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58、第五十八章

　　一路上蒋南生看林小羽有些发呆，温和道：“对方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是吗？”

　　蒋南生想搞艺术的内心多少是有些清高的，让自己去仿别人的东西变现，大概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

　　但林小羽“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抓了抓头发：“没有......他们开店的嘛，这样很正常，只要不是近些年的大师名家，也没有版权纠纷，我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赚钱......”

　　“那你打算赚这个钱吗？”蒋南生笑道。

　　林小羽摇摇头：“不想。”

　　然后声音就变小了：“我只是觉得，他好像是在认可我......那么......这幅画送给叔叔，他应该不会嫌弃吧......”

　　蒋南生心里一软，轻轻松了一点油门：“我在家就说了，他会喜欢的，你可以相信我。”

　　林小羽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只是把老板递给他的名片放进了储物箱里。

　　两个人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因为是周末，一家人都在。

　　蒋南生提前打过招呼，说要带林小羽回来，所以一家人见到林小羽倒没有上次吃惊，蒋卓然直接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蒋星瑜只是照旧喊了声大哥。

　　何诗一脸笑容地招呼：“怎么现在才回来，不过正赶上午饭也挺好的。”

　　何诗的话让林小羽尴尬，好像自己来就是在赶饭点一样。

　　蒋南生见惯了她的虚情假意一点都不在意，拉着林小羽去一楼的洗手间：“我们先去洗下手。”

　　洗完手出来蒋业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坐在餐厅旁的窗户前翻一本医学文献，蒋南生把林小羽带过去，叫道：“爸。”

　　蒋业并没有抬眼，又翻了一页文献，道：“嗯，准备吃饭吧。”

　　这句准备吃饭，直接把让林小羽还没叫出的“叔叔”堵进了喉咙里。

　　林小羽实在是怕蒋业的。蒋业给人的感觉太威严，太冰冷，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蒋业大概也不是很喜欢他。林小羽的脑子就不由地想，为什么他和蒋南生会是父子，蒋南生明明就那么温柔和蔼，他们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但蒋南生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蒋业的冷漠而改变，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小羽。”

　　林小羽微微抖了一下，心想再胆怯也不能让蒋南生难堪，硬着头皮把手里盒子递了过去：“叔叔你好......我叫林小羽......”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地对蒋业介绍自己，心里无比紧张。

　　蒋业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个盒子，但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蒋南生直接道：“你打开看看吧。”

　　蒋业瞟了他一眼，稍作停顿后还是放下文献，把盒子打开了。

　　看看到那幅画的瞬间，蒋业的目光波动了一下，伸手把画取了出来。

　　画里远处是层层叠叠黛色的远山，还可以看见山间蜿蜒的河流，然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田。

　　“浅水镇？”

　　蒋南生笑起来：“你竟然认出来了。”

　　蒋业这时候目光全落在林小羽身上：“你画的？”

　　林小羽颤声道：“嗯......”

　　“你去过？”

　　“我和蒋哥是在那里认识的......我去那里写生......”

　　林小羽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咚咚咚地跳，蒋业却在微微皱眉后把画放了回去。

　　这时何诗看热闹似地走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当她的目光看到幅画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这片花田......”

　　蒋业直接盖上盖子挡住她的目光：“吃饭吧。”

　　午餐的气氛还是那么的诡异，一桌子照旧除了蒋南生是愉悦的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表情。

　　何诗笑盈盈地招呼林小羽吃菜，林小羽却觉得何诗的笑让他害怕。

　　午饭要结束的时候蒋业说话了，倒也没有看蒋南生，只说：“郑院长下周要出差，他也给你定了机票，到时候你也去。”

　　这个通知确实没告诉蒋南生，他点点头：“嗯，知道了。”

　　何诗一脸笑容地看着蒋业：“南生才调职还是应该先适应一下吧，去出差他可能有点应付不了。”

　　蒋业没什么表情：“别的不会，给郑昌河提包当司机还是会的吧。”

　　何诗讪讪地笑了笑，用胳膊肘戳了戳蒋卓然：“卓然寒假在医院的实习做的也不错，暑假的实习我看也是可以去的。”

