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62、第六十二章

　　于是到了周六，蒋南生就开车去了Z艺术学院看毕业展。

　　虽然还没有到毕业的时候，但是排除写论文的时间，毕业设计的内容一般上一个学期已经定好了，到了规定的日期，已经完成毕业设计的作品就参加展览，人气高的，在最终的成绩打分上是有好处的。

　　蒋南生被林小羽一路引着往展厅走，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的毕业设计是你平时画的画吗？我怎么没有看见过你做毕业设计？”

　　林小羽抓了抓头发：“是那些，但也有画新的，你平时要上班，没有看见也很正常。”

　　蒋南生一瞬间觉得是自己最近忙疏忽了林小羽，有些愧疚：“那你之后干什么都告诉我可以吗？我想知道。”

　　林小羽脸颊微红：“这没什么呀……下次我会告诉你的。”

　　蒋南生这才放了心。

　　一般艺术学院的毕业展都很有看头的，毕竟都是感官可以直接观察的东西，声形色俱全。而学校为了宣传以及促进学生的积极性，周末的毕业展览是对外开放的，也允许一些媒体采访拍照。越往展厅走，人就越多，蒋南生还没进去，就看见大厅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五颜六色的东西。

　　展厅分为几个部分，林小羽他们美术系是和艺术设计系还有雕塑系在一个展厅。

　　蒋南生一进门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半裸的雕像拍照，他倒没看出有什么好看的。

　　林小羽也不着急领蒋南生去看自己作品，他每年都会看学校的毕业设计展，他觉得那些优秀的创作是很值得欣赏品鉴的，所以两个人就一起从门口的雕塑系开始阅览。

　　蒋南生虽然是一个理科生，但作为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和贺佳逸那种彻头彻尾的理科生还是有区别的，有些东西他还是看得懂的，甚至能欣赏，但有些太抽象的，他也实在看不懂。

　　看到了艺术设计展厅，他指着一块画着乱七八糟图案的木板问道：“这什么意思？”

　　林小羽看了看旁边的介绍牌，解释道：“上面说这个木板上的图案是木板按在颜料上后自然产生的图案，主题是《颜料的思维》。”

　　蒋南生道：“似懂非懂。”

　　林小羽笑起来：“有点像国外艺术家米森.乔治的用大自然作画的味道，大概就是事物和事物间自然接触后产生的结果，随机，但也会很惊艳。”

　　这样的解释蒋南生倒是听懂了，看到林小羽笑道：“像我们的相遇这样吗？”

　　“啊？”林小羽没想到他思维扩展得这么广，等明白过来，不由地脸红。

　　蒋南生却只是笑。

　　等他们看完艺术设计展厅，旁边就是美术系的展厅了，越往里走蒋南生就感觉到时不时有人在看他，然后就低头说着什么。

　　别人看不看他，他倒是不在意，继续跟着林小羽去看那些作品。

　　蒋南生觉得那些作品倒是个个都不差，无论国画，速写，油画，还是素描，反正都是他看了会夸奖的程度，具体那些黑白灰关系，冷暖对比，色彩构成什么的，他确实就看不懂了，只是觉得那些画人物肖像的，虽然画得好，却缺乏神韵。

　　他想这倒不是对自己颜值的自信，也不是对别人的贬低，只是他对林小羽的偏爱罢了。

　　蒋南生还在看一幅水墨风景，就听见旁边一个男生惊道：“我操，真他妈还有这个人。”

　　蒋南生回头看对方，对方一愣，赶紧拉住朋友跑开了。他们两人一离开，蒋南生就看到了他们身后的画。

　　七八个画架，摆放得错落有致，每个画架上面都放着一幅画。

　　每幅画上面都是他。

　　其中最中间摆放的那幅画竟然有一米五左右的尺寸，对比旁边的画显得非常巨大，那幅画的色彩也和别的画不一样，也是蒋南生从来没见林小羽用过的色彩，是黑色和蓝色的结合，如同蓝宝石一般的透彻又深邃。

