标签撕去一边说道：“我本来想今天你走的时候再问你的，但是我现在就想问你了。我想说，你不要去做那些兼职了，你到我这里来做吧，薪水你来定，每天就是帮我买买菜做做饭，时间不限制你，你可以住我这里也可以回学校。”

　　这个想法上次林小羽走后蒋南生就打算好了，这是一个留下林小羽很好的理由，也可以让林小羽不那么辛苦地去兼职，他知道林小羽是不富裕的，但他没想到，林小羽赚的这点“血汗钱”竟然都被他吃掉了。林小羽这样做让他觉得不适，也心疼。

　　林小羽露出惊讶的目光，又马上转过头去捞起滑落的菜：“你其实不需要我的我知道......那个张阿姨是长期照顾你的人吧......我不来她也会为你买菜做饭，你没有必要为我多花一份钱。”

　　蒋南生想说他根本不在乎那些钱，却又开不了口，只能说：“我之前也说过了，你能和我说说话，但是张婶不行，你们是不同的。”

　　林小羽还是摇摇头：“你这不是需要人照顾你，你是在照顾我，我不能从你这里赚钱。”

　　“小羽，”蒋南生很无奈，“你不要想太多，听我的。”

　　林小羽红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样吧，以后我过来不买菜了，就用你这里的菜做饭，这样可以吗？我就单纯陪陪你。”

　　“小羽......”

　　“哎呀，水烧开了！”林小羽赶紧揭开锅盖，把旁边洗好的豆角放了进去，就这么岔开了他的话。

　　两个人有些沉默地吃了午饭，午饭后林小羽说他又要走了，蒋南生以为是他今天说的话唐突了他，林小羽却说是他下午要去火锅店，今天很忙。

　　临走时林小羽扯了扯自己的小背包，还是说道：“我今天一直想说来着，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想出去走走吗？我打算去南河公园写生，那里现在全是盛开的绣球，不知道你要不要去......”

　　蒋南生觉得这实在是很好，回答道：“可以啊，我在家实在是无聊。那什么时候去？”

　　听他说要去，林小羽又开心了起来：“明天吧，明天我休假，行吗？”

　　蒋南生点点头：“那就明天吧，我去学校接你。”

　　“但是有一点，”蒋南生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们去野餐吧，东西我来准备，你只需要带好你的画板，你不要说不，不然我心里会有负担。”

　　蒋南生说话的语气实在是温柔，林小羽听得一双大眼睛眨了又眨，然后也露出笑容：“那好的，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