　　蒋卓然戳着筷子瘪瘪嘴：“去就去，我又不是干不了。”

　　蒋业沉默着没开口，蒋南生喝了一口汤，说道：“卓然寒假的实习我看了，做得确实不错。”

　　蒋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蒋卓然：“他倒为你说话。”

　　蒋卓然一脸难堪，也斜瞄了他一眼：“我干得好不好爸爸自然知道，需要你帮我提功绩吗？”

　　蒋南生给林小羽夹了块肉，看着蒋卓然反而笑了一下：“我实话实说你也不满意，你到底在赌气什么？”

　　他这一笑把蒋卓然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还有点红了：“我能和你堵什么气......”

　　蒋卓然实在不敢再提关于蒋业的往事了，只觉得憋屈。

　　蒋南生的笑容反而更柔和起来：“不赌气吗？进门星瑜还叫我一声大哥，我倒是好久没听你叫一声大哥了。”

　　蒋卓然的脸一下子更红了，他觉得蒋南生的柔声细语反而比什么话都咄咄逼人。

　　蒋南生倒也不是在堵他，只是蒋卓然这个羞愤吃瘪的样子他觉得还是挺受用的，也不失为一种可爱。

　　蒋南生只是笑，他抬头看蒋业，却看见蒋业嘴角挂了一抹可以被称之为笑容的东西，蒋南生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的时候，蒋业已经拿了手帕在擦嘴。

　　蒋业擦完嘴后，又接了张婶递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周末都不要在家呆着了，我找老秦借了马，下午会牵到白河那里，你们去玩吧。”

　　蒋业一走，其他人没吃几口就都不吃了，林小羽心里松了口气，想着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

　　他觉得的自己吃得最压抑的饭都在蒋南生家里的餐桌上吃的。也不单单是因为害怕。他以前和林长春吃饭，他做饭做得不好，也会觉得害怕，林长春会直接骂他。但蒋南生一家人虽然谁都在笑在说话，却感觉谁都不喜欢谁。

　　蒋南生也清楚林小羽的心思，拉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看你也没有吃多少，一会儿叫张婶送一个甜点在我房间吃吧，下午我们去骑马。”

　　林小羽有呆呆道：“我没骑过马......”

　　蒋南生笑道：“我会不就好了。”

　　到了下午，物业观光的电动车就在门口接他们，蒋卓然虽然不想去，但磨不过蒋星瑜想去，就只有陪蒋星瑜上了车，但他不想看见蒋南生和林小羽，就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

　　蒋南生带林小羽坐在了第三排，还贴心地为蒋卓然空了一排。

　　一路上蒋南生就给林小羽指周围的建筑和风景，林小羽这才发现这个别墅区比他看电视里的别墅区还大，开出一些住宅地后，竟然有一个很大草坪，有很多休息场所和娱乐设施，再往前开竟然看到了一条河，河边全是人工堆起来的沙滩。

　　到了地点下了车，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亭子下拴着马，旁边还站着几个管理人员。

　　看马是四匹，蒋南生不由笑了一下。

　　蒋卓然和蒋星瑜自顾自地穿上管理人员递给他们的装备就上了马，驯马师牵着马带他们去河滩了。

　　等他们两个人走了，蒋南生看了看那些装备，也就穿了一双马靴，对一位驯马师说道：“我们两个只要一匹。”

　　然后直接蹬着马鞍，一个跨步就上马了，对林小羽伸手：“上来吧。”

　　之前和蒋南生去动物园的时候林小羽也见过马，但动物园的马毛色一般，个头也不大，吃草的时候一副老态，鼓着腮帮子慢慢地嚼，而眼前的马，高大结实，目光炯炯，它甩头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脖颈的力量感十足，太过精神。

　　林小羽都不敢上去，他感觉要摔下来。

　　“别怕。”蒋南生露出温柔的目光。

　　马上的蒋南生看着更加高大，锃亮的马靴让他看起来多出一份潇洒性感，看着他林小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高攀不起，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在心跳加速。

　　他捏了捏拳头才伸出手握住蒋南生的手，旁边的驯马师扶着他登上马镫，蒋南生手上一用力，竟然就上去了。

　　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很多。

　　蒋南生接了马鞭对驯马师道：“谢谢，我们自己去就好。”

　　蒋南生说完把林小羽圈在怀里，两只手抓住缰绳扯了扯，指引马儿往河道上走。

　　林小羽的脸有些发烫，小声道：“蒋哥真是什么都会......还会骑马......”