　　是星空之下，他手撑在栏杆上，穿着黑色的大衣，系着一条暗红色围巾，头发如墨一般乌黑，但眼神却非常明亮，抬着头看着星空，嘴角全是笑意，头顶的星空闪烁无比，像梵高的《星空》一样似乎在流动，那些光芒全印在他的眼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闪耀。

　　这么大一幅画，他都不知道林小羽是怎么做到能背着他偷偷画完的。

　　他心怦怦直跳，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他不曾想过林小羽会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惊喜。

　　而这幅惊喜的名字叫做《天亮》。

　　蒋南生知道这个场景是在河东镇的那个观景平台，那天明明是晚上，怎么会是天亮呢。但他又有些明白林小羽的意思了，眼神波动地看向了林小羽。

　　林小羽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你觉得怎么样......”

　　蒋南生忍住心中的酸涩和激动，微微笑起来：“很惊艳，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绚丽的黑色。”

　　绚丽的黑色。这个形容让林小羽有些呆，也觉得很妙。

　　两个人瞬间都没说话了，就站在一堆画架前看着那些画，周围的人来人往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但渐渐地大家都发现了，画里的人竟然就站在画外，人不由地就围了上来。

　　那些女生最是激动，压低了声音说：“我的天，竟然真有这种长相的人。”

　　“太温柔了吧。”

　　“作者叫林小羽，这是他女朋友画的吗？”

　　但一群女生左顾右盼也没有发现蒋南生身边有女孩子，她们也全然没有往林小羽身上想，还以为林小羽只是围观者中的一人。

　　这时候有一个挂着工作牌的人走了过来，拿着相机站在人群中对着那些画一张张拍过去，他拍完一回头，看见站在后面的蒋南生吓了一跳。

　　“这人还能从画里走出来不成？”

　　蒋南生愣了一下，笑道：“那倒办不到。”

　　对方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又看了看这套作品的名字，问蒋南生：“这个系列怎么叫《待定》？这是真待定还是就叫这个名儿？”

　　蒋南生也不懂，手碰了碰林小羽：“是就叫这个吗？”

　　林小羽难为情道：“我想好了，但我还没有画完.....现在这个，我觉得也挺好的......”

　　蒋南生也就笑道：“我觉得也挺好的。”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作者一直站在旁边，而且并不是女孩子，大家有些愣，让林小羽顿时有些尴尬，小声对蒋南生说道：“我们去看别的吧......”

　　蒋南生知道他是害羞，也就同意了：“好。”

　　两个人看了美术系的展览，又跑去隔壁的展厅看了一番，然后去学校食堂的餐厅吃了晚饭。因为是毕业季，学校每个周末都会有不同的活动，到了晚上两个人就又在学校的操场看起一场露天电影。

　　看电影的时候，大家都席地而坐，操场的草坪很软，一点都不扎人。

　　大荧幕上播放的是和毕业应景的青春片，但林小羽并不喜欢这种类型，他觉得还不如看文艺片让他觉得精神，看了一会儿就懒洋洋地歪起了脑袋。

　　蒋南生其实对这类电影也不敢兴趣，但也并没有说要回去的话，而是笑着伸出手把林小羽的脑袋勾了过来，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林小羽一惊，他想直起身来，却被蒋南生稍微用力地按了回去。

　　“这样不好吗？”蒋南生柔声道。

　　林小羽心漏了一拍，有些迟疑：“后面有人......”

　　蒋南生却没松手，语气里全是笑意：“害怕吗？”

　　“也没有......”林小羽声音很小，“只是觉得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里......”

　　“这样的环境不是正好吗？”蒋南生松了手，把头也靠在了他的头上，“就像我们是在校园里认识的一样，在谈一场青春校园的恋爱，可以一起在食堂吃饭，可以一起在操场看电影，晚上还可以一起回宿舍......”

　　这样的描绘让小羽的脸渐渐发红，他突然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他已经在学校的展厅展出了关于蒋南生的画，对所有他身边的人露出了蒋南生的脸，并且未来他还会继续画下去，他为什么要有顾虑。

　　于是他没再说话了，只是把头的重量全部释放到了蒋南生的肩膀上，直到电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