　　蒋南生勒着缰绳道：“我也好久不骑了，这是秦叔叔的马，他养了好些马，我以前经常过去玩，他总夸我骑得好。”

　　林小羽看着远处的河水道：“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做饭我就不会啊。”蒋南生笑道，“你做的饭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林小羽不由尴尬：“我就只会这个了......”

　　蒋南生也看向远处的河滩，神色温柔：“你会的事情很多，你只是不知道而已，而且我喜欢每天下班一进屋就看见桌子上有热腾腾的饭菜，那个感觉真好。”

　　“就像一个家一样。”

　　林小羽觉得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变得很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蒋南生笑了笑，勒住缰绳突然道：“要跑一跑吗？”

　　林小羽一愣：“但是我们两个人很重吧......马会不会太辛苦了......”

　　“你啊，”蒋南生笑出了声，“总是这样。”

　　然后说道：“没事的，这都是赛事级别的马，体能很好。”

　　说完他柔声道：“抓紧我。”接着就拿着缰绳一抖，马鞭一挥。

　　“驾！”

　　一瞬间马就提起了它修长有力的腿开始在河滩上奔跑起来。

　　林小羽只觉得风一下子变凉了，冷冷地拍在自己的脸上，马背上虽然有些颠簸，但蒋南生把他箍得很稳，看着周围快速移动的景色，也不由生出一种奔放的情绪。

　　两个人沿着河滩一直跑了很远很远，蒋南生见林小羽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红才停下来。

　　蒋南生也重重出了几口气，才说道：“还好吧。”

　　林小羽吃了些冷空气进腹，觉得胸腔有点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止不住地回头看蒋南生，露出笑容来：“挺好的。”

　　蒋南生笑道：“以后我们可以回来多骑骑，我教你。”

　　这个时候蒋卓然和蒋星瑜已经掉头回来了，等走近看见蒋南生怀里抱着林小羽，蒋卓然直接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没有马，至于吗，腻腻歪歪的，马不累啊？”

　　蒋星瑜看了蒋卓然一眼：“哥，你又忘了妈妈给你说过的话。”

　　“她这会儿不是不在吗？”蒋卓然一脸无所谓。

　　林小羽被蒋卓然说得脸色绯红，蒋南生却笑道：“嗯，就是要腻歪，难道你以后有了交往对象不和她腻歪吗？”

　　蒋卓然“啧”了一声：“那我也是和我女朋友，我女朋友是女的。”

　　“哦。”蒋南生点点头，“你也不用强调性别，你相信我吧，即使你交了男朋友，爸爸也不会说你什么的，你看我，就已经给你做了例子。”

　　蒋卓然直接被蒋南生的话顶得吐血，厌恶道：“别恶心我！”

　　蒋南生便如他所愿不理他了，对着蒋星瑜笑道：“很久没有一起骑马了，星瑜要和我比赛吗？”

　　蒋星瑜眨了眨眼睛看着蒋南生。虽然蒋南生对她一直不错，但她对她这个大哥也没什么感情。因为她母亲总是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蒋南生的话，他们早就回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家，而不是在外面度过了被人揣测的九年。

　　但她总觉得蒋南生这一年的变化很大，不像以前那么假意地温柔了，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作为一个大哥发自真心的话，像蒋南生这样温柔俊雅的长相，他的温柔只要一真切，作为女孩子心里总有点发软。

　　蒋星瑜便道：“你们两个人，是跑不赢我的。”

　　蒋南生却很有自信：“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输了，晚上我做饭，怎么样？”

　　一说有惩罚，哪怕只是做饭，蒋卓然马上也杠上了：“那我也要参加，输了这周末你得把家里的饭全包了，别叫张婶帮你的忙。”

　　“好啊。”蒋南生觉得有趣，“如果你们输了，家里饭就都交给你们。”

　　“行！你别后悔！”蒋卓然得意道。